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者:金十四钗      更新:2023-06-18 23:52      字数:4880
  看来楚家涉黑的传闻所言非虚。眼前七八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绝对的敌强我弱、敌众我寡,尹白已经怕得两股战战,又拉汪司年的袖子:司年,交交出去吧汪司年也被这架势吓得一激灵,皱着眉,不说话。对方直接出手来夺,挥拳就砸汪司年的脸。然而拳头刚刚挥出,就被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了。涂诚及时挡在了汪司年身前,挡下了这直扑面门的凌厉拳风。他五指捏住对方的拳头,仅稍稍用力,对方的手腕就被迫向反关节的方向翻折。大块头面目肌肉暴凸,牙齿咬得格格响,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但涂诚不为所动。就在对方手腕被折至极限、几将断裂的时候,他臂上肌肉发力一拽,将这个男人向自己一把拉近,又以肩膀将其撞开。大块头后退三步,捂着手腕直叫唤。看上去单打独斗没胜算,其余的人收拢包围圈,打算一起上了。涂诚解了袖口扣子,扯了扯领带,淡淡说:你躲我身后。汪司年这时才完全反应过来。知道涂诚的真实身份,所以格外有底气,他真往涂诚身后退了一步,然后打个响指,笑盈盈地往前一指:揍他们。第七章 千年狐狸万年妖打架对涂诚这样的特警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但又很难。他九岁就练散打,立志当特警之后又取泰拳之长补己之短,格斗水平是职业级别的。小时候涂诚被人挑衅,从来都只挨揍不还手,不是胆儿小怕结仇怨,实是被亲哥告诫过,出手的力道如若控制不住,一下就可能要了对方小命。汪司年与楚源的这点过节也非不可调和的敌我矛盾,他是来保护证人安全的,但更重要的是缉凶破案,并没必要加入无意义的纷争之中。但涂诚今天决定破个例。可能是听了尹白的话,觉得汪司年那段过往不容易,对这原是泛泛陌路的大明星动了一点恻隐之心。涂诚一个挑七个完全不在话下,那些身高近一米九的大个子们,在他面前全是绣花枕头,脚踢拳打的跟广播体操差不多。他眼底幽光闪动,杀伐犀利,只使三成力道,就把这些人全干趴下了。汪司年对涂诚的身手不了解,一开始还惴惴不安于敌众我寡,躲在水泥柱子后面装乖,眼见涂诚占据绝对优势,又兴高采烈地跳了出来。他狐假虎威,来到最开始那个大块头身前,啪啪就给了对方两个耳光。还敢瞪我?有种起来还手啊!大块头捂着胸口在地上翻滚呻吟,肋骨可能被踢断了,爬都爬不起来,还谈什么还手。忽然间,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原来有个也来取车的男人撞见了斗殴的这一幕,悄悄报了警。尹白怕这事情闹开了会影响汪司年的人气,急吼吼地把车开来,降下车窗冲他们喊:警察来了,还不快走?想上热搜吗!刚才还挺横啊,怎么不抢我手机了----谁劝也听不进去,汪司年还要打人撒气,结果被涂诚直接拦腰抱起,强行扔上了车后座。万幸,在警察把他们截下来之前,尹白风驰电掣地把车开走了。上车之后,汪司年显得特别高兴,他扭头望着窗外迷离夜景,一直絮叨叨地说着话:楚源那王八羔子还指着买热搜黑我?哈哈,老白你回去就找相熟的营销号,把我拍的那张照片发上微博,让他那些脑残粉好好看看他那张驴脸。保准办妥。尹白这么回话,涂诚没有开口。以为讨好巴结一个小姑娘,就能拿到范遥那个角色了?哈哈,演什么都是他自己,浮夸油腻又装逼,真当观众瞎的啊!就是。尹白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来,看了一眼反光镜,暗吁一口气:没有警车追上来。瞧他养的那些打手,还他妈黑社会呢,哈哈,打起架来跟做广播体操差不多,狗随主人,都是废物汪司年一直在笑,每骂楚源一句都要前仰后合地哈哈一声,显得莫名开心。涂诚与他同坐车后排,却发觉这人的情绪不太对劲。汪司年始终没把脸转回来。他死死盯着车窗外,即使外头并没有值得他注目的风景。