第77节
作者:风之克罗地亚      更新:2023-06-18 17:54      字数:4257
  虽然楚衍话说得不正经,面上还带着笑意,穆静雅的眼神却一分分凝固了。之前楚师弟为何能打败陈世杰,胸有成竹毫不畏惧?为何楚师弟一碰上林修羽反倒有了底气,这两个人究竟何时认识的。莫非也是楚衍刻意结交,因而才有林修羽当场认输。还有现在,楚衍坚决笃定自己能夺得头筹,也应当是他窥见未来失态发展吧。红衣女修越想越可怕越想越惊心,她声音干涩地问:“怎么楚师弟,上界会有天大劫难不成?”越是不可能之事,往往更会应验,之前穆静雅的预感无一不是如此。她现在一颗心也紧绷着不放松,已然将楚衍的话信了个十成十。”好一句话,竟唬得穆静雅的心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她紧攥着手指,就等楚衍吐露未来的一刻。少年的笑意一分分褪去,他长长眼睫一颤盖住眼睛,似是真有那么两分忧伤不已的模样,“我骗穆师姐呢,谁想你真信了。红衣女修很是呆愣了一会,她才明白自己又被楚衍糊弄了,旋即狠狠瞪少年一眼,一挪身就离楚衍三尺远。“我说实话穆师姐又不相信,说谎话你反倒全盘接受,我也很委屈啊。”少年声音软软地替自己辩解,穆静雅还是不理会。“其实我上面有人,合道期大能是我好友。”烂借口,谁若相信就是傻子。穆静雅侧身不看楚衍,她还拼命紧绷着一张脸,就怕少年瞧不出她正在生气。枉费穆静雅一片好心,只惦记楚衍一人安全,这人居然如此糊弄自己,实在太过分!楚衍太过愚笨,他就不会说好话哄自己两句,非得一板一眼地辩解?穆静雅即便生气,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她双手抱膝背过身去,专心致志地看花朵飘散瞬间开落,风一吹就像下了一场雨。“师姐当真恼了?”突如其来贴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字句直直钻入耳中,酥麻酸软一应俱全。女修细白耳垂立时一红,她不大相信地转过身去,看到的却是楚衍一双明澈坦荡的眼睛。那双眼睛形状优美好看,一眨眼就是波光荡漾迷惑人心,可穆静雅没脸红也没再避开。楚衍此时的目光,就如溪水澄澈清可见底,每一缕情绪荡漾,都不瞒人清晰地投映在其中。正是因为如此,穆静雅才格外难过。她仔细地看了又看,从中找不到歉疚,也没发现丝毫缱绻。根本不用开口去问,穆静雅就明白她那点小心思根本没有指望。好在楚衍分外体贴,只一次目光交汇,就温柔坚决地拒绝了自己。这样默契又体贴的举动,已经足够让穆静雅打消念头。“你真不会说谎,也许是不屑说谎吧。”红衣女修沉默一会,真正沉寂地冷淡下来。“我偶尔会说谎坑骗他人,但对真正信任之人,我向来直言不讳。”听到这句回答,穆静雅终于能够彻底死心了。她闭眼沉思了好一会,再睁开时,还是眉目皎然笑颜如花,“很好,你真的很好。”女修一转身就落到了地上,她纤细身影似被风吹散的落花,“楚师弟不用送了,我自己离开就好。”楚衍也当真说道做到,他遥遥看着那袭红衣消失在密密繁花之间,似天边晚霞被夜色吞没。他早已习惯这样的告别,好在穆静雅表现得体分外大度,谁都没闹出太难堪的事情来。能在情丝尚浅之时挥剑斩断,总比最后心灰意冷放弃强出不少。楚衍独自行走在世间,无依靠也无寄托,仔细想想自己都觉得可怜。好在这次情况不同,还有其余人能和他交谈慰藉他的寂寞。“这女修还不错,至少比你师姐强,当道侣也不错。你可想好了,彻底拒绝之后就没有回转余地。”青衣魔修的话像是提点,楚衍从中听出了一丝古怪的意味,立时让少年心生警惕。“因为我一心修道,无心谈情啊,这点诱惑又算得了什么。”