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作者:千夙缨      更新:2023-06-19 03:06      字数:4918
  容谴有些怔住:就算这些是非夜白为白帝王所画,可并不能说明他想借我之身复活白帝。你还不明白么,你看看你的额间!廖青抬眼嘲讽道。容谴抬手化出一片水镜,镜中少年的额间有一枚淡金色的莲花真印,莲花九层重瓣,正是自己真身的样子。仙界唯有两枚真印,独为上神所有,一枚在白帝那,一枚在青帝那。莲花真印,六界唯白帝王独有。容谴蓦然觉得有些讽刺。怪不得最近他总是头痛不已,时常眩晕,总觉得脑中有东西要破颅而出。他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廖青。他是天生仙骨,渡劫无劫雷,又与白帝同源为上古所生,若是给他当壳子,还真是再适合不过。奈何他的修为比起白帝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非夜白这些年凡是得了好东西都往他这儿送,不过是为了让他尽快提升修为,好容纳白帝的元神?真是可笑!容谴浑浑噩噩的回了万魔殿,将廖青堵了嘴,随手扔去了大门口。不料却在殿门前遇上了跪着的一票人。众人大喜道:容殿,您终于出来了!他定睛一看,跪着的几人竟是非夜白的几位护法,除了左右护法之外,其余一个不落全跪倒在万魔殿的大门口了。容遣心情不佳,淡淡道:你们这是何意?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幽谢护法连忙叙说了一番,他这才知道,在阵中不过须臾时间,外面已经过了一月有余,还是一番天翻地覆的惨状。七日祭礼一毕,凰朝便向非夜白发难,二人大打出手。凰朝本以为凭借自己十劫修为定能吊打一番,谁知非夜白刻意将修为压制在九劫,实则早已是十劫魔君的修为,将凰朝打了个措手不及。凰朝栽了个大跟头,气急攻心,心魔入体,竟不惜献祭手下一万生灵,动用了禁术,重伤了非夜白。凰朝得意的不行,本想一鼓作气生擒非夜白,不料非夜白拼死与他大战一番,修为突破,竟引来了渡劫的天劫。于是凰朝惨白着一张脸,不知为何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了。琼苍魔皇延招简看了会儿热闹也匆匆告辞了。虽然非夜白是当世三位魔皇中第一个即将渡劫冲击魔神的魔皇,这番热闹大有看头,可若是围观的过程中不小心引发了自己渡劫的劫雷,那后果延招简可是万万不敢想象的。对于凰朝落荒而逃一事,旁人不知,容遣心中却是明镜一般。凰朝的修为是用禁术堆上去的,一旦闯入他人渡劫方圆千里,所修禁术便会被天道察觉,一旦天道降下惩戒天雷,他定将灰飞烟灭。惩戒天雷与渡劫的劫雷大有不同。劫雷目的是淬炼经脉,重塑肉身。而惩戒天雷是天谴,致死方休。如今魔宫也彻底清场了,方圆千里之内只留了七位护法死守非夜白。既然你们要为他护法,为何齐齐跪到了我这儿。幽谢深吸一口气道:尊上的前八十道劫雷已了结了,可这最后一道迟迟不肯下来。容遣面不改色的看着他:这是自然。若是连着劈一个月,那渡劫的都得死绝了。这渡劫一事若是放在仙界,等个几年也是寻常的。你们魔界渡劫速度已然是六界之首,不必着急。我等不是这个意思。幽谢一咬牙,心中暗道,这位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看着真是气人。魔皇严令他们不许叨扰容遣,他们进不去寝殿,便只好跪在大门前呼喊,谁知这位架子大得很,他们跪了整整七日才出来。若不是有求于他,他们何必受这等屈辱!☆、魔神出世你们是什么意思?容遣刚从后殿的法阵中出来,自然不知这几日他们都跪在门口苦苦相求之事。而护法们并不知后殿法阵之事,纷纷认定容遣天天闭门不出,意欲刁难他们。一位黑衣女子唰的站起来,雪白的脸气的通红,怒喝道:幽谢,休要与这种人浪费时间了!何必与他客客气气,直接绑了扛过去就行,尊上若是怪罪下来,我幽凝一人承担!休要胡说。幽谢按捺住心中怒火,暗地传音过去道,你若真把人捆了,廖青冥主那惨样儿就是你的下场。幽凝杏眼圆瞪:我胡说?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说什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害的我们辛辛苦苦在这门口跪了这么多天。