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黑月BlackMoon      更新:2023-06-18 23:05      字数:5053
  连他这样的人都不看好?我并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你听说过塔斯马尼亚岛效应吗?冬月摇摇头。它又叫做塔斯马尼亚岛逆向演化,就是说人类文明并非只会进步,还会有倒退这种走向。在没有外部技术输入,而且人口过低的情况下,某些地区的技术水平不但会被永远锁死在某一水平,甚至还会发生倒退。在塔斯马尼亚岛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些技能消失,比如缝纫,使用工具捕鱼,听起来是不是有点熟悉?嗯。如果去研究地球上‘失落的文明’,就会发现这绝不是偶然。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接着说:虽然就整个人类这个群体而言,新技术诞生并不会少,又会通过人类的模仿行为很快复制到整个族群。但在有限规模的社会中,依然存在着上限。我们也生活在地球这座孤岛上,所以也会达到那个上限,接着或许就是混乱、倒退,逐渐走向湮灭。是概率的问题吗?可能只是时间的问题。那我们这届人类会有什么不同吗?冬月眼里充满求知欲。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没有能力给你这个答案。也是啊。冬月叹了口气,干脆后仰躺在了床垫上,不过这里如果作为一个实验场,是不是太小了点?还没有看到全部呢,怎么就说小。哦,话说回来,你今天在楚璇屋子里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很重的香味夹杂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臭味吗?幻嗅吗?你是不是离得太近了?离得近也不能香的变成臭的呀。可能是吲哚的缘故?集芳香与恶臭于一身,正散发着恶香呢。香就香呗,怎么会恶香?吲哚根据浓度不同会产生不同的气味,浓度越高越臭,浓度极低的时候反而是淡淡的花香味。人如果高度紧张或者心理精神不健康,体内的吲哚会分泌紊乱,就会产生高浓度的体臭。所以,要么是她用了太浓的香精,要么就是她精神状态不怎么样。可你为什么没闻到?人对气味的认知是不太一样的,而且我离她很远啊。嗅觉这种感官比一般人想象的要重要得多,不光是人类,几乎所有的生物都得靠嗅觉感觉和识别所在环境中的化学物质。要想鉴别出安全的处境、适当的食物,嗅觉是一项很重要的生存能力。失去嗅觉的话,就无法察觉出危险的信号,比如我们会闻不到起火的烟味。那还真是不方便。嗅觉偏好可是人类祖先给留下的宝藏呢,那时候人还不能靠外表识别哪些东西是新鲜的可以吃的,所以当他们吃下伴随着高浓度气味的变质食物时,就会发现身体不适,这就会在他们的大脑中逐渐形成痛苦记忆,这种记忆被代代传承了下来,并且不断被巩固着,所以我们会对有腐臭气味的物质保持警惕或者反感。人类的嗅觉定义一种味道遵循了生存进化中的趋利避害原则,难闻的意味着危险,好闻则代表收益。所以难道我的祖先对这种味道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吗?祝遥抿着嘴,眼角有些微弯:或许吧。楚璇这个人还真是很特别。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吧冬月的声音渐渐微弱。嗯?睡着了?祝遥见他没反应,呼吸已经平稳起来,轻轻把人塞进被子里。也许是累了,冬月睡得很熟,连被掀开衣襟检查了伤口都没有醒来。深夜,冬月突然觉得头疼欲裂,先是走进一片混沌般的浊气,接下来是犹如那副人间乐园的光怪陆离的场景,满耳的敲锣打鼓声,各种人说话的嘈杂声,还有伴着女人的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响声,头痛没有减轻,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挤进他的脑袋里,像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他想起身,可却发觉身体完全没法动弹,他试图大声叫喊,可无论他怎样用力,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久后他发现可以睁开双眼,他上方有一个黑色的人影,接着那人影化成了幻象,一会儿是怀意,一会儿又变成了楚璇,笑着靠得越来越近,然后突然从脸上掉下来一整块鲜血淋漓的皮肉。