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作者:路过的老百姓      更新:2023-06-19 07:10      字数:4469
  “姚临,别以为上头把你扶到这个位置上,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上头是看好你不假,但也是看在柳溪北的脸上。至于陈南淮,同样不是你能管得上的。”王石屹头一回见到姚临是在五年之前,彼时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那时候的王石屹在刑警队里与逐渐崭露头角的陈南淮一时瑜亮,相比于作风激进,奇招频出的陈南淮,而王石屹更像是整个队伍内的“文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到这个戴着厚厚镜片的圆形眼镜的小女孩儿,日后可以成为组织内异军突起的新秀,乃至于自己都无法节制她的所作所为。最早的姚临内向而沉敛,就像是每个怀有心事的人一样,她把所有情绪深深地掩埋在眼底寸光。她是被同一组织的引路人带到王石屹面前的。她并非原本就是n市原住民,而是来自港台,而来此只是为了潜伏下去,成为颠覆一场大局的一枚棋子。那时候的姚临更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胜败与成事,别人说什么,她便去做,完成的一丝不苟,比优等生还要优秀,她骨子里自有一股偏执,让她从除了仇恨之外一无所有的小女孩儿逐渐成为拥有足够力量推翻积压已久的朱广生。王石屹不得不佩服她,又有些可怜。如果是正常的女孩儿,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刚刚迈出校园的大门,去享受现实社会的毒打。姚临却并不是。“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陈南淮无论再怎么接近黑暗,他也同样是站在警察的立场上看待事情的人,他和我们不一样,你想要拉他下水,我觉得你做不到。”王石屹低声说。“我做不到,但周游做得到,不是吗?”姚临在那边轻巧地说。王石屹一愣,他并不明白姚临在说什么,同样的他对自己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师弟,总有一些忌惮。明面上周游暴露出来的东西何其丰富,魔术师,年少成名,干曾学的关门弟子,如今警局的顾问。王石屹总觉得,如果内敛的人,必然不会暴露这么多东西,亦或是一个人很可能还潜藏着更多更不可告人的秘密。可当他对上周游的时候,周游的态度又不像是一个有所城府的人,他当面叫王石屹一声“师兄”毕恭毕敬,无可挑剔。可当王石屹走到走廊的时候,又迫不及待和那些同僚说,“就连师父都看不大起王石屹云云。”一副得志小人的嘴脸。这些事情王石屹都看在眼里,他大可以断定他这位小师弟不过是和那些师兄弟一样的草包,哪怕他做得一手锦绣文章,也不过如此。可姚临是个王石屹已经捉摸不透的人物,她混迹于三教九流,手底下的资源与情报网早已远超王石屹的想象,而且,姚临不会轻易把这些线索交给他们,这是她与他们这些看似行事乖张,实则循规蹈矩的人的区别。王石屹低声说:“恒生落在你手里,也不知是好是坏。”他不待姚临说话,就切断了通讯。他深吸了一口气,吸入满腔的寒意,刺痛肺叶。作者有话要说:同样作为男配,想知道各位小可爱更喜欢李兰舟还是王石屹?第62章 三仙归洞(十四)陈南淮皱着眉看着手上钟富发来的信息。他和周游挤在车内,正往着其中一家小孩儿的家里赶去。他把手中的文件和本子随意一丢,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昨天那尸体的身份出来了,是一个名字叫做杨冉的小男孩儿,我之前曾经接待过他的父母,说来你可能不信,这个孩子的妈妈因为这件事,变得有点神经质。和邓勇那对儿相似,那个沈翠云上来就捏我脖子,好大的手劲,差点就把我掐死,我又不能还手。”说着,他一边回忆起那对夫妻的模样来。周游笑了笑:“你说的话,我有什么不信的。”陈南淮侧过头去打量开车的司机,昨天整队人忙了一宿,直到凌晨四点才放大家回去休息了两小时。陈南淮被周游送回了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干脆倒头就睡,等到醒过来,已经是隔天大早,连衬衫都没有换就急匆匆地从家里赶出来。