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者:素素还真      更新:2023-06-18 22:20      字数:4735
  荒野之上,虞之将最后一抷黄土洒下,起身对他解释,凡人讲究入土为安,既然遇到了,就不能坐视。万宗谛灭,可是有那么多死人只靠你一个,永远也埋不完啊!虞之看着他,不是还有你吗?开什么玩笑?我只会杀人,不会埋人。再说了!万宗谛灭晃了晃身上各处贯穿的锁链,你不给我解开,我如何能帮你动手?你先给我解开好吗?虞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给你解开,不然,万一你凶性难驯,还想要杀人,那遭殃的第一个岂不又是我?万宗谛灭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怎么会?你不是很有自信,还说过要相信我?虞之点头,我是说过,但是在我解开树藤封印的那一刻,你还是动了杀念。你当时是不是想,就算我死了,你也一样可以去魔都找漂亮姑娘,继续杀人。但是我活着,你却不能够再杀人,做自己随心所欲的事情。万宗谛灭摇头,你说的不对,我想杀你,是因为我觉得你的血很香,让我有种控制不住自己想把你吃掉的感觉。虞之挑眉:我该夸你坦诚还是该问问你为何又改变了主意?万宗谛灭看着他,目光闪烁,我想改邪归正了。虞之点头,这是你的疯话吗?因为我认识的你,只有在疯了的时候才会看起来比较正常。万宗谛灭看着他,目不转睛,你生气,是因为我咬了你而不是我想杀你。虞之冷淡道:并没有。万宗谛灭疑惑的看着他的眼神,可是你已经三天没有讲故事给我听了。虞之牵着锁链,拉着他走,目视前方,看着这么多尸体,我讲不出美好的故事。被锁链扯的一个踉跄,万宗谛灭却也不恼,反而追上前,倒着走,歪头问虞之,那你要怎样才肯讲故事给我听?虞之看着他,脖颈的伤口已然愈合,那一口,算是赌注的输赢,以他的神之血,可以涤清万宗谛灭因梵天元灵混肴的记忆,让他渐渐忘却杀戮,回归本源。当然,这也是最危险的做法,他的血与生俱来就有着万物生灵趋之若鹜的力量,万一涤洗的力量敌不过万宗谛灭对创世神血的本能欲望,那他很有可能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幸亏那日,意识模糊之际,有一道天外琴声传来,万宗谛灭松口,使得他也有了喘息的机会,伤口愈合。不过那道琴音的主人却是从始至终,不曾现身。这让虞之想到了当年在招摇的时候,他曾循着梅林琴音,去到过夜未央的冷香殿,那时的执剑长老眉目凄艳,清绝傲冷,很有当年初掌天下刑罚的判君神采,指法虚实之间,动荡有情。曰:轻清小者为吟,重大带急者为猱;吟取韵致,猱取古劲,各有所宜。那时,不知因何找过来的白瑾曾问过他,师尊喜欢听琴?虞之自然没有否认,只是笑答,嗯,因为琴声不会说谎。那时的白瑾还小,一路沉默,虞之以为他是想学琴,便主动向夜未央提了此事,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变故,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那阵琴声,却似乎隐隐有了些许不同,毕竟,琴声,是不会说谎的。又过了三日,就在虞之两人一路埋着尸体,日夜兼程,眼看就要走到魔都时,万宗谛灭却是忽然爆发,赖在地上不走了,我再也不想杀人了。他说。虞之看他一副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身上的红衣再也不似当初那般光鲜亮丽,闻言还是佯装惊讶道:为什么?万宗谛灭歪着头蹭了蹭脸上的灰,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颇为哀怨的看着虞之,因为我再也不想要埋尸体了!虞之疑惑,可是,你并没有做些什么啊?万宗谛灭没好气道:可光是看你埋我就已经很累了!虞之:那你以前杀人的时候,难道不觉得很累吗?万宗谛灭看着他,不要仗着我对你的宠爱就为所欲为,否则我会没有耐心的。虞之没有感觉到杀意,反倒是看他一副想要找回以前那种场子的模样而十分想笑。但他还是尽量淡然道:原来你想当一个言而无信之人,你难道忘了三天前的赌约了吗?万宗谛灭惊讶道: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虞之,那是因为你没有阻止我想做的事情,这样就已经遵守了我们之间的赌约。万宗谛灭:遵守赌约是因为我不想做你故事当中,那种坏人。