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作者:蜀七      更新:2023-06-19 05:23      字数:4974
  如果观察人,如何投其所好,她都有研究。而且玉碧和下仆们的关系也很好,下仆们都认定她会成为林渊的女人,所以有意无意也愿意捧着玉碧。玉碧在林渊的府上俨然成了不挂名的女主人。她自己大约都被这样的气氛所蒙蔽了。毕竟林渊脾气好,待人三分笑,就是她偶尔做错了什么,林渊也从不责骂。有时候两人四目相对,玉碧还会脸红心跳,她发现林渊身边并没有女人,哪怕是个用来纾解的婢女都没有,林渊活的极其自律。但就是这样的人,才更容易被拉入酒色的诱惑中去。“大人,这是下头新上的果酒。”玉碧款款而来,她知道自己怎么走路最好看,显得袅娜,她把酒端到林渊面前的桌案上,轻声劝道,“您尝尝。”大约是林渊这段时间的放纵,玉碧的胆子也大了很多。林渊倒是不担心酒里有毒,这个时期的毒药就没有无色无味的,大多都伴随着刺鼻的气味,拿来毒害人也不会放进酒,林渊轻嗅酒香,笑道:“这酒不错,你坐,我们对饮。”大约是林渊的笑容太温柔,玉碧就跟中邪了一样坐下。可坐下以后才意识到,她没有资格坐在,但是此时站起来,似乎又是违抗林渊的命令,那还不如就这么坐着。林渊问她:“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哪里人?”玉碧早就打好了腹稿,连忙说:“奴婢是河中府出身。”玉碧屏息,等着林渊继续问。可林渊却没有再问,而是自顾自的喝酒。林渊面露醉态,又解衣上了床。玉碧就这么等着,等着林渊在床上不再动作,她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她解开林渊的衣裳,让林渊露出胸膛,脱了林渊的裤子。可醉酒的男人无法行事,玉碧在自己的腰处划开一条小口,让鲜血落在被褥上。在这里划开伤口,没有手上那么显眼,而且第二天基本就会结痂愈合,这是她以前学到的法子,没想到竟然还有用上的一天。毕竟是没跟人发生过关系,玉碧对于男女之事了解的并不算清楚。她只知道落了红,就是成了事。她躺在林渊身边,盖着被子,也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玉碧一夜都没睡,她就这么睁着眼睛,想自己的家人。她早就知道她有这么一天,她小时候长得比如今还要美貌,父母兄弟都以为她奇货可居,到了年纪也不曾把她许人,以为有朝一日一家人可以靠着她鸡犬升天。可在大都,美人少吗?环肥燕瘦,汉人,蒙古人,还有胡人,女子各有各的美貌与风情。等她年岁渐大,她的美就蒙了尘,不像小时候那样明艳可人。父兄又把她送去了义父家做婢女,希望她能爬上主家的床,至少当上妾。府里的女子并不少,各个都想往高里爬,她去的时候同屋的姐妹教了她不少东西。可义父并没有碰她,他说她美,说她的美是稚子之美,全身上下,唯双眼最美。于是将她收为义女。玉碧一直以为,她会被义父献给皇上。只要她被皇上宠爱了,她的父兄就会满意了吧?会夸她是个好女儿,好妹妹,她的母亲也会以她为荣。可她没有被献给皇上。她年复一年的等待,每一年都抱着期望,直到那一年过去。当义父告诉她,让她前往濠州的时候,她不是不恐惧的,她长到那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过大都,她只吃过大都的饭,只看过大都的风景,大都的每一条街她都知道,哪家糕点店的点心好吃她也知道。可她不敢祈求义父让她留下,因为她知道,这就是她唯一的用处。但她不是唯一一个被义父派去濠州的女孩。和她同行的还有十多个,各个都美艳非常,小家碧玉式的,大家闺秀式的,还有风尘味的女子,应有尽有,她们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脸上的表情都充满了认命的味道。玉碧也认命了。她们只想保全自己的家人,或是看重的人,她们的弱点都被义父握在手中,哪怕要死在濠州,她们也不能背叛义父。可是到了濠州,她们想尽千方百计,最终只有玉碧成为了婢女,有机会接触到林渊。而她们大多数,在钱花光了之后,都只能自己找活干养活自己。也不是没人想留在濠州。玉碧还记得她临行前,姐妹们坐在一起,有个小姐妹说:“我想留在这里……我的父母不爱我,兄弟也不爱我,他们推我出来去死,我不想听他们的,我在这里能自己干活,以后找个男人嫁了,过自己的日子。”当时没人说话。但第二天玉碧离开时,并没有看到那个小姐妹。不知道她是被捂死的,还是被掐死的,死相惨不惨。玉碧麻木的离开了。她们的生死都不由自己,宛若浮萍,只能随波漂流。