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者:拉棉花糖的兔子      更新:2023-06-18 23:01      字数:4885
  她想了很久,可能是以前齐涉江有时看上去丧丧的,现在难道是心结解开了----内部消息,听说他和夏一苇有分歧----所以这才神气了起来?而且她总觉得齐涉江好像还更有亲和力了,以前也客气,但就是家教好,有礼貌那种。现在就不大一样,具体要她总结,也没法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抠。齐涉江精神头也很足,这可是拍照啊,搁以前拍一张小小的照片,都死贵死贵的,现在一会儿就拍好了,而且拍了好多张。他甚至有点意犹未尽,后来有工作人员找他合影,他都极为配合,还夸人家拍照技术真是棒。终于结束了所有工作,齐涉江喝了些水,和工作人员都道了别,坐在和李敬约好的地方,等他来接自己。李敬当然不是日常都亲自接送,而是他要带齐涉江谈工作,加上齐涉江等待的功夫,距离他说自己大概会到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齐涉江拿出手机来,想给李敬打个电话,但是盯着手机半晌后,他犯起难来。遭了,忘了打电话在哪了齐涉江继承的记忆太零碎了,不包括手机的使用方法,而对于一个八十年前穿过来的人来说,这玩意儿实在太复杂了。齐涉江实在没有使用手机的基础,从旋转号盘电话直接跳到智能手机,太过颠覆了,要掌握的知识太多了,好容易找到说明书,上头还尽是简体字。之前好歹记住了怎么开机解锁,居然又忘了进通讯录。四下里一看,对面刚好有个路过的年轻人正停步讲电话,齐涉江索性走过去,想请教一下。那年轻人也就二十多的年纪,长得倒是帅气,一边讲话,浓黑的眉毛挑起,显出几分张扬,就是头发有些乱,还穿着拖鞋,好像随性过头了。这人也注意到齐涉江走过来,目光忽然变得有点诡异,打量了他好几眼。齐涉江站在他前头一点,想等他打完电话。年轻人又扫了齐涉江一眼,忽然捂住手机,皱眉道:干什么?齐涉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看自己,既然他问了,就上前几步,有点不好意思地对他一笑,说道:劳驾,想请您帮个忙。他一笑起来,五官就更加生动了,叫人难以拒绝。对方的面色却更加古怪了,居然还诡异地盯着他停顿了半晌,才缓缓道:你说。齐涉江把手机递出去:您知道怎么进通讯录吗?年轻人:齐涉江真诚地看着他。x。三秒后,年轻人蹦出一个字,转身就走,还对着手机道,没什么,刚有人找茬。齐涉江见状,心想自己的问题水平可能、也许、大概有些低----他也不知道具体多低,毕竟各种电器的各种功能在他眼里都很神奇----但这年轻人脾气也太炸了吧?他正想着是不是另找一人,就看李敬现身了,顿时松了口气。李敬到了近前,开口就问:你和张约说话了?他怎么那表情?齐涉江含糊道:刚刚手机有点小问题,我想问他。李敬无语,你倒是不记仇。齐涉江:记什么仇?我没见过他吧?他那些记忆里没有,而且那人看他的样子也不像老相识啊。李敬诧异地道:你们当然没见过,但是你不记得了?网上那句‘听完了。长得真好。’就是他第一个说的啊。这家伙就是这样,他经纪人都放弃治疗了。齐涉江差不离理解了意思,这才有点明白。难怪,那人看他的样子那么古怪,难怪,会以为他在找茬啊!作者有话要说:谁说维修攻??第四章夏一苇对儿子日常的陪伴可能比较少,但她是关心儿子的,虽然不赞同齐涉江的新目标,但她回过头还是去了解了一下。接着便齐涉江谈心,还聊了聊小时候的事,后悔自己错过了和齐涉江交心的机会,连他天赋点在了曲艺上都不知道。好险这部分记忆齐涉江还能找出来,应对记录。说着说着,夏一苇表示要带齐涉江去一个地方。她朋友的朋友开了个老式茶楼,里头每晚都有传统节目,包括杂耍、曲艺等等,是特意空出行程来,带齐涉江过去。