虞之温声道:那你是想做好人了吗?好人?哈哈万宗谛灭忽然大笑,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一样,真是笑死我了,像你一样到处埋死人吗?可是你做这些又有什么用?没有人会感激你的!反倒是我以前的那些仇家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只会是想要杀你,因为他们杀不死我!虞之静静的看着他发癫,许久才道:你能想到这些,我很欣慰。嗯?万宗谛灭收起笑意,他站起身来,身上的梵天禁锢叮当作响,荒野上,仿佛连风也要退避三舍,空气凝固,他整个人像是静止了一样看着虞之,须臾道:别以为你与其他人不一样,我就不会杀你。只要时间充足,梵天链就会被我吸收,届时你们不仅杀不死我,就连困也困不住我,我一样会把你们所有人通通杀死,一个也不留。虞之泰然自若,与他对视,说这些话,你是不是意识到了,从前所作所为并不正确?那又怎样?万宗谛灭眼底浮现病态又疯狂的亮光,嘴角勾起恶劣的笑,那些人我已经杀了,就算是我像你说的一样改邪归正,他们就会放过我吗?虞之点头,不会,但只要我活着,你不杀人,我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万宗谛灭,你想替我背负罪孽吗?虞之心道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子债父偿了吧?才想到这,万宗谛灭就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虞之犹豫了,觉得直接开口很有可能被打,于是停顿了半天,他才委婉的表述道:其实,我想要一个儿子。万宗谛灭沉默,虞之以为尽管这样委婉表达,却还是可能惹恼了他,正欲转移话题,安抚一下,就见对面的少年忽然开口问道:可是我还想要一个娘亲。虞之一愣,清眸浅化,如春水温和,却忽听一声讽笑传来,好一副父慈子孝,人间天伦的景象!话音未落,一众青衣道袍的昆仑弟子化光落地,为首的,是一个虞之不认识的女子,虽道清加身,眉宇却是天生自带一股媚意,虞之一眼看出她的真身,心中联想,顿感不妙!果然,女子上前一步,手中青光出鞘,眼中仇火怒烧,万宗谛灭!灭族之仇不共戴天!往日你被禁锢在沧澜之巅是师尊赐给你莫大的恩典!今日,你竟敢逃离,既然如此,那我就要你血债血偿!一语未开,虞之便感到万道剑光铺天盖地而来,威势不容小觑!对于这种一言不合就开打,有再多解释也都无济于事的情况,虞之只能错身一步挡在万宗谛灭面前,一甩事先准备好的拂尘,面容冷肃道:退下!拂尘罡风席卷漫天威势,万道剑光顿时破碎消散,狐婧顿时花容失色,尖声道:你是谁?虞之一甩拂尘,侧身冷眼,不问归来去,翛翛莫须子。狐婧:我不管你是谁!阻止我报仇我一样会杀了你!一旁的青衣弟子道:师尊,同他废话什么!站在恶贯满盈之人的身边,说不定他就是将这恶者放出来的罪魁祸首!胭红的眼锋一利,眼看狐婧就要再次出手,一道步风却忽然平地而起,昆仑众人霎时发丝衣袂飞扬障目,身形不稳纷纷后退。虞之一愣,熟悉的檀兰气息靠近,他却无法转过头去。一旁的万宗谛灭忽然兴奋起来,长得好看的怪物来了!是你!众人稳住身形,狐婧面色微变。是毁灭之神!虞之指尖微颤,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神色转过身来。就见白瑾手持霜色,缓步而来,经过他时似有若无的顿了顿,但还是目不斜视的走到了两边人的中间,狐婧看着他,双眼却是通红,甚至喉头隐隐带着丝哽咽质问,为何阻止?难道你忘了,长洲也是你的家,我的族人也是你的族人了吗?银眸清漠,白瑾看着她道:回去,我不想有无谓的牺牲。我丝丝苦楚难咽,狐婧怨恨瞪视万宗谛灭,我知道自己杀不死他!但是我不会放弃!☆、炉鼎之身师尊,若让他挣开锁链,再要伏法只会难上加难!届时恐怕又是一轮灾祸一旁的弟子还欲点火,白瑾微微侧目,似有不喜,顿时,那名弟子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说不出话来。惊恐的看向这位喜怒不形于色,却能兵不血刃,杀人于无形的毁灭之子,后退了几步。狐婧厌倦的看了自己这没出息的弟子一眼,对着白瑾冷冷道:我的徒弟不必劳驾折兰君教诲,但是他今日所言非虚,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还望你好自为之!白瑾颔首,不语送人。