周游却换了一身得体的西装,他在外头穿了一件罩衫,仍是白色的大褂子,仍是还饶有趣味地在鼻尖上架了一副眼镜。头发同样打理地一丝不苟,颇为精致,陈南淮甚至怀疑,他回家还去做了个美容保养全身spa,所以坐在他身旁才仿佛发着光。“这是去的第几家了?”陈南淮问道。“第四家。顾典明,于金,林思羽。你说的那个孩子,我们准备最后去,你自己订的。”周游腾出手,扬了扬手中的列表和地址记录。陈南淮把文件拿回来看了两眼,忽然说:“先行去这家会绕多远的路?”周游瞟了一眼地址和导航:“没多远,梅花小区和天农路就差了两条街,怎么,要先去这里?”陈南淮合上眼点了点头,语气之中,有些许不安:“先去这家,我总觉得,事情可能有所变化,我们要追上时间。”周游没有多说,踩下了油门。不多时,车子已经到达了一条颇为空旷的小路上,天农路,n市著名的弄堂一条街,左右排布着的都是n市自古以来便存在着的老宅群落,其中混杂的既有时代居住在祖屋的家族,亦是有偏好这种“大隐隐于市”的富豪商贾。而杨冉的家便坐落于此,陈南淮对此地早有耳闻,周游停了车,和陈南淮一前一后走入了这片区域,不少老人坐在院落内,夏天的阳光与风吹拂,经过青石板和白墙黑瓦,变得些许阴凉,穿着单衣的陈南淮都觉得有些寒意。在陈南淮的印象之内,杨冉的父母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甚至杨冉的母亲,沈翠云隐隐之间还散布出一种陈南淮颇为熟悉的气质,乡土情结浓郁,几乎是一种抹不掉的标签,哪怕她穿着得体大方,但乡音尚在,一听便知。至于杨冉的父亲杨聪,则更像是老实巴交的上班族与城里人,在陈南淮的记忆里,杨聪不过是一个三代单传的男人,如今已是一家之主,虽然不知道沈翠云的父母是否尚在,但他们三口之家始终居住在天农路内,像是预示了什么。这时,周游忽然停下脚步:“阿坏,你看那些人在干嘛?”陈南淮抬起眼,前方不远处已是被堵住了去路,几个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正挥汗如雨地搬运着什么。在巷子对面,停着一辆小型的卡车,一条显眼的广告正印在上头。“蚂蚁搬家”“搬家公司?谁工作日大清早就在搬家呐。”周游摸了摸下巴,有些无语。陈南淮左右看了看门牌号,脸色一变,低声说:“糟了,是杨冉家。”说着他牵过魔术师的手,几步就冲到了那家的大门前。搬家工程才进行了一会儿,如果周游两人再来晚一两个小时,恐怕这一家人就得消失在视野之内,要再找到他们,恐怕就无以为继了。陈南淮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取了几根,分发给了几个工人,腆着脸说:“几位师傅,这家的主人在吗?”话音刚落,一个神色憔悴的男人摇摇晃晃地从大屋里走了出来,他蓬头垢面,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已经有许多时日不曾清洗,身上披了一件不合时宜的大衣,比之陈南淮最后见到他的时候,老了不止十岁。“杨先生。”被当事人撞破,陈南淮有些尴尬地叫了一声。“你是……哦,是陈警官,不好意思,弄得这么狼狈。”杨聪也是一愣,脸上摆了个不是很自然的笑容。“我们这次来……”杨聪沉默了一会儿打断了周游他们的话:“是为了我儿子吧?我已经知道了,辛苦你们了,只不过,事情过了那么久,我也已经想到了会是这么个结局……哎。”陈南淮打量了两眼这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身上缠绕着的是一股难以言语的阴郁,比之最初的平和悲痛,更多的是一种绝望。“不请我们进去坐一坐吗?”陈南淮开口道。杨聪沉默着,看着还在不断工作着的搬家工人,最终叹了口气,引着两人往屋内走去。杨聪没有说谎,搬家才进行了一小部分,这间大宅里存在着几代人生活在此的痕迹,无论是颇有些年头的木质家具,还是上个世纪随处可见的搪瓷杯,大大小小不一而足。“陈警官,我早上听你们的人说了,说找到我孩子的遗体了。”他坐在那儿说着说着,又唉声叹气起来。陈南淮还没开口,周游已是说道:“杨先生,节哀顺变。”“这位是?”“这是周游,是我们警局的同志,这次发现的杨冉的遗体是这些日子以来,那些失踪孩子里我们现在找到的第一具。只不过,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所以,我想就此问你几个问题。”杨聪有点僵硬地抬起头。