若不是给你几分薄面,你以为他现在还能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么,老娘早把他掠话正说到一半,幽凝突然不出声了。好你个幽谢,竟然把她给禁言了!幽谢额角青筋直冒,这节骨眼上瞎闹什么。容遣皱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幽谢见容遣一脸茫然,心中也是有些疑惑,看样子不像故意刁难了他们几天的样子啊?随后一想到这人的腹黑程度,又连忙否定了一番疑惑。尊上与凰朝缠斗时,凰朝不敌,竟动用了邪术,欲将方圆百里的人全部血祭,尊上为了护住我等,将那邪术吸入了体内,如今最后一道劫雷将至,如若不解了那邪术,尊上恐怕有大难!什么?容遣心中的积郁之气本就没散去,听了这番话,压抑的火气一下涌了上来,啪啪两巴掌对着幽谢扬起的脸扇了过去。幽谢顶着两道鲜红的巴掌印,当场傻了眼。其余四人反应过来后,一脸震怒,他们可是魔皇身边最亲近的护卫,何时轮到一个仙界的人来掌掴了。四位护法跳出一丈开来,亮出兵器,二话不说就动手。现在你们还想着跟我动手?容遣侧身避开迎面刺来的一件,伸手拽住这位护法的衣襟,一个用力直接把人掀翻在地,幽凝三人难以置信的死盯着他,脚步一顿。容遣褪去了往日的温润,面色一片冰寒:你们以为非夜白是中了邪术,找到我随随便便就能用仙法将他体内的邪术逼出来?简直可笑。凰朝不敌非夜白,血祭生灵,动用了上古禁术,不过是达到了与非夜白同等的修为。别说打一个月了,就是打个大半年也不过是旗鼓相当。可你们!你们修为不济不争气就罢了,还去拖后腿,竟让堂堂魔皇护着你们,为了你们将禁术吸入体内。如今他渡劫在即,这最后一道天雷迟迟不落下,是因为这已经不是淬骨的劫雷了,而是惩戒天雷!天道是万万不允许禁术的存在的。此刻天道已经锁定了非夜白体内的禁术,正在聚集六道轮回之力,一击必杀。一番话说的五人瞠目结舌。幽谢急切道:惩戒天雷?六道轮回之力?这都是什么意思?此时幽凝的禁言也解了,随手将手中的蛇鞭扔到一边,快步上前,慌忙去拽容遣的衣袖:为何你刚才说的什么禁术,什么惩戒天雷,我等从未听过?还有,你的意思是说,尊上为了我们,可能会死?!不错。容遣不愿与她说道,一挥衣袖,挡开幽凝抓过来的玉手,转而问愣在一旁的幽谢,廖青私闯万魔殿,已被我擒获,你们的失职之罪我暂且记下了。速速将他关回去,严加看管。幽谢痴痴地望着气场十足的少年:是别愣神了,带我去非夜白那。幽谢肃然道:是!容遣在山头上见到非夜白时,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半空中黑云压顶,狂风肆虐,滚滚乌云中时不时划过黑紫的雷光,正在积蓄着万钧之力。山顶上辟出了一方空地,一左一右两人正撑起一片结界将山顶笼罩其中。硕大的黑色结界中,非夜白盘腿而坐,光裸的上身爬满了血红色的咒印,自右胸处溅射状向着四周蔓延。这些咒印仿佛有生命一般,在非夜白的身上缓缓蠕动,企图顺着脖颈向脑部延展,却在下颚处遭遇了一层无形的阻隔。这是魔化的前兆。容遣当机立断,抬手划破手指,迎着几位护法忐忑的目光,以血为笔,在黑色的结界周围飞速写下一道道咒法。这是闭嘴。容遣无心回答这些人的一肚子问题。几位护法连忙噤声,乖顺的退到了一边。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密密麻麻的血红咒印在结界周围铺散开。容遣脸色苍白,强忍着一阵阵的眩晕感,堪堪稳住身形:你们几个,还有旁边那俩,全部离开。不可,我等誓死保护尊上!容遣深吸一口气,抬眼扫过他们: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到。现在可以离开了?你们除了把尊上害成现在这幅模样,可还有其他作为?几人当场噎住说不出话来,只好恨恨离去。见几人咬着牙走了,容遣身形一晃跌倒在地。方才以血画咒耗费了大量的心神,额间的淡金印记已然压制不住,此时在昏暗的夜色中泛起耀眼的光辉。他有些失笑。世人都以为夺了他便能瞒过天道,躲过劫雷,实际上不过是一命抵一命,该受的劫雷由他来承担了。