祝遥睡得很浅,好似察觉到了身旁的人呼吸过于急促,翻了个身,半睁开眼发现了全身僵硬的冬月。做噩梦了吗?他沙哑地问道。见人迟迟不动,呼吸却越发急促了起来,似乎在发抖,他捏了捏冬月的手掌,发现渐渐地他僵硬的身子有所放松,终于朝他这边歪过了头。祝遥转身开了夜灯,小小一盏亮起了暖色调的光。冬月正侧着头躺在床上,刚刚能动的肢体还有些颤抖,脑门上都是汗水,连眼角都湿漉漉的,不知是汗,还是吓哭了,别提多可怜了。祝遥抽了一旁的纸巾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贴着他说:哭了?梦见什么了?他带着喘息,哼哼唧唧的说:没有哭,鬼压床了。看见鬼了吗?男鬼女鬼啊。.他不情愿的哼哼了两声还是答了,女鬼。祝遥垂下手摸了下他脸蛋,刚出过汗,摸起来冰凉。全身都动不了,喘不上气,也发不出声音,好害怕。祝遥回到被子里,把人捞到自己身上,让冬月伏在自己肩头,轻拍着他的后背:今天晚上太多事情了,睡前又让你想了太多,太累了,要开着灯睡吗?他声音带着点鼻音:嗯黑暗的夜里,一团小小的灯光,身边一个温暖的躯体,化解了全部的恐惧和不安,冬月很快又睡着了。祝遥的手指轻抚着他颈后,被汗水沾湿了头发垂在了一边,在他手指划过的肌肤上,隐约有一串纤细的印记pod-00☆、第 55 章在静谧的午夜时分,人们都在酣睡,时间像一条安静的河流在黑暗中流逝,在星辰之间流逝。那些打动人心的,抑或是平淡无奇的时刻,都随之消逝,通常只留下一些无形的痕迹--记忆。人很大程度上就是由记忆构成的,而记忆很大程度上又是由遗忘构成的,宝贵而易逝。于是人们发明了一个这世界上最美丽的,最让人迷恋的概念,叫做永恒,不仅包含了不知追溯到何时的过去,现在的一切,还是尚未出现不知通向何处的未来,那是各种时刻奇迹般的结合在一起的瞬间,那是稍纵即逝的当下、飘忽的记忆与对希望与忧虑的想象。而用最先进的技术把生命尽可能的延长,无疑是使人类更接近永恒的一种手段。有些人对永恒的执着是难以想象的,究其原因,大概是人生苦短,却又有太多难舍的爱欲。三十多年前,世界范围的新生儿减少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劳动力严重匮乏,人们正经历着一场全球范围的大萧条,而萧条之后,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迎来一场婴儿潮,自然灾害不断爆发,局部战争频起,争端不断酝酿,接着,是一场可怕疫病的降临。不同于埃博拉病毒和hiv病毒出现在偏僻的非洲,也并不需要通过□□才能传播,这种新型病毒来自于一个太平洋上的美丽小岛西巴尔,绵长的海岸线和高大的椰树、舒适的气候和像帕拉伊巴碧玺一般明亮的蓝色大海,让这里成为广受欢迎的度假圣地,病毒最初的来源和传播方式无法确定,据推测它寄宿于某种当地的动物体内,可以跨物种传播,一旦被感染,它可以通过空气,经由人类的呼吸系统快速传播,就像流感一样,但致死率却高达百分之九十,其杀伤力比起中世纪的黑死病有过之而无不及。病毒通过呼吸道进入人类体内,接着在两周到两个月内快速发生变异,使中枢神经系统退化性病变导致死亡。恐怖的是,由于常规的消毒方法无法杀灭这种病毒,而且感染后血清学无法检出,而在潜伏期时组织已具有传染性,所以这种病一旦通过大批游客通过国际航班带回世界各地,就变得极其难以控制。年轻的旅行者将病毒带回他们的家乡,在公共交通工具、写字楼、商场和酒吧以及一切人员密集的场所迅速传播开来,只要近距离的接触过感染者,就有可能被传染。与一般恶性病症不同,这种病毒传播速度很快,却不会在短时间内致死,起初症状类似于过敏,感染者会全身发痒难耐,接着产生类似于流感的症状,头痛、眼睛疼痛畏光,伴随着发热,这些症状都容易被忽视或者误诊。接着患者开始神经衰弱,视觉模糊,平衡障碍,在发病过程中,他们的记忆会逐渐被抹去,渐渐连他们熟悉的爱人和家人都会认不得,接着症状发展至四肢颤抖、全身疼痛、讲话含糊不清、不自觉发笑,随着时间的过去情况将会越来越严重,最后会导致肌肉再也无法协调、吞咽困难,完全失去身体的自主性,最终死亡。这些症状有些像是一种具有强烈传染性的,发作更猛烈的克雅氏病。病毒就像烈火点燃稻草一样迅速扩散蔓延,在陆地上肆虐数年后,怪病杀死了世界上一半的人口,疫病肆虐犹如一阵狂风带走了那些生命,无论男女老少。然而令人困惑的是,一部分感染者并不会在短时间内死亡,大部分人会在出现症状后的两天到两个月内迅速发病死亡,而小部分人可以撑上四到六个月,这一情况给人们带来了希望。起初人们以为这部分人或许自身具有抗体,甚至认为这种病有治愈的希望,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很快这仅有的一线希望像肥皂泡沫一般破灭了,这多出来的几个月生命只延长了病患和家属的痛苦,他们的肉体虽然还活着,但灵魂早已死亡,他们的大脑像被高温烹煮过一样,癫痫时常发作,患者完全丧失作为人的意志。