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作者:路过的老百姓      更新:2023-06-19 07:09      字数:4566
  李兰舟放下碗筷,神色肃穆,颇有几分图穷匕首见的气势。李贾磊托了托眼镜,他是见过那个人,只不过,他却从未想过其中还有这些关窍,他打开手机翻了翻,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我那次也没想到身为执掌一家如此大企业的他会亲自过来和我谈这笔生意,甚至还以为这辈子要平步青云了。”“只是没想到他只不过是借此机会,让我去找一个人的下落。”李贾磊压低了声音。李兰舟头一回听说这个说法,脸色有点错愕。他知道李贾磊从事的物流和一些新兴材料的供给行业。物流,也是一个鱼龙混杂的行业,而且从业人员多处于灰色地带,流动性极大,可能昨天还在开车的司机,明天就不见了踪影,理由涉及方方面面,不一而足。“他并没有说这个人是什么身份,我为了那单生意帮他查找了相关的资料,一无所获,他让我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随后就再也不曾联络过我,我之后同样也三缄其口,不敢有一丝吐露。”李贾磊将事情的原委道来,听得李兰舟也有些一头雾水。李贾磊举起手机,里头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虽然我怀疑,与我见面的那个人也同样是一个受人操纵的替身,不过你既然问起来,我们父子之间也没有什么好互相隐瞒的。”李兰舟能感受到父亲忽然的示好,以及这之后的意味。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去接过了父亲手中的手机。亲人之间,不该有什么隔夜仇的。李兰舟深深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相应的却充满了莫测。他在烈日下行走的太久了,所有人都能在这条笔直的通路上看到他的影子和曾经留下的痕迹。他背负的是父辈的期望,同学与同事的仰慕憧憬,上司的依仗,朋友的信任。所以,这让他此生都不可行差踏错,像是走错任何一步,就会无法回应他人的期许,使得他内心充满不具名的煎熬,困顿折磨,无以复加。而人,终究是要为了自己而活的。他来之前想了许多,大部分人觉得,李兰舟和陈南淮两个人形影相吊,陈南淮应当也必须活成李兰舟的模样。却殊不知,是李兰舟被那个自由而随性的身影吸引,他想成为陈南淮,从这个虚假而不真的躯壳里脱身而出。哪怕变得一无所有。他想要的目的,就那么轻易达到了。李兰舟又和李贾磊寒暄了几句,便道了别,也婉拒了在雨夜搭车回去的好意,他看着那扇贴着福字与春联的大门缓缓闭拢,走入了略显得有些阴暗的走廊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没有署名,没有来往过的电话。“你好,是沈副君沈先生吗?”……何季蓝与朱医生赶到病房的时候,周游和陈南淮站在病床前,周游已经换上了一身整洁的白西装,模样翩翩像是个雍容的贵公子。而陈南淮则有点灰头土脸地打了个哈欠。“哦,朱医生你来了,我刚好要去你办公室和你道个别。”周游笑容温婉,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哦,你就是这个科室的负责人是吧?这个女的是你们医院的员工吧?”陈南淮语气不善。朱医生和何季蓝看了看场面已经知道,这是这三个人想要演出的一出戏,但他们也不过是有苦难言,只能配合着一黑一白两张脸把整出戏都给一并唱完。“这位是?”“这是我的同事,陈警官,我们早上发现姚医生倒在三楼天台附近,就把她带回了病房,我想可能是医院的安保系统出了点问题,医院里有了伺机伤人的暴徒,姚医生大概就是无意间撞破了什么,才被伤成这样的吧?需不需要我通知局里加派人手,帮你们找一下那个潜入的罪犯呢?”周游一双像是狐狸一般的眸子静悄悄地盯着两个人,让朱医生不由得毛骨悚然起来,像是一步行差踏错,面前这个男人就会轻易将在场的人统统覆灭。“周先生,姚医生不仅负责你一位病人,我们这边有不少精神方面疾病的病人,就住在附近。”