玉碧转头看着林渊的侧脸。如果她不是义父的女儿,如果他不是南王。那该有多好啊。她会相夫教子,会像所有普通女人一样为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忧心骄傲。可她没有选择。她有这样一张脸,有那样的家人,就决定了她只能走这样一条路,从一而终的走下去。林渊起床的时候朝身边看了眼,玉碧正在装睡,她装的很自然,林渊就这么注视着她的脸,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和玉碧并没有发生任何关系,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孩,生错了时代,就注定要称为时代的牺牲品。林渊无声叹息。到了最后,如果能保她一命,能保则保吧。当天下太平,玉碧这样的女孩大约也能当个普通人。“大人?”玉碧适时的睁开眼睛,她惊恐的看着林渊,又看了看自己被子下面的身体,她低着头,开始抽泣起来,“奴,奴昨夜与大人对饮,竟不知是何时……”林渊表现的十分怜香惜玉,他轻声说:“莫慌,我会给你一个名分。”玉碧愕然抬头,名分?林渊:“虽不能让你当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却也可以让你做妾,就怕委屈了你。”玉碧连忙低泣道:“不委屈,只要能跟在大人身边,就是不要名分,只做婢子,奴也心满意足了。”林渊伸手擦拭玉碧脸上的泪,哄道:“别哭鼻子了,快些去洗漱吧。”玉碧就这么成了林渊的妾,还是唯一的妾。这下林渊的后院都震动了----虽说林渊的后院不是厨娘就是仆从,不过他们一震动,加上林渊有意放纵,南菩萨纳一美人,宠爱有加的消息就传了出去。在缺少娱乐活动的现在,这可是个大新闻了。别看美人是妾,地位不高,可她跟着的是最有权势之人,哪怕是个婢女,也可通天。于是汉阳的许多人家,就开始给林渊送美人了。无论是自家的女儿,还是外头买来的,家里的婢女,只要长得美的,全都送给了林渊。林渊也都笑纳了。他还缺女官呢,这些女人不管出身如何,字是一定认识的,琴棋书画不说精通,粗懂是肯定的,在这个文盲遍地走的时代,不论男女,能识字的林渊都有用处。玉碧在经过最开始的恐惧担忧之后,也渐渐的平静下来。林渊待她温柔,又只有她一个妾,他怜她弱小,顾忌她的身体,不肯与她行敦伦之事。这在见惯了男人劣性的玉碧眼里,就是疼她爱她尊她重她的表现了。林渊在玉碧眼里,就是书中才有的良人,温柔和煦,谦谦有礼,翩翩佳公子,她愿意用一切美好的词汇去形容他。她总能收到林渊给她的礼物,无论是金贵的还是廉价的,林渊每次见她,都会带给她。玉碧有时独处,会把那些礼物都拿出来,摆在桌上,看着发呆。她多想忘记大都,忘记自己的父母兄弟,忘记义父,忘记还在濠州的姐妹们,只做她自己,只做她想做的事。她看着看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没有选择,从来都没有。没人在意她的想法,没人在意她的需求,她只是棋盘上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她的命掌握在别人手上,她没有说不的权力。第139章 139黄州那边的战报传过来了。林渊看着战报, 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虽然打下来了,但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并且陈友谅带着自己的亲信部下逃了, 眼下只知道他逃往的方向是江浙, 江浙如今是方国珍的地盘, 他已经被元朝任命为江浙左丞相, 封衢国公, 不过方国珍显然并没有把元朝廷当做自己最强有力的后盾。听说安丰那边就有方国珍的支援。看来方国珍熟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他的命就是鸡蛋,朝廷和安丰就是不同的篮子。林渊把战报放下, 对送报的小兵说:“让他们回来吧。”等他们做好了修整, 就是时候去安丰了。拿下了安丰, 就可以直指大都。他不会给元朝廷任何一个逃离的机会,不会再给他们重新立起元朝政权的机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林渊可不准备留着元朝廷给自己找麻烦。陈柏松回来的时候心情很不好, 他几乎是一天到晚的黑着一张脸, 每日一有时间就去和自己的部下切磋,部下们叫苦不迭。对士兵来说, 这次的出征是胜了, 但是对陈柏松来说,没有活捉陈友谅,没有砍下陈友谅的头, 就已经算是失败了。