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作者:花曳      更新:2023-06-18 22:07      字数:4129
  小石子骨碌碌的滚到了路边草丛里,没了声音。医生说了,我爷爷年纪大了,治疗方案不能激进,只能采取尽可能温和的保守治疗。病患处又在腰椎那里,万一不好,随时可能高位截瘫秦龙也不说话了,毕竟他刚刚了解到的那点东西都很浅。两人之间的氛围难得融洽,还有那么一点点冰河化冻的温馨。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楚烈像是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放纵,很快振作了一下,努力让语调轻快点:医生也说了,年纪大了固然折腾不起,但是也不全是坏处,至少他的癌细胞没有年轻人那么活跃,代谢繁殖方面也要差一些。所以,说不定我爷爷再活个十年八年都很正常。秦龙没接话。这毕竟算是楚家的私事,他尽力去帮助,终归有个界限。不是他不想,是他怕楚烈突然叫停,然后说一声,秦总你管太多了。有两个女孩从身边走过去,不算宽的石板路擦肩而过,脚步轻快的青春少女带起一阵微风,风中有淡淡的食物香味儿。那俩女孩手里正拿着刚出炉的梅干菜烤饼吃的开心。古镇大门遥遥在望,出了门要不了两百米就到度假村了。秦龙突兀的停下了脚步,就像他嘴里不由自主说出来的话一样突兀:楚烈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给你赔不是。镇子的路灯隔得比较远,两人此刻正站在两个路灯中间最暗的地方,一边是已经关门打烊的商店,另一边是一张长条座椅,座椅后面有些杂草,一路延伸着到河边。楚烈回头,眼中诧异一闪而过:你又没做错什么话说了一半,青年慢半拍的领会了对方的意思,于是话尾淡了下去,没了下文。伸手拉了他一下,或许秦龙也是怕拒绝,很快松了手:坐一会儿行吗?说说话。楚烈没给他言语上的回应,却是沉默着坐了下来,以实际行动给出了答复。我不该跟你吵。秦龙觉得脸上有些烧。他不是没跟人道过歉,可是楚烈在他心里一直是不一样的存在,那些话重逾千斤,他更不知道怎么讲,讲到什么度才合适:我们从公司起步一无所有开始就在一起,我们对彼此的信任是别人不懂也不需要别人看懂的。楚烈,你别跟我闹别扭了。我没跟你闹别扭。青年淡淡的开口,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伸直了双腿:我知道如果我说我没资格你又会很生气,可是事实上就是这样。我们是朋友,可那是下了班之后。工作上,搭档也好,我为你打工也罢,我对你的信任从来没变过。是你,混淆了这个界限。楚烈没明说,但是再婉转的客气也避不开真实的答案:秦龙越界了,他不仅在工作上要把楚烈绑在身边,甚至生活上。秦龙低着头,鞋尖无意识的轻铲着地面的野草,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管不住自己。如果生活上,甚至是感情,能像工作一样管理归纳就好了。话题说到这么敏感,两人一时间都继续不下去了。不早了,楚烈揉了揉额头,站起身:早点回去休息吧。开了半下午的车。明天你放心回去,我这两天把爷爷的事情安顿好,最多一个礼拜就回公司报到。心里的苦涩蔓延开来,秦龙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点头,跟在青年身后往度假村酒店走去。第37章 第三十六章是在第三天上午,楚烈哄着爷爷到镇上医院化验血液指标后回家路上,他们坐着出租车经过古镇外鎏心湖的时候,楚爷爷先看到的。咦,那边钓鱼那个,不是小秦吗?楚烈一侧脸,出租车刚好驶过一棵大树,树干挡住了他的视线。爷爷你看错了,就是个背影比较相似而已。楚烈收回目光,拍了拍爷爷青筋暴露的手背:秦总回去了,公司一大摊子事儿呢。哦,换了角度,老爷子也看不到了,倒也没疑心:还真是挺像。小秦这小伙子人不错,一看就是个有魄力,能做大事的人。楚烈有些微的出神,窗外的阳光刚好照进来,映照在他光洁的侧脸上,纤毫毕现。我没什么居心叵测的想法,真的,楚烈。秦龙看着身边站着的青年,稍稍欠身拿起自己坐着的马扎递过去:坐吧,再过一会儿我就打算回去了。你帮我找这个度假村挺不错,难得有很放松的感觉,想多住几天,钓钓鱼散散步,让自己休息一下。你不用管我,回家陪你爷爷好了。我没说你楚烈有几分难堪,咽下去居心叵测那几个字,跟着摆了摆手拒绝了对方的小马扎:我站一会儿就好,你坐,哪有蹲着钓鱼的。必要时候我还能趴着钓鱼。秦龙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让楚烈一阵恍惚,依稀记起公司刚刚创业,自己忧心忡忡没有单子没有业务的时候,秦龙也是这么笑的。就好像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天塌了还有他个子高可以顶着。红白相间的浮漂猛的一沉,楚烈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有鱼!秦龙一把抓住钓竿,毫不迟疑的往上拎。一条巴掌大的鲫鱼泼刺刺的甩着尾巴,搅乱了周遭一片水面。鲫鱼落在了岸边的草丛里,兀自不死心的弹跳着,妄想凭借一己之力逃回水里,重归自由。男人有力的大手轻而易举的按住了鲫鱼,另一只手捏开了鱼嘴,小心翼翼的卸鱼钩。一丝血线从脱钩处挂下,秦龙毫不在意的抓起鱼扔进边上的塑料桶,鲫鱼甩了甩尾巴,直接潜到了水底。楚烈一直盯着漾着波纹的水面发呆,脑子里有点空,有点莫名其妙同情那条鱼。被抓住了,再也逃不掉了。算了,不钓了。秦龙开始收拾钓具:不早了,要不要去我那里喝杯茶?然后中午一块儿找个饭店喝鱼汤?我爷爷一个人在家。楚烈舔了舔下唇,心烦意乱。没事,我就这么一说。秦龙不以为意的挥挥手:你快回去忙你爷爷吧,甭管我。