出人意料的是,说话的是站在一旁有些冷面的何季蓝。“往日里这些病人都有人监管,我们医生之间,也是两两陪同前去,只不过,昨天我有点私事先回家了,早上赶去病房时,发现了这个。”他戴着白手套的手,从背后取出一股麻绳,还有缠着麻绳的小刀。“这是在离你们病房较远的那一间搜到的,与此一并发现的还有一滩血迹。那间病房的主人有非常严重的精神分裂,是由我和姚医生负责的,昨天姚医生去巡视的也就是这间病房,你说对不对?姚临?”原本还在装睡的女孩儿勉强睁开眼,低声应了一声。周游笑了笑说:“既然是这样,何医生以后也得多加注意,毕竟姚医生已经出了这等漏子了,下一次出事的保不好就是你了。”“多谢周生费心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周先生可以离开了,请在表演结束后尽快回到医院复诊。”何季蓝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将周游的话全然做了耳边风。周游扯了扯还要放狠话的陈南淮,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医院出口走去,临走前,陈南淮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病房内的人员一眼,像极了一条龇牙咧嘴的恶犬。“把姚临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也算是把恒生的人架在火上烤了,至少一时半会儿,他们不敢对姚临怎么样了。”周游走在前面,目不斜视地说。“就算你不这么做,姚临同样不会有事的。”陈南淮却有些无趣得屈指一弹,一枚硬币高高飞起,却被周游伸手夺走,拿在手中把玩。小片警急急地想要抢回来,却不想落入到了周游的陷阱里,被抢在魔术师怀中。“怎么说?”“放开我。”周游虽然没什么力气,但多年逃生术的练习,让他知道如何困住一个比自己强壮许多的汉子,让他无法轻易动弹。他看小片警还在挣扎,笑眯眯地又加了一份力,顿时两个人就扭作一团,姿势颇为滑稽,好在黑暗的走道里并没有人看到,不然恐怕面皮薄的陈警官哪怕拼个鱼死网破手脱臼都得闯出一片天去。“姚临对他们还有大用场,她是恒生的一张免死金牌,他们不会让姚临有失的。”陈南淮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到浑身压力一松,两只粗糙的手掌却被人提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被人按在墙上,唇间却微微湿润。“这就算作昨天未完的补偿,和今天你提醒我的奖赏吧。”陈南淮听到魔术师戏谑的话语从不远处传来,却不想做什么动作,只觉得双唇上的蜻蜓点水并不够味,想说一句既觉得不怎么厚道,又觉得不合时宜。只能满脑子羞与恼,恨恨不平地追了上去。作者有话要说:初吻来啦!阿坏真的只敢暗着骚!第40章 悬空魔术(十四)周游的家,陈南淮也算是二进宫了,只不过没想到,这第二回会来得这么快。不过对于陈南淮而言,上一回匆匆忙忙雾里看花,就连围墙是什么色的都记不大清,像是白瞎了来其中一遭,只记得一夜的鸡飞狗跳和美人的唇红齿白,其余的行车走马统统都记不得个清楚,就连陈南淮自个儿都觉得自己是个登徒浪子,只顾着寻花弄柳,忘了天职几许。不过,这一回陈警官总算是看清了这座老小区的全貌了。同舟是一个一体化的老小区,这种格局的社区在早些年颇为盛行,中央有不曾使用的幼儿园,如今已经对外出租出去,成为物业创收的一门手段。门口集中了便利店,以及一些早餐馆子,还有卖生鲜的小摊位。这些摊位价格比一般菜场都要贵上两三成,图方便的年轻人却时常光顾。小区的路边有几个爬满了藤萝的凉棚,三三两两的老头儿老太都聚在一块,打牌的打牌,打麻将的打麻将。这是一座日渐老去的社区,房产的年轮与房客的年龄都一起增长着,原本是青年济济的道路上,青年老去,唯有一岁一枯荣的绿化不曾有所变化。陈南淮和魔术师走在路上,心上却有一种平稳。而周游虽然是个大忙人,但意外的与小区的邻里关系不坏,周围的邻居见他和陈南淮从外头回来都纷纷过来打招呼,几个拖家带口的小犊子还大着胆子上来叫了一声:“周大师!”逗得周游都微微眯起了眼,像是只午后阳光内的幼猫。