少年伸手接住了一朵落花,五瓣浅粉聚拢成形,坚决固执地将花蕊收敛其中。“再说还有魔尊大人在身边,我也不寂寞。”尽管知道楚衍话说得暧昧,他本人也没那种心思,但简苍还是不由自主地欣喜了片刻。那是幼苗破土而出见缝就钻的固执,无理由又蛮横地一个劲向上,甚至能顶起千斤巨石。越在意越是小心翼翼,生怕听错看错让自己受伤。简苍没有欣喜若狂,他一字一句地反问道:“你是小狗么,认定了主人就不愿离开。本尊又不能随时陪在你身边,有朝一日我若离开,你又该如何是好?”“我什么都没有,只有魔尊陪着我罢了。若真没了你,我会伤心。”少年说的轻轻松松,可他却一用劲将那朵花捏碎了。这种回答,并非是简苍想听到的话。他并不希望楚衍如此认真执着,反倒希望少年薄情寡义些,一等自己离开,楚衍反倒觉得神魂自由没有拘束,由此简苍反倒能够开心。青衣魔修一笑,话音还是漫不经心的,“你的回答本尊不满意,也不像你圆滑性格。我以为你会说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管我去往何处,你都坚决跟随。”简苍说得轻松自在,楚衍也只是笑笑,他没有再说话。他一向极少给出承诺,因为他自己尚是前途未明不见光亮,哪怕是双方了然的默契与惦念,少年也从不愿多想。没有得到回答的简苍不意外。他没指望楚衍怎样,更深知那人性情如何。可是细细想来,还会有那么一丝寂寞吧。虽然浅淡却挥之不去,如香气般如影随形,附着在衣袖之上经久不散。之后楚衍与简苍谁也没再提之前的话,他们权当是在花树下说的几句胡话,过耳既忘并不入心。不止他们两人如此,穆静雅同样如此。她再与楚衍打招呼时,还是笑嘻嘻的模样,言语间缺少了那么一份亲密。太上派仅剩的三名修士中,也唯有穆静雅楚衍有说有笑,看起来像是同门。一旁黑衣的凌云浩,冷冰冰直挺挺站在原地,就像一片不讨喜却偏偏盖在头顶的乌云,莫名压得气氛沉暗。现在是复赛第二轮,对决名单尚未决定。剩下二十五名修士全都聚集在灵山之顶,稍一抬眼望去就是雾气浩渺,若有若无遮住了苍穹。他们或是沉默,或是小声交头接耳,并无一人上前打扰那太上派的三人。既是识趣,也是懒得多说。到了此等地步,谁都有可能是对手。灵山大典开始之前,他们都已寒暄完毕。与其现在徒劳无用地多耗精力,倒不如闭目养神省点力气。即便是散修,也没什么巴结大门派的念头。只要他们能在灵山大典上夺得好名次,哪怕是太上派这等桀骜至极的门派,也会网开一面收纳他们为弟子。大概所有人都是如此想,所以场上气氛才分外冷淡。偏偏有人不识趣,他直愣愣就冲着楚衍去了,“楚衍,楚道友,原来还真是你啊。”少年声音轻细,还带着点忐忑不安。眼见楚衍回头微笑,他才眉宇舒展也跟着笑了。白修齐还是模样生涩又害羞,从始至终也没变过。“我那天看了你的一场对决,一招未出就败退对手,真是了不起。”白修齐径自凑到楚衍身边,直直夸赞起楚衍来,“你第二次胜利,我也不觉得有多侥幸。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在赛场上还能碰到熟人。”“换做我和你对决,也会直接认输。”这般耿直又诚恳的话,叫别人说来就是故意巴结讨好,唯有白修齐目光坦荡别无他念,才让人觉得理所当然。楚衍想了想,他也没避讳什么,直截了当地说:“其实林修羽也打不过我,结果不会有改变。”白修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嗯,我也打不过你。”筑基修士都是耳聪目明,自然听到这两人的对话。他们望了一眼就挪开眼睛,心里却跟着冷笑了。第69章在场的修士们其实都明白,楚衍能够走到今天这等地步,全是因为运气好与他人成全。