我先把我爷爷的午饭安顿好,楚烈没抬眼看着秦龙,随手像是无意的指了指装着鱼的水桶:可能会迟一点。我早饭吃的晚。秦龙很高兴:不急,你忙完过来。楚烈在推开家里大门的时候还在想,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说了那句话?不去也就不去了,他待的无趣自然就回a市了,管他做什么?楚爷爷在他惯常坐的椅子上打瞌睡,打着石膏的那条腿架在矮凳上,手边是差不多早已经被时代淘汰的收音机,里面咿咿呀呀唱着黄梅戏。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罩婵娟。我考状元不为把名显,我考状元不为做高官,为了多情李公子楚烈几乎听怔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蹲下,极轻的将额头靠在爷爷的腿上,半晌没动。午饭最后还是在度假村酒店楼下的餐厅吃的。一点多了,餐厅里几乎没什么客人,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铺了格子布的桌上摆着四道菜一例汤,还有本地特色的小吃酒酿米糕什么的。这样的乡镇酒店,菜肴做出来,无论是摆盘还是色泽方面,都不如大城市里精致。可是胜在食材新鲜天然,别有一番风味。秦龙帮楚烈舀了一碗奶白色的鱼汤,兴致颇高:刚才服务员跟我说,鎏心湖里的鱼是野生鱼,看来今天有口福了。你多喝点鱼汤,最近瘦了。楚烈被他说的有点窘,摸了摸鼻子:没有吧,我觉得还好。秦龙抬眼,很认真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青年:真的,瘦了。这里。男人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感觉都有点凹进去了。这种完全不谈工作的相处模式有点新鲜也有点别扭。楚烈低头喝了一口汤,味道没尝出来,心里漫无边际的想着,秦龙为什么还不肯回去。很矛盾。一方面他想着,秦龙赶紧回a市才好。另一方面,他又觉得,秦龙留下来多住几天才好。楚烈?秦龙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神智。啊?青年抬眼:你说什么?鱼汤真不错,你也喝一点。我说,秦龙微微笑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啤酒:如果方便的话,下午给我当个导游,走一走介绍一下你们这个小镇怎么样?我听前台讲,什么李公祠赵家堂的,一些名胜古迹可以去看看。好啊,楚烈微笑着应允:反正我是本地人,不用买门票。原本一切都挺好,两人之间气氛融洽,即使达不到最早初识时候的状态,也是这一年来少有的友好平和关系了。从李公祠出来,两人打算去坐乌篷船。就在这个时候,楚烈的手机响了。楚烈看了一眼身侧闲适轻松的秦龙,稍稍避开两步接通了电话。嗯,没事,还好前面的说辞跟任何一个问候的电话没什么区别,而秦龙也没想那么多,都没刻意竖起耳朵去听辩。不用了,我过两天就回去真不用,楚烈稍稍皱起眉,音量也不自觉加重了些:你把你家里事情好好理顺就行了,别来,我认真的。我没事,我爷爷也没事托人买药了,你别费心了回去再约吧。电话挂了,楚烈一抬头,正好迎上秦龙望过来,带着些许审视的目光。若无其事的把手机收起来,楚烈指了指河边:去坐船吧。先说好,本地人坐游船已经够丢人的了,你可别跟船公乱讲话。秦龙没动,在楚烈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伸手握住对方手腕,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越构?他要来看爷爷?那种质问的语气让楚烈不舒服了。青年挣了挣手腕,没挣出来,语气就冷了:越构是我朋友,他关心我爷爷病情也很正常。朋友,对,朋友。枉费秦龙被楚爷爷夸为成熟稳重,越构的事情上,他简直就是在心里打了个死结,怎么都翻不了篇:在你爷爷面前,我也是朋友。楚烈,是不是你觉得,我跟越构在你这儿根本就没什么区别?甚至我还不如他?你爷爷生病的事情,你还告诉他了?!你发什么疯?楚烈也恼了,用了扯了两下手腕:你松手,这样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我发什么疯?哈!男人眼神阴鹜,可是黝黑的眼底明明藏着一团火,不甘心不死心,越烧越烈:你就不能跟越构断了吗?我都跟你说了,这人对你不怀好意。这些话说了有意思吗?楚烈特别狼狈,尤其靠在岸边那个船公还一直等着生意没走,简直要让他肝火上升,濒临爆发了:秦总,我再说一遍,请不要干涉我的私事。秦总。私事。秦龙低低的重复了两个词,咧咧嘴,那称不上笑容的神情落在楚烈眼里,莫名有种不忍心的感觉。秦龙松开了手,转身往河边大踏步走去:好,我不干涉你私事,我去坐船。楚烈没动,事实上他这会儿心里难受的不行。他就不懂,为什么秦龙非要这样。一天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刚刚有所修复的关系一下子又回到了冰点。走到河沿的男人脚下踩到块圆石头,一个趔趄后倒是没摔倒,可是眼见着右脚扭了一下,做工精良的皮鞋半边都泡进了水。下意识的往前走一步,楚烈眼睁睁看着男人头也不回,根本对他自己扭脚之伤置之不理,一瘸一拐的上了船。船公看了看岸上的楚烈,弯腰听着隐在篷子里的男人说了句什么,竹篙点了下岸边,走了。一直到回了家,楚烈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心情差到了极点。这种情绪下,楚烈晚上给爷爷做饭,走神的结果就是切生菜的时候切到了食指。看着案板上的鲜红,青年重重的叹了口气,放下了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