陈南淮满以为还能沾一下周大师的光,也讨得几句好话,旁边的小孩儿却笑嘻嘻地说:“周大师你的保镖怎么长得这么黑,还和个包黑炭一样。”保 镖。陈南淮现在就想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长得这么叫人埋汰,他好赖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人民警察,怎么能够和保镖相提并论。不过他看周游也无心辩解,便只好耷拉着脑袋,惶惶然像条丧家之犬。正当周游和周围的邻居寒暄的时候,迎面倒是走来个老爷子,看上去也有六十好几,他远远地打了个招呼。“老五他儿子啊!”周游笑着应了一声:“吴伯,身子骨正硬朗着呢!”“你爹最近还好嘛,一把老骨头了,中看不中用咯。”老人应当与周游相熟,说话之间并不见外。“爸爸最近去了巴黎,我也有好一阵没见到他了,有劳吴伯挂心了。”“我也是看着你和你爸长大的,没曾想,这一眨眼,哎,有空啊,叫你爸爸回来坐坐,吴伯也没多少年头咯。”说着老头儿扬了扬手中的草帽,告别离去。陈南淮看着周游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身影有那么一些酸楚,像是背井离乡的浪子,重回故里,所见所闻,俱是物是人非,不胜唏嘘。“吴伯是我们家的老邻居了,他连我爷爷都认识,城市里的小区是一个聚落,人们总是从一个聚落迁移到另一个。而被划分到一起的人,很难跳出去,所以往往兜兜转转,周围仍旧是那么些旧人,只不过,从前还能说是点头之交,现在恐怕连互相点赞都做不到了。”周游忽然开口道。“一味沉湎于过往并不是什么好事,我以前也曾经因为一些事情,有很怀念过去,和怀念过去的人,觉得现下没有人比从前好;怀念过去的天空和河水,觉得现在的反倒是没有过往的澄澈清晰,就连空气都得说出个长短来,只是我后来觉得,我一路走来,遇上谁,和谁交朋友都是自己的决定,我是觉得他们好,觉得他们有一种无法忽略的力量,所以我才去和他们在一块的,时间就和流水一样,他总是笔直向前,如果你在原地停留,你会被世界抛下的。”“可有些事情,终其一生是不可遗忘的,你没有,而我有。”周游收起了往日说笑的嘴脸,忽然冷冰冰地说,陈南淮看着他的模样,忽然心头升起了一道明悟:也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样貌。他就像是个披坚执锐的甲壳动物,只不过与那些紧紧闭锁着心房的人相比,他用演技娴熟的假笑,掩饰自己的虚弱与过往。只不过,他不曾遗忘的甚至蔓延到他生活里的那一件事,到底是什么?陈南淮像是也想到了什么,十年生死,就像是一条无形的锁链牵在他的心上,也是如此驱使着他从一个阴沟里的耗子一步步走到阳光之下。“我也不是没有。”他小声嘀咕了两声,周游却不知听到了没有,他推开家门,却看到原本有点潮湿阴冷的家里,亮着一盏灯。一个身穿黑色制服裙的女人正蹲在一旁收拾着洒了一地的猫粮,女人的身材很好,在陈警官看来,绝对说得上前凸后翘,比警队里自称“刑警队一枝花”的刁蛮好了十个李兰舟那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陈南淮却无论如何都欣赏不来,他脸上的肌肉一僵,刚要开口问话,遍寻周围,不见那只叫做斯基的大肥猫,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而房屋的主人却像是没看到一样,自顾自地走到房里,而且还像是嫌大白天开灯有点晃眼,伸手就把客厅的白炽灯关了。像是被这阵子动静惊动,被关在鸟笼里的阿禹不耐烦地扑腾了两下翅膀,就将脑袋埋在了羽毛里梳理了起来,这一人一鸟安静如鸡的样子,更让陈警官的心里一阵阵的发毛。他们是什么都没看到吗?这么大一个人啊?陈南淮看到那个女人一双猫眼自上而下地打量他一个来回,又觉得无趣地扭过头去,捣鼓起猫粮来。这绝对……绝对是周游的那只大肥猫吧,这猫成精了啊?“进来,在外面愣着干嘛?”周游看陈南淮张大着嘴,就在外头一动不动,有些不耐烦地扯了扯有些许弯曲的头发,他有些天然卷,平时倒是有好好打理,只不过昨天一宿鏖战,这些不听话的褐丝就闹了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