他辜负了少爷对他的信任。一直以来,都是少爷包容着他,赋予他权力。他怎么会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看他的,所有人都认为, 因为他是少爷的奶兄,所以他有三分功绩,都抵过别人五分,他只用一次又一次的军功反驳那些人。陈柏松在演武场和人对打,他只穿着一条长裤,手里拿着长枪。他的肌肉结实紧凑,这是在战场上,在血与汗的锤炼中得到的体魄,长枪如龙,枪头寒芒闪烁,一招一式,直取敌人咽喉,陈柏松目光沉静,枪头抵在部下的喉咙处。对方扔掉了武器。场外的士兵们呼喊着:“将军!”他们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将军感到骄傲。陈柏松把长枪扔到一边,面沉如水地走出去。“将军。”亲兵拿着水壶,他看出陈柏松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咱们这次回来,估计要不了多久又要出去吧?”陈柏松接过水壶:“嗯。”亲兵又说:“外头都在传,南菩萨纳了一个妾。”陈柏松的手一顿,看向亲兵。亲兵毫无察觉的笑道:“我就说嘛,南菩萨也是男人,自然也爱美人,有人在身边知冷知热也是好事,人这辈子图啥?老婆孩子热炕头呗,若南菩萨有了孩子,咱们也就都安心了。”他们希望林渊能长久的活下去,但显然不能,人都是要死的,寿命总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所以林渊流下血脉,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长久的活下去了。亲兵还说:“听说以前就是个逃难到濠州的孤女,如今得了南菩萨的青眼,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陈柏松笑了笑:“是好事。”但他还是抿起了唇。这个时候出现的女人,出现在林渊身边的女人,真的只是个单纯的女人吗?陈柏松喝下一口水,朝着前方走去。亲兵小跑着跟上:“将军,您要去哪儿?”陈柏松:“我要去见南菩萨。”他要知道,林渊是真爱那个女人,还是那个女人不仅仅是个女人。少爷一直比他聪明,他都能发现的事,少爷不可能发现不了。林渊得知陈柏松求见的时候,只披了件外衣就走出了房门。“怎么这么急,天都暗了。”林渊走到陈柏松对面,坐在了椅子上,他脸上有了疲态,林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他时常感到忧虑,这种忧虑是毫无来由的,明明现在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他有充足的粮草,有精良的武器,有足够强壮又忠诚的士兵,又凝结度越来越强的百姓。如论从什么角度来看,他都占据着优势。可他依旧心慌,好像有股声音在他耳边,催促他快一点,再快一点。焦虑感无处不在。陈柏松给林渊倒上一杯奶茶,这是鲜奶和茶叶一起煮后的饮品,但茶叶贵,所以量少,林渊又不爱奢侈享受,所以喝的时间不多。陈柏松问道:“听闻少爷纳了美妾。”林渊脸上表情不变,依旧有些疲倦:“有人千辛万苦送到我身边,总得要收下,免得伤人心。”陈柏松说道:“怕是细作,也怕对少爷不利。”林渊摇了摇头:“就怕不是细作,若是细作反而方便,她独自一人,耳朵眼睛虽有,却也与盲人聋子没有区别,我想叫她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由我决定。”“她传出去消息,都是我让她知道的。”“到时候便能把阴沟里的老鼠一网打尽。”陈柏松看着林渊,林渊说这话的时候闭着眼睛,他靠在椅子上,那杯奶茶也没有喝。“快回去睡吧,这些日子你也累了。”林渊揉了揉眼睛,“大哥在黄州镇守,陈友谅应当是逃往方国珍的地盘,到时候还要叫你的得力属下护送我派的人去方国珍那。”“方国珍是个聪明人,知道该选什么。”林渊忽然睁开眼睛。不对,虽说陈友谅投奔方国珍,看上去是方国珍强,陈友谅弱。但这事是说不准的。现在只能希望方国珍的脑子能用在正确的地方。别被陈友谅鸠占鹊巢才好。陈柏松走出林渊的院子,夜光暗沉如水,他走在石板路上,边角起了青苔,耳边尽是虫鸣,陈柏松面无表情的走出宅子,骑上马背,他策马时能感到风在自己耳边。少爷变了,变得太多了,而他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他回到军营,火把还亮着,巡逻的士兵向他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