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夏一苇把车停在茶楼门口,深沉地道,不是每个相声演员都能上电视,更多人,只能在这样的茶楼找工作,难糊口。你要竞争的都不止是同行,还有戏曲演员、杂技演员甚至可能是音乐剧。她特意带齐涉江来这样的地方,而不是电视台,就是要让儿子看到现实,吓吓他。谁知道齐涉江感叹道:看起来条件可真好!他那时候因为得罪过当官的,没有园子敢收,还只能撂地卖艺呢,相当于摆地摊,就在大街上说相声。至于同台竞艺争饭吃?旧时候场子里也这样啊,戏法、踢毽、耍坛子多了去了。夏一苇噎了一下,齐涉江的语气太真情实感了,她都找不出破绽,应、应该也有更差的,看不到罢了。先进去。把墨镜戴上,夏一苇领着齐涉江进了茶楼。一般会来这里的,一半是好这个的,喜欢喝茶聊天看点热闹节目,一半是游客。夏一苇打了个电话,直接去了老板办公室,吴老板,麻烦你今天特意过来了。她和老板也有几面之缘,老板平时也不是天天在这儿。夏姐说笑了,你来了我肯定得接待啊。吴老板看到齐涉江,知道他是夏一苇的儿子,又是一顿夸,随即适时地道,想到后台转转是吧?我带你二位去。要不是吴老板带着,他们也没法随意进后台休息室的门。这个时候后台还挺热闹,夏一苇墨镜遮脸,齐涉江知名度又还没那么高,见有吴老板陪着,那些演员也没往多了想。夏一苇打定主意要让齐涉江看看大家多不容易,就没打算逛一圈就走,至少坐一晚上。不但得在后台听,还得在前头看。三百六十行,行行不容易。她当个草包美人都不容易,何况这些演员?吴老板陪着他们也聊了一会儿,说说自己知道的故事,他其实不知道夏一苇的目的,但夏一苇一副要探听演员生活的样子,他也就配合着说。坐了得有半个小时,茶楼的经理忽然到了后台,刘达哥俩儿来不了了,老周你先别走,上去说一段救个场。吴老板一挑眉,问道:他们怎么了?提起这个经理也是一肚子的火,说道:还能怎么,说接的活儿那边还没完,过不来。他俩现在是觉得自己火了,上过电视了,了不起啊!成腕儿了!这明显是个嘲讽的口吻,他们口中那俩人在吴老板这里说相声也有两年了,最近时来运转上了几次电视,知名度提高了。吴老板早觉得他们有要走的心思了,这也正常,能上电视谁还窝在茶楼里,有这份知名度多走穴也多挣钱。只不过爽约实在不太厚道,吴老板烦躁地道:行了,老周你们先顶上吧。老周是个说评书的,这会儿其他演员都不齐了,只有他能顶上,二话不说,拿上家伙什就和经理一起往前头去了。可没一会儿,俩人又回来了。吴老板诧异地道:这是怎么了?经理擦擦汗,说道:刘达那俩缺德冒烟的今儿下头有一整个旅行团,导游怕是收了刘达好处,不知道怎么给游客吹的,跟那儿轰人,说要看刘达他们。吴老板无语了,我没许给他们一定上哪个演员啊,我就卖个团体票!俩人一起骂上了刘达二人。但没办法,刘达他们确实上了两次电视,导游又给吹了,搞得旅行团的人觉得听个没名气的节目是吃了大亏,也不一定是多喜欢刘达或多喜欢听相声。但这时候,骂归骂,还是救场要紧。吴老板目光在后台一扫,思考有谁能镇住这个场子。吴老板,不如我来唱首歌吧。夏一苇忽然微微一笑,说道。吴老板惊讶地看着她,和刘达他们那种上过几次地方台而已的比起来,夏一苇才是真正的明星大腕。但就因为这样,他都没奢想过能让夏一苇来救他这小场子!这您太客气了,我找个老演员去就行了。吴老板连忙道。虽然另找人可能也得费一番功夫,甚至再送点茶水才能安抚好客人,但是总好过闹出笑话----不管是不是刘达的错,摆不平事都是他这个老板的无能。夏一苇却道:今晚也叨扰您了,都是朋友,不碍事。见她这么真诚,真不像客套,吴老板也是心服口服,他们也没深交,但夏一苇这脾气,难怪当花瓶也能顺顺当当这么多年,没砸在哪儿。经理和其他演员在一旁听吴老板千恩万谢,都稀奇起来。直到夏一苇把墨镜给摘了,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又有点激动。没想到老板还有这关系,那他们今天岂不也算跟明星同过台了?既然在茶楼,夏一苇看看齐涉江,很自然就想到了让他和自己一起去合唱《何必西厢》。吴老板也不怎么看娱乐新闻,但夏一苇别说带个儿子,就是带十个八个儿子也无所谓啊。