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作者:路过的老百姓      更新:2023-06-19 07:11      字数:4409
  而且,她好像更乐意看见沈骏宏的痛苦,她看得津津有味,一双干枯得和鸟爪一样的手,还煞有介事地鼓起了掌,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陈南淮并不知道沈骏宏如今的表现,到底是因为爱之深,还是一种兔死狐悲。绵绵就是在场所有人的前车之鉴,说错话会死,威胁老人同样会死,死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可能只不过是人眨眨眼,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蒸发,再也不见了。那个老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像是被一阵风吹拂之下就要扑倒一样,但没人会质疑她,也没有人敢上前。那具尸体就是□□裸的前车之鉴。老者和那一行怨灵最终遁入了深深的迷雾之中,不时响起的犹如耳语一般的声响,都让在场的人对森林望而却步。沈骏宏已经被扶了起来,他挣扎着想要到绵绵身边去,可几个男人紧紧地拖住了她,尸体被另外安放在原本阿炫的帐篷里,反正那个引路人已经不见了踪迹。陈南淮和周游肩并肩坐在一起,并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再去开些无关痛痒的玩笑,在安顿完尸体之后,所有人都依次坐在了长桌上。算上小片警和魔术师,八男六女,篝火一刻不停地燃烧着,众人都仓皇的左右张望,最后都把眼神聚焦在了秦超岸身上。陈南淮还是不敢直视一旁的周游,他低垂着脑袋。那个巫婆离开之后,陈南淮从最初的震惊之中也冷静了下来。“秦哥,你看这可怎么办?我们都是跟着你们俩来的,现在可能连家都回不去了……”说着说着,那个开口的男人却是说不下去了,把头伏了下去。沈骏宏已经没有任何反应,指望他能够起点作用,无疑是痴人说梦,谁都知道这里的主事者只剩下秦超岸,显然他也明白这个,他低声说:“阿炫的事情,是谁先提出来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一个男的大声指着另个人缩着脑袋的同伴大叫道:“是他,是他蒋跃然,我记得那天就是他把阿炫介绍过来的,说是阿炫是他读书时代的小兄弟,让我们帮衬他一把。”那个被称作“蒋跃然”的男人连连摆手,苦着脸说:“没有!不是我,是……是阿炫求着我,说有笔横财可以发……我才……我才……”陈南淮听完就知道,又是一出死无对证的公案了。秦超岸显然也知道,他示意几个人把正对峙着的两个人拉开,一边语气平淡地问:“跃然,阿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你说一说。”蒋跃然像是个惊弓之鸟一般,陈南淮看着他面上的惊恐还未退却,但仍是压抑着这种恐惧,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小声说:“阿炫,他是我同高中的同学。我和秦哥你们不大一样,我家……发迹的比较晚,读得学校挺一般的,阿炫原来叫张炫,他家里有点小钱,成天和我们吹嘘,他家里有那么两座山在,搞不好在民国还是个土财主。我和他们家常常有联络。只不过,我家发迹以后,玩是玩不到一块了,这次是几个月前,他突然找上门来的,他说,我和几个富二代玩得好,他手头有个项目,是把自己手头的这座荒山开发开发,搞一个野外求生的俱乐部,面向高端人群,我之前来过一次,做得确实有模有样的,就……”陈南淮听完,就觉得他说的话应当属实,阿炫的本意应该也是如此,可为什么会在这里做出这么反常的举动?秦超岸也闷声不语,忽然,他开口说:“跃然,做人可是要老实点才好。”像是得到了他的准许,两个看上去像是他亲信的男人快步走了出来,一下子反剪住蒋跃然的双手。“丢进阿炫的帐篷,什么时候,他肯说实话了,再放他出来。”陈南淮看到秦超岸的脸上有一缕阴森,只是这股阴郁稍纵即逝,迅速消失在了他的眼眉。他看了一眼天空,些许不曾被阴霾遮蔽,没有繁星,只有像是鬼爪一样伸向天外的树杈,鬼哭神嚎。作者有话要说:周三岁今天表白了吗,表白了!第77章 读心扑克(七)一通交流,最终以失败告终,“引狼入室”的蒋跃然被众人像是祭品一样关入了阿炫的帐篷,里头还有被放在睡袋里,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绵绵。陈南淮看着帐篷之外,还在跳动着的篝火。他在聚会上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安排轮流守夜的人,务必要保证这个篝火能够燃烧到天明。这里虽然不是那种穷山恶水,但仍旧深入大山,保不齐会有一些不开眼的野兽前来袭扰,当然更重要的一点,陈南淮并没有和他们说。热光源,永远是众人心里的一盏明灯,如果这团火焰就此熄灭,会给众人的精神带来巨大的负担。小片警钻进了帐篷里,里头的光线微弱,周游盘着腿,正看着书,他显得是很淡然,像是门外死了个人,亦或是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都对他全无影响。陈南淮听了他那番宣言,更加不敢和他搭话。他其实对于男男女女之类的性别并没有什么在意,在陈南淮的近三十年里,“善我者为善,恶我者为恶”已是成了他的人生信条。他也不知道自己对于周游是什么心绪,只知道和他在一起,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倒是只在那么几个人身上有所体悟。不过,多半已经魂归天外了。他苦笑了两声,是不是自己真的是个扫把星。他一路走来,确实和女性颇为交恶,身边的朋友也多是同性,唯有的那一个却成了一道到现在他都无法跨过去的坎儿,直到现在都在不断追逐那个古早的故事前进。李兰舟和他相交多年,两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两个人同样并肩在一条路上通行,直至今日,他把李兰舟当做好友,但近些日子,越发觉得曾经的兰妞儿一去不返。或许说,从一开始,李兰舟就没有把他陈南淮当做朋友。从业之后,点头之交更多,开得上几句玩笑,说得上几行俏皮话,但一下班,再无联系,他是个不善交际的人,在他人谈论多言的时候,他在外跑任务调查线索;在别人聚会游乐的时候,他和线人接头互通有无。他试图伪装成一个正常人,可却没有那么自如,拼尽全力,仍旧像是一个失败者。以至于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更乐意就这么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发愣,想案情也好,想别的也罢,甚至什么都不用想,就那么一躺就是一天。可一切,在遇到周游之后,都变得不一样了。