他们往往死状痛苦,双眼像从眼眶中迸裂一般,脑组织液顺着鼻孔流出。几乎每个人,每一个家庭都遭遇了这场疫病,几乎每一个幸存者都看到过家人与爱人丧失意识的样子,那些深爱着的人还活着,但却不再是他们熟悉的样子,失去了灵魂和记忆,只剩下躯壳,变成了行为奇怪的一个陌生人。然而就像黑死病冲击了封建体制和支配欧洲的罗马天主教的地位,改变了社会结构,迎来了文艺复兴,催生了人类的近现代文明,这场浩劫也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的变化。虽然仍有小部分患者活了下来,但西巴尔病毒对大脑的损伤是永久的,不可逆的,这些幸存的病人,基本在五年内由于各种各样的并发症去世了。但实际上,却有一个例外。有一位患者保留完整的记忆幸存了下来,准确来说,是他的记忆被存储了下来。这位患者在疫病爆发之前,成为了一个医学实验计划的志愿者,在被确诊之后马上被隔离进了实验计划所在的第十四研究所。真的能见到爸爸吗?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小姑娘歪着脖子抬起头,问她身边的女人。那女人面色苍白,神色忧虑,低头看了眼小女孩,没有回答。她们的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副驾驶的位置坐着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车窗半开着,他正在不知道和谁说着些什么,眼睛不时瞟向不远处的母女两人。她们面前的白色牌子上用楷体写着几个黑色大字:第十四研究所。大门前戒备森严,安置着带钉刺的防恐防撞路障机,四个荷枪实弹的警卫在门口站的笔直,一旁还有两个迷彩涂装的军用机器人加德,摄像头正朝着她们的方向,不时机械地移动着。小姑娘像是被那机器人的古怪造型吓着了,伸手想要去抓女人的手,却抓了个空,只得在空气中晃了两下,然后抓住了她的衣襟。女人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大门走去。在说明了身份和来意之后,警卫面无表情的点了头,接着加德的摄像头快速移动了几下,模拟眼部的绿色提示灯闪烁了两下,大门咔啦一声打开了。女人拉起在一旁发呆的小女孩,向门内走去。研究所接待大厅里,一男一女正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等待着她们。金女士?短发女子起身,走向神色忧虑无助的母女俩。女子显然看到了他们,停在原地点了点头。我是联系过您的朱慕宁,初次见面。说着,短发女子微笑着走上前去和她握手。你好。这是我女儿沐沐。小女孩乖巧的说:阿姨好。然后还欠身鞠了个躬,两条马尾辫从肩膀垂下去,又摆动了两下。朱慕宁看到小姑娘的样子会心一笑:你好,沐沐。二位请坐吧。两人刚坐下,服务机器人就转动着滑轮移动到旁边的茶几附近,伸出机械臂,在桌子上摆上了两杯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实验项目负责人周亚平。朱慕宁手指向身旁戴着银丝边眼镜,一身白色工作服的男人。周亚平伸出手:幸会。女人伸出苍白的手,轻轻和对方握了手。似乎被那只手的温热所影响,她抬头看了看男人的脸。他的面容非常英俊,轮廓深邃,线条刚毅,眼尾略有些皱纹了,却让他显得更富魅力,呈现灰色的头发中则掺杂着一些银丝,打理得十分整齐,判断不出此人确切的年纪。参与这个实验,您先生应该有告知过您。您是知情的,是吗?周亚平问道。女人面色有些悲戚,点了点头:是的,他有和我商量过,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按照合同约定,我们长期监控着他的各项生命体征,这对拯救他的生命本应有所帮助。周亚平顿了顿,接着说:但现在的情况您知道,对我们也是巨大的挑战。女人像丢了魂儿一样,机械的点了点头,仿佛患病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本人。从实验开始的一刻起,我们不断跟踪并存储了他全部的记忆数据,当然,实验开始之前的数据也可以被提取,只是根据他的大脑功能,会有一定程度的失真和遗漏。我知道。您现在想见见他吗?周亚平问道。女人忧虑悲伤的面容上,突然满是出惊惧万分的神色,而且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是爸爸?可以见到爸爸吗?我想见他!妈妈,我要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