他哆哆嗦嗦地坐着,反复嚼味着楚源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以至于他每装模作样地笑一声,都会无法自制地颤抖一下。你怎么了。涂诚听见笑声背后极其轻微的抽泣声,终于开口。没怎么。清爽的夜风扑进车里,汪司年嘴硬,我冷。他真的感到冷。他原本只是静静地哭,后来越哭越恣情,越哭越大声,尹白没听见楚源那句话,听见哭声忙问:司年你怎么哭了啊?难道刚才被谁打着了?你下车!车才开到半道,汪司年突发脾气,非要在大马路上停车,冲尹白吼道,你现在就停车,给我滚下去。我下车那谁开车啊?尹白没当真,也没停车。谁开车也不要你开。见对方磨蹭,汪司年扑上去就抢方向盘。危险!你撒手,你疯了吧!车蛇行向前,险些就跟迎面而来的另一辆车亲密接触了。不得已,只能停车。还没停稳,汪司年就跳下车去拉开车门,把尹白拽了出去。剩下那点路程由涂诚开车。涂诚从车前后视镜里看见,这个人像一只背毛倒竖的猫,惊惧无助地伏在车后座上。他似乎已经卸尽了方才张牙舞爪的劲头,蔫了,睡了。一进家门,汪司年就把自己锁进了卫生间里,不一会儿,里头传来更为响亮的哭声,以及玻璃破碎的声音。这个声响令涂诚想起汪司年手腕上的道道疤痕,心猛一揪紧,便用力拍了拍门:汪司年?他喊他名字,但里头的人许久都没出声。生怕这人又做傻事,涂诚眉头蹙得更紧一些,加大力道又拍了拍门:汪司年,别犯傻。数分钟之后,就在涂诚要一脚踹门的当口,门内的汪司年突然哭着冲他吼:滚开,不要你管!谁活着没经历过不公,遭遇过痛苦?还愿意搭理人就暂时不至于酿悲剧,涂诚隔着门安慰对方,你在台上的那些话很漂亮,你从来不在井里,为那些活得比你低劣的人去死,不值得。汪司年情绪依然崩溃,声音愈发嘶哑:我经历过什么你了解么?没经历过的人就闭嘴,少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涂诚想了想:我也经历过。汪司年止住哭音:真的?我看你不挺好的,活得那么拽涂诚轻叹口气:没你看的那么好。似是想起什么,汪司年拿着碎玻璃片,隔门坐在了地上:哦对,你被你的队伍开除过,怎么回事?门内的人似乎情绪有所稳定,涂诚救人为先,决定开诚布公。他说:我曾经认识一个姑娘汪司年马上插嘴道:爱情故事。不是,不完全是。涂诚说下去,我们从没有真正在一起过,似乎只是她单方面地认为我们就是一对。后来我跟她把关系挑明,结果起了争执,被人拍下了照片。汪司年不解:那又怎么了,特警都不准谈恋爱吗?不是不准谈恋爱,是她的个人身份。她是公众人物,不能公开承认我们的关系。当时事情闹得很大,所以她用最简明的方式进行辟谣,直接向我的领导投诉,说是我对她进行了性骚扰。我正在蓝狐试训,就因为个人作风问题被开除了哗啦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涂诚惊讶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汪司年。这人刚才哭得太歇斯底里,以至于浓重的眼妆全花了,但瞧着一点不难看。满面驳杂的泪痕,笑得却很甜。你----涂诚怔得说不出话,他头一回觉得汪司年的演技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差。你不说不干我的事么?你看,你这不一五一十地都告诉我了?汪司年扔掉手里的玻璃碎片,一点不把方才听见的搁在心上,他现在心情奇好,心道成天一副存天理灭人欲的死样子,怎么着,还不是栽在我手里?眼神冷到极点,涂诚一时不知当惊还是当怒:你知不知道,我很可能会因为今晚这场殴斗受到局里的处分。我的经纪人海莉姐门路很广,认识公安部的领导,这点小事算个屁?再说你刚不都说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受处分汪司年注意到涂诚腕上有块表,表盘已经碎了,可能是斗殴时被人砸碎的,他不以为意的笑笑说,我看你索性别当特警了,就来给我当保镖吧。你现在月收入多少?我给你十倍----哦不,二十倍!涂诚僵立着,拳头捏得格格作响。他脸上有伤,嘴角破损,就算是雄狮战群狼,也不可能毫发无伤。汪司年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错,还觉得自己相当大方。他抬眼看见涂诚脸上的青紫,忙回头拿了药箱里的医用酒精,想替对方清理伤口。