齐涉江也在后台扫了一圈,微笑道:那我也借把弦子,给您伴奏吧。包厢。一老一少一面喝茶,一面冷眼看着台下。那小的也就十七八岁,探着脖子看了一会儿,说道:爷爷,那使短家伙的让人给轰下去了啊。在曲艺行里,使短家伙的就是指说评书的。老者淡淡道:你去打听一下,你说的那俩人还来不来了。少年点点头,出了包厢。不多会儿,回转来了,说道:估计是不会来了,唉要是刘达本人在这里,肯定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因为这名老者艺名柳泉海,是相声界的老前辈,电视上活跃了几十年,大徒弟还是京城相声协会的副会长。虽然近几年不怎么演出了,但地位摆在这儿。他说句话,比刘达跑断腿还管用。刘达也是无意中和柳泉海的关门弟子,也就是那少年结识了,在他面前暗示了无数回,想攀上柳老的关系。但是他哪能想到,少年心性跳脱,今天和爷爷路过,一时起兴,就说爷爷和我一起看看我一朋友演出,他说得还挺好的。柳泉海提携过不少后辈晚生,本身就很有爱才之心,欣然应许。谁知道就撞上刘达他们耍大牌。虽然少年什么也没说,但柳泉海从细节处,就猜得到几分了。柳泉海已经动了要走的心思,这时候下头忽然传来惊叫欢呼声,他们一看,台上已经多了两个人。少年定睛一看,嘿,居然把明星给请来了?这不是夏一苇和她儿子,那个谁,齐什么。这下场子何止是被镇住,简直要炸了。只听夏一苇自如地安抚观众,又介绍她要和儿子一起演唱一首取材自大鼓《何必西厢》的歌曲。下头那么闹腾,柳泉海已经起了要走的心思。他参加过的晚会节目多了去了,夏一苇他也见过,不怎么稀罕。少年确实挤眉弄眼地道:爷爷您再听着,这歌儿我表妹放过,那齐什么给后头加了一段大鼓,黄调(走调)到天边儿去了,都不知是哪派的,您知道么,网上有人说他那叫散装的唱腔,哈哈哈哈。走了,还看什么热闹。柳泉海蔫蔫儿地起来往外走,他对夏一苇那大白嗓子唱的歌一点兴趣也没有。就是这时候,三弦的声音先响了起来。三弦这种乐器,想演奏好是很难的,它没有品位啊,长长的柄,三根弦,没一定功力,别说玩技巧,把音弹准了都难。要是学得精,那缺点就是最大的优点,就因为没品位,高低变化自在随心,极其灵活,能柔能刚。北方的说、唱多是用大三弦,眼下这大三弦的音色,是透亮圆润,别具一格。《何必西厢》是爱情故事,齐涉江现场伴奏,揉弦比原曲更轻,多了几分婉转缠绵的感觉,更贴切了。柳泉海眼睛一亮,一下就停了步,由衷赞道:这弦子滑得有味儿啊!柳泉海说罢还不够,竟是两步又倒了回去,仔细一看,才发现弹弦子的不是弦师,而是夏一苇那儿子。少年一噎,他也不知道齐涉江还会三弦,嘀咕道:还行吧。但下一秒,夏一苇唱到副歌部分不是梦到情天情地,醒也地老天荒句时,歌曲情绪推向高潮,三弦则连续几个下滑的中弦音,竟是模拟出了大雁柔婉的鸣叫声。大雁本就是忠贞的鸟儿,而用弦子模拟动物叫声又是高超的技巧,曲艺界把这种技法叫做巧变弦丝。柳泉海难掩欣赏,看向少年,巧变弦丝,以物喻情,以声传形,这样功力还会黄调(走调)?少年也茫然着呢,脸上又有点疑似传谣的挂不住,您再听后头那大鼓呗!谁规定弦子弹得好就一定唱得好了?这话倒不无道理,柳泉海一下坐稳了,再无心离开。刚巧这时候,夏一苇也唱完了副歌,轮到齐涉江的唱段了:纸窗梅影月初升----第二次表演,齐涉江更为轻车熟路,低腔起唱,音调悠扬。尾音一拖一收,柔缓却不失张力。这就是子弟书那繁难唱腔中的一种:雀尾,最常用在景色描写或是抒情桥段当中。子弟书的唱法还分了东西两派,东城调是意气风发,慷慨淋漓,西城调则柔婉曲折,而教齐涉江子弟书的老先生主学就是西城调,故此唱《何必西厢》实在再合适不过了。少年乐道:就这个,就这个,您听,这是什么味儿?现在小孩学相声的少,他说是家学渊源,但自己也没正经拜师学艺过,天赋不高年纪又小,不比演唱会伴奏那位弦师或是柳泉海,倒也不能怪他内行人说外行话。否则单听这唱功,也知道肯定和跑调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