若是非夜白醒来之后,知道心心念念为白帝挑选将养的这幅肉身,会因为他所中的禁术而灰飞烟灭,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吐血?容遣平复了一下周身絮乱的气息,起身走到结界前盘腿而坐,细细打量着非夜白紧闭的眼。说起来,从前他漫长的生命里,除了一群白胡子老神仙对着他神叨叨的念经以外,也没别的什么记忆了。可自从来了魔界之后,那小日子过的当真是滋润,好吃好喝好住的供着,时不时扯着非夜白唠唠嗑,不知不觉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仔细想来,除去初见之时想过要逃回仙界之外,竟不知何时已然断了这个念头,理所当然的在魔界住了下来。他原以为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持续很久,很久,可现在看来,这一面竟要成为诀别。先前在那座挂满画像的宫殿中,焚心的怒火和彻骨的冰凉,让他明了了一番心意。或许在更早之前,他便明白了。但是他不愿意接受事实。他以为,身为灵植,便是无欲无求,无爱无恨。可他却产生了不该产生的念想。他有了情,有了欲,同常人一般,生出了一丝丝的贪心。他不愿意自己的肉身成为他人的容器,尤其这个人是非夜白心心念念多年的人。容遣抬起手,指节微曲,微颤着伸向前方,却被漆黑的结界猛的弹开,一缕黑烟消散在狂风之中,指尖留下焦黑的灼痕。罢了。他薄唇轻启,一使劲咬破了舌尖,随着一道亮眼夺目的金光划过,一朵数十丈高的莲花拔地而起,硕大的淡金花瓣如巨浪般层层舒展开,扑鼻的馨香潮水般迅速扩散至百里之外,仙气四溢,光华灼灼。他用阔叶卷起双目紧闭的非夜白,将他纳入九层重瓣之中,一层层的仔细包裹好,这才将所有花瓣敛起,收成一朵花苞状,静静等候着最后一道天雷。仙界极北之地,北冥极乐雪域,万里飘雪。天高若远,皑皑雪山之巅,一座冰雪宫殿如素如裹,巍峨矗立。宫殿之顶雕刻着万朵冰霜之花,光华万丈。八条冰龙盘旋于飞檐之上,冰鳞银甲,气贯苍穹,仿若欲腾空飞去。大殿正中央横放着一口巨大的水晶棺,旁边跪坐着一位素服男子,姿容清冷如琼枝玉树,白发未束垂落在地,散落一地光华。白发男子幽幽的问道:若橙,你瞧,他好看么?侍立一旁的黄衣少女垂眼看着冰床上明显已毫无生气的绝色男子,打了个寒战:回陛下好看。他痴痴的抚上棺中男子如画的眉眼,指尖流连眷恋:是啊,他这么好看,倾慕他的人数不胜数,他自然不会回头看我一眼。你看,我每日都来跟他说话,可他从来都不愿搭理我。若橙在一旁听的冷汗直冒。陛下这些年一直对着这具尸身喃喃自语,莫不是得了魔怔了吧?她皱着一张水嫩的脸,极力掩盖住内心的恐惧,颤着声安慰道:陛下,定是君上困了,睡的沉了,才没听到您唤他。恩,他只是困了,睡的沉了。他笑了笑,嗓音微凉,若是他醒来的时候看到我守在一旁,定会十分欢喜。若橙简直笑的比哭还难看:陛下说的极是。白发男子侧脸靠在冰棺边缘,眼中盈满了哀伤:从前他便常常与我说起喜欢看雪,我便想着给他修一座行宫,让他捧着暖炉,坐在窗前日日观赏。这里天寒地冻,山势险峻,极难修葺,我花了数万年才得以建成。可他竟然看都不看一眼。她嘴角扯出一个善意的笑容,柔声道:陛下宽心,君上醒来看到您为他修建的宫殿,定会开心陛下!他,他动了!若橙满目惊恐的瞪着冰床上那具死透了的尸身似乎是动了动手指,大声尖叫起来。此时虚骨大魔天的魔都简直炸开了锅。天哪,那是什么?一人抬手指天,惊讶道。那不是魔宫的方向么,怎么开了那么大一朵花儿?不知道啊,我怎么瞧着像仙界的东西?旁边一位立马反驳:不能,魔皇陛下怎么可能让仙界的东西出现在自个儿地盘上。可魔皇陛下不是在渡劫么,这雷都劈了一个月了。难道是仙界借此机会进犯?又一人嗤笑道:怎么可能,仙界那群怂包,刚打了败仗,还敢壮着胆子来送死么?那是当然你们看,最后一道来了!只见天空中黑云翻滚,厚重的云朵轰然炸裂,一道黑紫色的雷电破云而出,贯裂苍穹,携万钧之势对着那朵硕大的花苞重重劈下,雷霆之力灌入地底,浩荡奔腾足以撼动天地!而那朵浮于魔宫上空的金色花苞,在天雷劈来的刹那之间苏醒过来,重瓣层层绽放,花香四溢,浑身仙气大盛,光芒璀璨,气映山河,如同有星河汇聚缭绕于身,神圣而威严。那道山脉般粗广的雷电浩浩荡荡的劈在花苞之上,竟似被花苞吸收了一般,沉沉坠入重瓣之中,雷霆之威未能泛起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