狐婧心知他若插手,自己根本没办法,也相信当年既然出手封印万宗谛灭,他就必然不会坐视不管。便压抑着心头悲愤与万千不甘,拂袖离去。见人离去,白瑾转身。一直紧盯着徒弟的虞之见状,连忙颔首垂眼,欲盖弥彰道:多谢阁下出手。白瑾不语,静静的看着他,一旁的万宗谛灭觉得气氛有些奇怪,看了看虞之,又看了看白瑾,见两人面上皆无表情,便对着白瑾道: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可我现在不想跟你回去。虞之抬眼,正好与久别重逢的那双银眸对上,他微微一顿,随即淡然一笑,此子正在□□当中,阁下若信我,可否宽限一些时日?伞沿微倾,伞柄雪玉流苏随着主人的动作细微颤动,像是两人起伏不定的心潮,少顷,白瑾才克制住波动的情绪,低压着嗓音道:我只要梵天链。他的音色清冷,天生自带一股禁欲无情,并非冷酷的无情,而是感情的初始,平淡而懵懂,却也最是耐听。但此时此刻并不是他师徒二人相认的时机,虞之想,还是先办正事。万宗谛灭却是在听到这句话后,变得相当兴奋,你要帮我解开禁锢了吗?看来,你已经喜欢上我了!虞之一惊,连忙阻止他的胡言乱语,且慢!他不明白自己讲了那么多人情世故,这孩子为什么总能语出惊人,越来越毫无逻辑的无药可救?难道他真的天生就只会误人子弟?想到这里,虞之有些羞愧,面上却不得不镇静自若,冷静睿智,阁下为何要取梵天链?白瑾:救人。虞之一愣,救谁?白瑾颔首,师尊。心头一紧,虞之差点以为自己这是被徒弟认了出来,随即冷静下来,才知对方并非唤他,而是答述。不禁沉思,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万宗谛灭目光一亮,是师尊啊!他老人家还好吗?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来看我?谛灭想他想的好想杀人啊!虞之叹道:还真是屡教不改。又对白瑾温和道:他的心性不定,此刻若取下禁锢,恐怕还会为祸时间,阁下可否给我点时间。万宗谛灭:你想要□□我?虞之不理会他,只是注视着仿佛昨日分离,却是多年未见,已长成青年模样的徒弟,目光珍而重之,是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白瑾抿了抿唇,不动声色握紧手中伞柄,最终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化风离去。虞之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幽幽叹了一口气,百年不见,长大了的徒弟越发少言寡语了,说好的活波开朗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万宗谛灭见他叹气,收敛了眼中不稳定的情绪,人都走远了,你还叹什么气?虞之转身看他,恢复了平淡如水的态度,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只少不多。万宗谛灭,你怎么知道他会留给你时间?虞之:若非如此,他早就该出手了。万宗谛灭挑眉,你是说他一路上都跟着我们?虞之叹息,原本只是猜测,不过他既然给了你我机会,便是事实了。这么一说,虞之忽然想到自己这两天来讲的故事有没有曾经重复的如果是这样,那徒弟是不是已经将他认了出来?万宗谛灭见他走神,立刻不高兴道:哼,当着我的面跟别人说你在□□我,你就不怕我一个不高兴,反悔杀了你吗?虞之回神,对他的话已然能做到忽悠的行云流水,于是面露欣慰道:你既然会用反悔二字,就代表你越来越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了。万宗谛灭眨了眨眼睛,你这是在夸我吗?虞之微笑,你就当我这是在夸你吧!眼看魔都近在眼前,一路上谈天说地,胡言乱语的万宗谛灭忽然沉默。一路上对他都密切关注的虞之见人忽然安静,不禁问道:怎么了?深藏病态与疯狂的眼底渐渐沉淀,万宗谛灭感到这些天来自己的情绪越发稳定,与此同时,灵台渐渐清明,混淆的记忆也开始渐渐淡化。越是如此,他的心中另一种无可挽回的悲愤就越是浓烈,越是让他想找回以前那种疯魔杀戮的感觉,可是如今这种有人在身边陪伴,日日给他讲故事,对他只有微笑与那种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却是让他舍不得丢开。或许这种舍不得的情绪,也是他教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