谁想楚衍好似没有自觉,他甚至还敢与那少年一迎一合吹捧自己,怕是不知羞耻二字是怎么写的。怎么他每次都有如此好的运气,不管到哪都能拽出一个熟人来。可怜那小少年不知世事,就被楚衍唬得迷迷瞪瞪,怕是也没好了。怜悯的视线落在白修齐身上,立时被他敏锐发现了。少年一皱鼻子,不大愉快地小声问:“楚道友,你究竟得罪了多少人,怎么他们全都用那种眼神看你?”白修齐好似忘了,尽管他声音压得低,在场之人都是筑基修士,只凭神识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句话也着实戳中楚衍弱点,很是有些人竖起耳朵屏气凝神,就想听他如何为自己辩解。“不知道,我也莫名其妙。”楚衍简洁利落地说,笑容都带着点无奈,“大概是天妒英才,我注定步步艰难吧。”不要脸,实在不要脸!有人面上肌肉耸动一下,终于还是忍下了,没有开口就骂。若说他们嫉妒段光远那等天才人物也就算了,一个处处靠运气勉勉强强留到现在的人,也好意思说他们嫉妒楚衍。看来这太上派弟子不只运气好,更是不知天高地厚胆子太大,难怪总惹众怒。白修齐感觉太敏锐,他说出那句话后,就环顾一周。少年睁大眼睛四处搜寻,就像小狗般四处转圈,想嗅到敌意的气味。毕竟背后偷听人说话不算多光彩,那些敌意与冷漠的视线被他这么一瞧,还是稍有收敛。茫然四顾一周,还是一无所获。好在白修齐一向看得开,他又追问:“楚道友,之前你和林修羽那场对决,几乎观战的所有人都在骂你,师兄也捂住我的嘴,不让我替你说话。”“我实在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可生气的。说来道去都是你与林修羽的事情,他们却跟着忿忿不平,着实奇怪。”楚衍定定看白修齐一会,秀美面容上忽有笑意绽放,“想不通就不要想,多思无益,不如静心修炼。”霓光派弟子本能地一哆嗦,他不由自主离楚衍远了点,“我觉得,楚道友你有点怪,未免太好说话了……”和江州捉妖时二话不说态度强硬的楚衍相比,眼前之人虽然眉眼带笑态度随和,白修齐却看得别别扭扭不大自在。他向来心机浅薄,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隐瞒亦不撒谎。即便心仪楚衍表白被拒,白修齐还能坦坦荡荡凑到楚衍面前叙旧,不管他人看法如何。现在这个总是微笑脾气太好的楚衍,陌生得可怕,根本不像他本人。“我一向如此性格,能屈能伸大度得很。”楚衍轻轻松松地说,“能留到最后就是胜利,旁人有何看法,又与我何干?”那句话是透过神识传来的,话音平平无奇,白修齐却跟着打了个寒颤。他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自己的师兄拽着胳膊拉开了。另外一位霓光派弟子迟迟赶到,他一看自己的小师弟正和楚衍叙旧,生怕白修齐与楚衍牵连太深。他冲楚衍连连点头道歉,也要捂住白修齐的嘴强硬地将他脱开。白修齐的师兄并不鄙视楚衍,他只是怕自己小师弟惹上麻烦。明明没多大本事,还偏偏要凑到楚衍跟前,真当自己是铜皮铁骨不成?楚衍含笑目视那二人走远,白修齐不大情愿地扭头冲他挥挥手,以此当作告别。他真是注定孤家寡人的命,就算偶然有个好友,也是短暂相聚又陌路离去。诸事于我如浮云,大概这世间,也没人能真正了解楚衍。向来不在意这些事情的楚衍,忽然有了一丝浅浅的寂寞,并不起眼却在心底留下了一道印痕。一旁的穆静雅人缘好,她早被好几名女修围拢在最中央,大约是谈论一些女修间的话题。至于凌云浩么,他们俩向来没有交情,也没必要硬套近乎。少年稍寂寞地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