陈南淮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和这个5540相遇开始,他躺着发白日梦,原本一片黑暗的天空里,只有他一个,现在变得总是会出现一个带着冷笑站在他背后的魔术师。搞得小片警都有些神经衰弱,被他笑得一阵阵地发慌。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背后灵一样的怪人从最开始只是冷笑,再到后面抚摸他的额头,再到最后,拥着他还算结实的腰际,怎么都挣脱不开他的手臂。他一步步靠近,以至于到最后,需要陈南淮自己开口把他逼退到周身三尺之外,才能罢休。他看了一眼,周游仍是没什么反应,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帐篷里多了一个人。陈南淮咽了口口水,扒在帐篷内壁,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他趴在野战行李边上,装模作样地收拾了两下,随后拿着一个无烟炉子,爬到了周游的身边。他在周游面前举了举,又想不出什么台词。这时周游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他看书的时候习惯戴上一副不知道多少度数的眼镜,陈南淮后来得知,那副眼镜完全没有度数,不过是某魔术师自己觉得“戴着眼镜看书才是正确的姿势”,于是就随身携带。他放下书本,颇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趴在地上的陈南淮。“有事?”“没事,没事,怎么会有事,你看你的。”陈南淮像是个雷惊了的□□,一下子就跳得老高,哐当一下就撞上了帐篷顶,弄得帐篷东摇西晃。他捂着脑袋低着头,却感觉到一只温柔的大手,轻巧地附在他的头顶。“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不必遮遮掩掩,我都坦坦荡荡,你再这样,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他笑得灿烂,没有一丝阴霾,像是外头的浓雾,与黑暗的夜空都遮掩不住一丝一毫他的光明。“那我们摊开来讲。”陈南淮想了想,满脑子浆糊,可没来由就一股子自暴自弃地情绪涌了上来,他一屁股和周游面对面地坐着,强逼着自己看着面前魔术师的眼睛。“你眼睛里有血丝,最近睡得不大好。”周游收拾了一下手边的本子,长舒了一口气。“那还不是都怨你了?不是,我什么时候眼睛有血丝,睡得不好的,我这一觉睡到大天亮,还能赖个床……”“停。”周游有些好笑地停止了陈南淮那阵子连珠炮。陈南淮也觉得自己也有点慌不择言,有点发窘地坐在原地。“我说的话,并没有作伪,也不是假的,原原本本,就是我讲的模样,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人怎么讲,你怎么看我,我都是那么一句,陈南淮,我很中意你。”陈南淮看着面前的男人一阵震撼的发言,一下子又愣在原地,从脖子根儿直接红到了脑门上,巴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哈,哈……你说真的吗?”他先是挠了挠头,手足无措地动了动。小片警这时候也冷静了下来,他像是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乖巧地坐在了周游跟前。“我没谈过,我不知道,有点过激,你……别激动,长这么大,黄花姑娘头一遭,你让我缓缓。”“巧得很,我也头一遭。”周游把书本放在一旁。“你听我说,你让我缓缓,你看我孤家寡人一个,没名气,又没钱,出个勤可能死在抓凶手的路上,一不小心就凉透了,你呢,怎么都是个知名人士,听人说还有自己的粉丝团,和我那是一个在地,一个在天……”“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大道理。”陈南淮一时语塞,看着面前的周游翩然一笑,百媚相生,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今天留下来,只不过是不想你孤身犯险,这里环肥燕瘦,要是一不小心芳心萌动,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陈南淮还是一脸严肃,他摇了摇头说:“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个身如浮萍的人,可能哪次行动人都没了,我和你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如果不是,我就走过去,走到你的路上去,你走不完,我替你走。”陈南淮看着面前的魔术师正望着他,他第一次有了那么些希望,他曾经向死而生,为了还别人以清白,为了别人……可如今,他想要在最后求一个圆满的结局,不求才子佳人,功成名就,只想完完整整,全须全尾地活下去。这很难吗?小片警不禁问自己,他抬起眼来,看到的是一双凝视的目光,里面含着万般柔情,带着千种情义。他不擅长背负别人给予的期待,一如学生时代,有人从二楼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笑着和他说:“加油!”他也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对他这么一个全校师生都敬而远之的人示好,但仅有的那么一点点善意也足以让人在这个世间面对汹涌潮水,十年不曾变化。只是现在有一个人肯站在他的背后,无论前路漫漫,无所出路,他都不是孤身一人。他能接受这份感情吗?小片警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周游,他忽然觉得,自己仍旧没有资格,许下了这么一个承诺,会有挂碍吧?在生死之间,会有犹豫吧?那么他将会辜负的是自己,还有……面前的他。陈南淮想要用一个不屑的表情玩笑一般,回绝掉周游的话语,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那张小黑脸怎么都挤不出原本习以为常的表情,只是拧巴着变成了哭丧的模样。面前的魔术师有些诧异地伸出手,指背轻巧地擦过他的眼睑,低声说:“犯不着这么开心吧?”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捉弄的意思,他收回手指,放在唇间,潮湿的唇贴过皮肤,笑着说:“好了,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所以什么‘独自前行’之类的话,就不要说了,明白吗?”陈南淮听到这句话,有些诧异地歪了歪脑袋,像是在问,你怎么能够听到我心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