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作者:止坠      更新:2023-06-18 18:23      字数:4954
  临水不自觉惊呼,短促的一声,很快又收住。懵了瞬间,蒋雄倒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等稍微恢复些神智,他又重新爬起来,端正跪好。冯舟皱眉,然而望着仲勐背影,最终无声。郝强被这突来的一幕震惊,本能的就想上前,然而接触到一旁姜孝的目光,几位同伴都冲着他摇头。心中不好受,他扭过头去看古知秋,对方同样冲他摇头,表情黯淡。确定关系后,你一直把人放在外面不管不顾?没问通敌的细节,仲勐的第二个问题还是关于莫兴阑。蒋雄虽被打,心中却从未有的通透,他明白仲勐问这两个问题的含义,这一刻站在他身前的不是什么王域之主,仅仅只是他的兄弟。直到这一刻,仲勐还将他看作兄弟。他却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一定更失望。是。比起之前那声,这一声他说的艰难,不仅是因为让仲勐失望,而是这样的时刻,蒋雄又想起了莫兴阑。同样的,一直以来,他一定也在让对方失望。哪怕多那么一丝的承担也许事情就到不了今天这步。仲勐挥出的拳头并未收敛力道,蒋雄重新跪好,上半身却一直在微微的抖。没有任何停顿,在人出声回答第二个问题后,仲勐又打了一拳。这一次,换的是右脸。同样的,蒋雄摔趴出去,只不过比起之前,重新爬起的间隔时间长了不少。且起身后他再三忍耐,还是从嘴角涌出血液,低咳两声后张嘴吐出了几颗断牙。姜承明握紧双拳,蒋雄第二次被打飞就落在他脚下,那一瞬间他都弯下腰去,手也伸出,刚要碰触到人才想起人做出的事情,想起自己如今的立场狠了狠心,他重新坐回去,甚至撇开头故意不去看,但不自觉的眼角余光一直追随着,是失望难受,但无法控制的,还是忍不住担心。仲勐挥打出去的手停留在半空,好半天才收回,他平静注视着努力爬起的男人,低沉道:我仲勐的兄弟一向敢作敢当。耳中嗡嗡不停,蒋雄甩了甩头,一声不吭的重新跪好。你走吧。良久沉默后,仲勐背过身去。郝强愣住了,古知秋重新压住他的手背正试图安抚他,在场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即将到来的结局,然而出乎预料的,仲勐居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因为郝强的没脸没皮,古知秋和人相处最多,他了解对方眼中的情绪,知道人虽然失望透顶,但真到要杀死蒋雄的时刻,没准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毕竟再怎样,他们之间的多年感情还在王?临水诧异万分,蹙着眉头喊了一声。姜承明同样震惊,目光从蒋雄身上转移到了仲勐后脑。走。毫无动摇,没管房内其他人发出了怎样的声音,仲勐沉声。王临水加入的还要晚一些,冯舟却是从一开始就陪着蒋雄他们从镇子里走出来的,可以说,如果行,他愿意代替蒋雄受任何惩罚,但在考虑个人情感问题前,他还是王域的先生,必须将理智和规矩摆在前,因而只能出声制止,此次战场失利,那么多人往死,您准备如何对下边交代?蒋雄,看似平静的王者因为念出这个名字而白了脸,然而背着身,没人能看到他的神情,他平稳继续道:因战场指挥失误,被处死!话语虽简洁,在场人却瞬间明白其中深意。王这是要明杀暗放,蒋雄是得死,只不过要换个罪名,而且金蝉脱壳,说到底到最后仲勐也没能下杀心。您觉的这对那些死去的士兵来说公平吗?心中虽也不愿意蒋雄去死,然而冯舟仍得尽到自己的责任。郝强目光挣扎,人都站起了,可愣是挤不出声音,这种时候他也不知道是该帮着冯舟劝,还是求情同意留蒋雄苟活。王域接下来还要面对战争,若将真相摆出仲勐仰起头,冷静道:只会动摇军心。若这么解释当然也能说通,然而在场所有人都明白究竟为的是什么每个人的想法或许有不同,然而这一刻,郝强包括姜孝等人全都选择了沉默。王因为牙齿被打落,蒋雄说话变得含糊,他高抬着头,死死盯着仲勐后背想要说什么,仲勐却先一步打断了他。仍未转过身,仲勐扬声问了个和郝强类似的问题,莫兴阑还在闻人诀手上,如果你没有暴露,是不是还要被他利用到最后?我只会出卖自己的良心一次,就这一次,我想为他争一丝的生机。