“什……什么问题,我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吗?”陈南淮看了看一旁的周游,魔术师会意,此刻的他也收起了公式化的笑容,神色肃穆,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照片,轻轻摆放在了杨聪的面前。“您儿子杨冉,应该是遭遇到了一个人贩子集团的绑架,他们寻求的是儿童器官的买卖,因为一些原因,杨冉在一处据点就遭到了杀害,而且缺失了一只耳朵,以及……一对眼睛。”“一般凶手求财,并不会刻意毁坏孩子们的遗体,我想问问,杨先生你或是你爱人,亦或是杨冉本人,是不是有得罪什么人,得罪什么群体,所以……”杨聪摇了摇头,他那张干枯如老树皮一样的脸上浮现出一股痛苦的神色,在不曾开灯的客厅内,阴翳遮蔽住了他的大半情绪。“杨冉是个好孩子,从来都不争不抢,长这么大就没有和人红过脸。”陈南淮听出他的意思,已是否认了自孩子身上寻衅报仇的可能。“我?陈警官,你应该也调查过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吧?”陈南淮也因此沉默了下来,诚然如他所言,他是细致地做过这一家的调查,杨聪是个颇为平凡,甚至平凡得有那么一点点懦弱。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两色的,甚至可以说是黑白的。他的字典里几乎没有强势二字,好在这个世界不见得不会给他这样的人一条活路,他读书,上学,报考大学,谈恋爱,毕业,工作,结婚,生子。也可谓是一帆风顺,深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他,总能无意间就博得他人的好感。无时无刻,杨聪都遵循着一个固定的轨迹运行着,在父母在时,听从父母的安排;在父母故去后,在学校听从老师的安排,在单位服从上司的命令,勤勤恳恳,如履薄冰。乍一眼看下去,陈南淮甚至记不住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否有一丝一毫的闪光点。陈南淮觉得没有,是一点点都没有。就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与人结下必须与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血仇?就在这时,周游忽然笑道:“杨先生,我看过你的资料,这么多年来,压抑许久,是不是会不大痛快?”他的话语,像是一道闪电,点醒了刚才还沉浸在绝望情绪内的陈南淮。这世上同样有一种说法,叫做“物极必反”,一个人如果被压迫到了极点,他像是一个行尸走肉一样活在这个世上,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陈南淮见过不少激情杀人的案例,他们都不过是老实本分的市民,却可以在激烈爆发之后,提起手中的屠刀,身首异处已是最轻巧的手法了。那么,面前的这个人……陈南淮静静地凝视着杨聪,不再多言,他想听一听杨聪的回答,再做决断。“这几年……这几年,我没有觉得我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憋屈的。”杨聪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是一个没什么追求的人,爸妈说我,没有什么上进心,成日里窝着,就想摆弄些不实在的东西。”他有点不自在地扭过头去,两个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挂在墙壁上的,已经被装裱好的剪纸画。从小动物,到人形,甚至是风景画应有尽有,贴满了身后的这堵墙,不过不知为什么,有几张已经是有了些许缺口和破损,像是被外力毁损后,又被贴上去的一样。“呵呵,都是我做的小东西。”杨聪脸上有些不自然地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笑意。“等到婚后,‘她’也说我不努力。”陈南淮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皱着眉问:“‘她’?对了,杨先生,为什么进来这么久,却没瞧见你爱人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