涂诚一把将他的手挡开,冷声道:不用了。不就听你一个故事么,别这么小气。似乎知道对方此刻怒到了极点,汪司年也不怎么介怀,我告诉你,娱乐圈叵测得很,都是千年的狐狸万年的妖,就没一个单纯的人说着汪司年抬起头,坦然迎接涂诚愤怒的目光。他是公鸭嗓子狐狸面相,说话虽不好听,但笑起来天真又好看,真跟妖精一样。我么,是里头最坏的那一个。他说。第八章 往事第二天大早,涂诚就被老汪一个电话叫回了市局。尹白想的太简单,以为警察没追就追不上他们了,其实停车场的探头早都拍下来了。涂诚站在副局长张大春身前,笔管条直,面无表情。为首的那个大块头断了两根肋骨,少说可定轻伤二级。但由于这人确实是黑社会打手,怕自己那点丑事被公安一究到底,所以主动放弃追究涂诚的刑事责任。尽管如此,张大春仍很生气:你下手怎么那么没轻重?涂诚对局里那点规章制度烂熟于心,也不解释,摆出一副破罐破摔的态度:怎么处分,我都认。你什么态度!张大春怒了,见涂诚还是一脸犯浑似的冷硬寡淡,又摇摇头,叹口气。他从兜里摸出一盒塔山,叼了一根进嘴里,冲干站着的涂诚一瞪眼:火呢?涂诚兜里备着打火机,掏出来替对方点上了,张大春叼着烟,将烟盒往涂诚眼前的桌面上一扔:先别耍脾气、撂狠话,你也抽根烟吧。涂诚一动不动:戒了。这都能戒?张大春不可置信,狠狠吸了口烟雾,满足地眯了眯眼道,这么好的东西,我是戒不了的。塔山醇和润泽的烟香撩得人鼻端发痒,涂诚从兜里摸出一个小铁盒,往嘴里倒了两粒薄荷糖。刚戒烟那会儿瘾大,得靠戒烟糖辅助控制,后来烟瘾戒掉了,糖瘾倒上来了,所以他一直随身带着糖盒。这么个钢铁硬汉尖子兵,还无糖不欢,说出去谁能信?张大春看着面上青青紫紫的涂诚,总算缓和脸色,笑了一声。涂诚这人不驯到了极处,连夸奖都打动不了,只冷声说:我不是尖子兵。怎么不是?张大春停顿一下,补充道,当年蓝狐选拔与试训,你都是第一,那就是尖子中的尖子。涂诚咬着牙关不说话。他身板挺拔,肌肉坚硬,麦色面孔罩在春日阳光下,整个人犹如金铜打造一般。张大春再次叹口气: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一直不痛快。你内咎,你懊悔,你自暴自弃,你到哪里都跟上级起冲突,跟同事不对付,五年间换了多少家单位?但人死不能复生,你哥的牺牲责任并不在你。太阳节节爬高,英俊面孔上的光斑便寸寸偏移。涂诚似乎没听见张副局长的话,依然保持不动。他的眼神漆黑寒冽,像幽深的井。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对涂诚这种打小立志当特警的男人来说,想过苦心志劳筋骨,想过建大功成大业,甚至想过马革裹尸为国死,唯独从没想过,这些都还没来得及实现,就被一个姑娘祸祸了。祸祸他的这个姑娘叫柳粟。两人幼时是邻居,又一起念的初中高中,两家长辈素有走动,一直半开玩笑地想把他们凑成一对。涂诚立志当警察,柳粟祈愿当明星,高考之后他们就分道扬镳,一个北上考了戏剧学院,一个南下进了公安大学,期间也不曾断了联系。柳粟在戏剧学院是公认的校花,天资逾于同班同学,大三就拍了戏。她不招蜂惹蝶,蜂蝶偏偏要招惹她,老一票有钱的公子哥天天追在她的身后。起初她视爱情比生命金贵,只认一个涂诚,可常在河边走,又岂有不湿鞋的道理。六年前,两人在停车场里谈分手。不知怎么就有狗仔闻风而来,将他们拉拉扯扯的动作全偷拍下来。媒体开始只是爆柳粟的恋情,充其量就是街谈巷议的花边新闻。但没想到柳粟乍入娱乐圈,怕得罪背后金主,死活不肯承认。她选择了最不近人情的辟谣方式,就是公开谴责并投诉涂诚性骚扰。涂诚个人能力没的说,在整个蓝狐突击队的队史上都能排进前五,组织上仍想挽回这个尖子兵,给了他申诉的机会。按说除了对方的一面之词,性骚扰的指控也没有实质证据,但涂诚没跟沸沸扬扬的媒体较真,也没为自己辩解。面对柳粟的指责他照单全收,直接担下了全部责任。正逢当时全国警队抓风纪,碍着涂诚的特警身份,后续报道被压了下来,但卷入这样的负面新闻之中,他理所当然得受处分。明里是劝退,实际上就是开除,他从省队回到地方,还得有人顶上他的空缺。替补人选里排第一的,就是大他两岁的他的亲哥,涂朗。结果第二年涂朗就在一次缉毒行动中牺牲了。毒枭太狡猾,声东击西,设了个巧妙的饵,把所有人都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