蒋雄没有迟疑,我对不起他,现在我也对不起您和王域。仲勐身板笔直,在蒋雄复杂目光下抬起手,房间角落站着的亲卫立马上前将人拉拽了出去。直到房门被重新关上,刚劝阻不成的冯舟跪倒在地,哑声道:闻人诀毒辣阴沉,行事不择手段,若要跟他敌对,您还得冷血才行啊!冯舟当然不是想仲勐杀了蒋雄,他说这些话是为了王域能够改变,日后不在涅生手上再吃这样的亏。是啊王余浅平曾被人耍的团团转过,清楚闻人诀的心机之深,那注定不是一个能通过正常手段打败的敌人,我们曾说寒鸦疯狂,但涅生其实比他们更恐怖,因为比起寒鸦不渡,涅生骨子里都是冷的。闻人诀善于玩弄人性之恶,要想防备他,唯有将我们自己的心也冰冻。古知秋深吸一口气,发自肺腑道:他不是人,所以我们也不能是人,只要我们还拥有人心和人性,就一定会被他算计。这就是涅生的可怕之处,闻人诀是放权,是不管王域,是看似无害,但人沉默的每一秒钟,你都不知道他究竟琢磨了什么。甚至于目光相对之间,他或许就布下了十个不同的局等着你钻。不动声色却阴狠致命。仲勐曾和人有过短暂接触,仅从印象来说,没人挑明身份的话,闻人诀就是个低调的容易相处的普通人。但那一定是对方想要表现给他看的那面。形势到今天已经不容乐观,拿下复兴联盟的涅生真正变成了庞然大物,再想反击甚至击败对方,一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甚至于,完全被对方吞噬。请您,对视一眼,冯舟和临水齐齐将头磕到地面,坚定道:一定要从今天开始下决心。两位先生起头,其他人自然跟着下跪。蒋雄是他们的兄弟,放过也就放过了,剥夺对方的身份和荣耀,其实是比死更重的惩罚,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更为残酷,因而必须从心开始武装。面对众人的劝谏,仲勐目露悲凉,长叹一口气,他轻声询问:我究竟为何要做这个王?冯舟、临水包括姜承明等人全数抬起头。自嘲似的扯起嘴角,仲勐一字一顿,多年以前,你们说王要懂得权谋,那倒也罢,可今天的冷血又要从何说起?王是天下人的王。字字用力,仲勐语重心长:天下人谁的血不热?作者有话要说:王是天下人的王,天下人谁的血不热?有的人会因为敌人黑,自己也染黑去和人相杀,还有一种人,到死也不会变了初心。你可会因为别人而负了自己最初的信仰和坚守呢?第545章 孤烛流离蒋雄被人从会议室中拉出直接蒙上了眼罩,一路被推搡着到地下室,亲卫打开了他手上的铐子却限制了他的自由。一个五平米大的特制铁笼在他身前关上门,蒋雄笔直站着没有动,等到脚步声远去,他才掀开眼睛上蒙的黑布。昏暗潮湿的环境,只有远远进来的拐角处有盏微弱的挂灯,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像场噩梦,他若是肯挣扎,路上应该就能逃脱,毕竟押送他的亲卫数量不多。可是有什么意义呢?对他来说,从仲勐背过身去的那刻,叫蒋雄的这个人就不存在了,他如今活着却不如死掉。漠然坐到地面,蒋雄低垂着头让自己适应此处的死寂,他既没有大吼也未大叫,就算中途有人出现巡视,他也未曾问上一句,明明仲勐说了放他离开,却为何要将他关押在此处。这些都不重要,他不在意,就算一坐两天且没人来送食物,他也未曾动过四肢,原来粗犷有活力的面容如今了无生气,就像具尸体。王既然不杀雄哥字马上就要出口,刘杰脸色难看的收回,重新道:不杀蒋雄,为什么不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拿着手电,姜承明走在前,怎么戴罪立功?他不是给闻人诀做了内线吗?干脆我们来出反间计,通过蒋雄放出假的消息,配合着设套给涅生那帮人钻。蒋雄说过,他和闻人诀约定过只做一次,且他也只会做那一次。就说改变主意了不可以吗?反正莫兴阑还在他们手上,蒋雄会改变主意也正常吧?你当闻人诀像你一样傻吗?没让看守地下室的人带路,姜承明奉了命令只带了当时在一起的刘杰同来,因为不熟悉地方,他走的有些慢。怎么说啊?刘杰并不生气人的说辞,实事求是,他觉的姜承明的脑子要比自己好用。这次我们吃了败仗,王域中的人怎么可能不倒查,要是倒查怎么可能查不出问题,以王和两位先生的本事找出蒋雄也不奇怪,就算蒋雄不坚持只做一次,其实闻人诀也不会再信任从他这里得来的消息。哎前头就到了,刘杰只能收回下面的话叹息一声:是这么个道理。要真的能玩反间计,怕等不到他提出,两位先生和王肯定有过考虑。放人离开,或许是最好的处置了。揭开眼罩只呆了半天,蒋雄便又将其戴上,之后便如老僧入定,再也不动。姜承明和刘杰打开铁笼,见人像雕像般没有反应,互相对视一眼,刘杰上前将人从地上拉起。蒋雄早就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不过他不曾在意,不论来人是谁,想做什么,他都随意。眼看相处十多年的兄弟成了这副样子,姜承明痛心无比,一路无声将人带出又关进车里,车子在两辆运兵车的护送下开出圣城,姜承明做主再往前开了半小时,直到拐上去马武镇的路。蒋雄被人从地上拉起后又抓着胳膊带出了地下室。来人未曾发出声音,从脚步判断,他知道前头还有一个带路的,两个人带着他走了段路,后又将他塞进一辆车中。明明双手自由,但他没有揭下眼罩的意思,感受着身下的颠簸,车子外从吵杂到安静,他猜测了下,大概是已经出了圣城。这是,真的要将自己送走吗?未有侥幸逃生的喜悦,他忽然很想回头,他希望能够记住这条离开的路,他日或许还能以另一种方式回家。从车中下来,姜承明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刘杰同他一样,二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真到了这一刻,他们心中还是抑制不住的悲伤。因为压抑,姜承明点上烟,刘杰抽不来这玩意,却也在旁站着一动不动。直到一整根烟抽完,将烟屁股扔到脚下,姜承明望着蒋雄所在的车子深吸口气,大步靠近。刘杰忙跟上。蒋雄知道身下车子停下来了,但是大半天过去,除却车中还在呼吸的司机,并没有其他人过来。他并不着急,甚至于思绪因为过于杂乱而有些放空。亲自打开车门,姜承明伸手将蒋雄从车中拽下。看人因为自己的力道踉跄两步,姜承明沉了眼,一旁的刘杰望向他,目中有担忧。冲人点了点头,姜承明摆手让人不要担心。刘杰害怕他的情绪会失控,再对蒋雄做出什么暴力的事情来。毕竟王的命令很清楚,放人活着离开。被关押在那样阴冷的地方两天两夜,且因为内心的煎熬,蒋雄现在看上去哪还有大将的威风,沧桑虚弱,刘杰真担心就这么将人放在镇外要是运气差点碰到只异形,没准就能丧命。不过,姜承明虽然恨极了,但未将人直接扔到大道上,而是做主将车再往前开到这里,也许就是考虑到这点。既然要天涯陌路,真的不必再横生枝节。一路上过来,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如今却没了对话的必要。挥手让其他人先上车,姜承明默默站在蒋雄身后,人从被他推下车开始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像是没有了灵魂。姜承明仔细打量对方,从头到脚,就像要将人刻画进心中,他看的无比认真,良久随着天上飞鸟的鸣叫,他终于走到人身后,伸出手,一把将人往前推去,同时在人耳旁低声吐出最后二字,保重!蒋雄猝不及防,往前跌撞出七八步才重新站稳,僵硬的身体因为人的低语而震颤,仅仅只有两个字,他就猜出了身后站着的是谁。车辆发动声传来,蒋雄抬手摘下眼罩,缓慢转过身去,来时的三辆车已经快速飞驰离开,留给他的只有逐渐小去的黑点。站在原地继续怔愣了半个多小时,他茫然着叫了声,承明有风从平原刮过卷起风沙,蒋雄挺拔的身躯忽然颤抖,目视着早已经没有车辆的荒野尽头,他捂住眼睛蹲下,那两个字从他口中冒出响在耳畔,惊醒了他恍惚多日的神智。似终于回想起过往般,他的目中现出了点光亮。本像活死人般不知道要做什么,这下却有了点方向。在天黑下来前,他重新站起,步行走到镇中找了家小饭馆,从自己腰上解下镶嵌着光核的珍贵匕首,用来和店家换了点普通不过的馒头,随意吃了两口,就这么提着袋子往外走,没管身后人群对他的议论和猜测,蒋雄直接离开镇子,也不管大地已被黑夜接管,就跟游魂似的晃荡出去。许是他运气好,就这么暴走了两三天不管白天黑夜,只在实在累的时候才停下来喝口水,没力气继续走时啃两口馒头,他也没遇上打劫的或者异形,沿着一个大概的方向,他沉默不言,就算有车子从旁经过也不阻拦,他脸上只剩下一个表情,像最虔诚的信徒,冲一个方向,一点点的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