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者:夜散人      更新:2023-06-19 07:38      字数:4868
  但其余四界皆不言语,有的不敢,有的是不愿。一来魔界并没有强行杀戮,一切牲口都是同族卖进去的,他们不收非同族卖出的牲,正应如此,连墨君也找不到由头插手。二来,虽然五界面上和睦,但是各界实力划分早已有殊,弱界根本不敢揭发阻止,而强界不想因为一点会被抓住卖出的蝼蚁和魔界撕破脸皮。御天起身,向仇落行了一揖:“手下人无知,多有得罪。”“无事。”仇落轻抬眉头,“既然两清,仙官一路舟车劳顿又因我魔族坏了心情。不如留下来让仇落摆下夜宴弥补以轻内疚。”五言与甘符内心不由惊诧,这二殿下果然不是一般的难以捉摸。双方闹得这样僵他还要留人,笑面狐狸的绰号果然不是白来的。御天顿了顿,目光扫了眼仇落身边的纤细男子。一时也没有推脱的理由,便应下来:“有劳。”仇落留人的举动,表面上说是为了赔罪,实际上是为了铢衡。“你认识他吧。”两人独处时,仇落将自己的心里话问了出来。其实他看得清楚,但是还是要问出来,不然心里酸酸的颇是不畅快。铢衡没有听出仇落语气中的古怪,反而难能的直率:“朋友。”“朋友?”仇落差点喷笑出来,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还以为是你的老相好,一直盯着他看。呵呵,你喜欢那样冰冷木讷的男人?”不知为何仇落会得出这样大逆不道的结论,铢衡抬首,面具之后的一双蓝眸瞪得溜圆。又生气了。仇落驻足,将铢衡揽到身前,手指抚上覆在他面上的银制面具,轻道:“摘了吧,他们不在。”“……”铢衡打下他的手,唇角咬了咬,“不。”“怎么,还想去见他?”仇落向前微凑,铢衡下意识后退背后猛的撞上廊柱,仇落屈肘将他轻易地圈困在窄窄的半臂空间,许是呼吸太热,铢衡宛若受惊的小兽唇上抿得发白,“想去可以,不过,片刻的自由是有代价的。”“你……想做什么?”仇落眯眼微笑:“留着不说才不会影响会旧友的心情不是么。”隐约,铢衡好像知道是什么事了。“下流!”铢衡喝骂,脸上刷白。“嗯?”仇落偏头一脸无辜。“……好,我答应你。”铢衡颤着身子,浑身不舒服。他推开仇落,冷哂,“那你也最好看紧点儿,没准儿我便和他跑了。”“呵呵……”仇落眯眼,“你是有多舍不得我,还要专程提醒一下。”虽然这么说,但是那双温顺的血眸已冷冷泛出危险的光芒。“……”铢衡说不过他,瞪了一会儿,便怒意拂袖而去。而在仇落安排的客房中,冷面威严的御天仙官正对着房中的铜镜喃喃自语,这是仙族术法“镜像之术”,只要与另一人订好相同的咒语便可通过鉴人之物施行面相对话。铜镜之中与御天交谈的不是仙人,而是一只蛇头。乌黑锃亮蛇眸金黄,看起来冷血骇人,这蛇神奇之处是头顶上还有一对黑角,优雅硕大的向头后弯去,看起来像极了一头伏地黑龙。御天一本正经地同镜中黑蛇说道:“失败了,说不过。”蛇伏在镜边懒洋洋地半睁着眼,染金的瞬眸半遮竖瞳,不瞬,一张纸飞至镜面前,上书二字“正常”。明明是个文官,但是御天竟然是个惜字如金的仙。和仇落那只舌灿莲花的魔口舌之争实在是为难他了。“……”御天见字,愣了好一会儿,眼神中带着挫败。纸上的字又一番变幻,简洁明了,“君明仪”?“不是。是魔君的儿子,仇落。还有,他身边那个人,一直盯着我。”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还是有些不舒服。“(*)!!”蛇仙君睡意全无并且努力地瞪大了它的小眼睛。看着白纸山的表情御天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虽然他已经习惯了……但……冷眉微蹙,纵使守礼知节如他也忍不住第三千六百九十八次吐槽:“您……能正常些吗?”真是的,自从那件事之后好好一个仙变成这样。叹息之间,蛇首边浮着的白纸开始疯狂滚动出现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的让人头皮发麻。蛇仙君似乎不能再压抑自己内心的愤怒,恨不得隔着镜子冲过去。还没来得及细看,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御天的举动,御天将法术撤去,旋即道:“请进。”静了几息,沉重的木门被人推开,率先而入的是一角白色。御天眼,果然见到那名带着半面银面具的男子进入。铢衡见到旧友喜不自胜,但又不敢表现太过,只好想了一个荒唐的理由,先向御天恭敬行礼:“拜见仙君。”不知为何,御天默默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铜镜,却悲伤的发现里面只有自己的虚影。无奈,他只好冰凉地开口:“何事?”“小奴是二殿下的病奴,闻仙族已久不曾亲眼见识,今日得见,为君所俘……”几百年的戏折子不是白看的,细着嗓子说话虽然难听但是不易暴露。一见御天他便禁不住想要逗弄,这家伙看起来一板一眼,其实面子薄的很,现在恐怕心里已经快要哭出来了。闻言,御天果然目有讶色,轻咳一声:“请自重。”铢衡掩口笑了笑,心里真真切切的欢愉了一瞬,他故作娇羞:“自打为奴以来,小奴受尽主人折磨,仙君,都言仙人点化世人,能不能……”话及此,他却突然说不下去了,作弄也可悲地堵回鼻腔喉管,鼻尖发酸,故意尖细的声音哽咽在喉。蓦地,银面下滑过一滴清泪。能不能……也点化我呢。“……”见状,御天以为他真是饱受欺凌才会心酸落泪,可这是魔族的事,他不好插手,只能讷道,“抱歉,本座有心无力。”泪水只掉了一滴便被铢衡止住,不过面具后的蓝眸还是水汪汪的。御天瞧见这双美丽的眼睛时略有失神,是一直太远他没有注意到,近的时候这病奴又一直垂首,这一对眼,他猛的觉得这双眼很像记忆中谁的眼睛。“……”“仙君?”铢衡试探地出声。可……他已经死了。陈年旧事又翻到眼前,悲怆一口反涌,御天长叹,明知不可能但他还是忍不住问:“敢问尊姓大名?”铢衡笑了笑:“哪来的什么尊姓大名,”声音轻下来,几乎是喟叹,“奴叫……铢衡。”御天睅目,冷面色变:“铢衡?!”见他神色激动,铢衡不紧不慢地泼冷水:“是……朱色的朱,痕迹的痕。奴生来面相丑陋朱红胎记覆面,故父母取作朱痕。”御天眼里好不容易复燃的火焰被浇熄得彻底。心上,空前绝望。有什么比以为自己又得到了却又被告知只是春秋大梦还要更讽刺更绝望的事呢。……死了,便就是死了。那个任性毒舌不可一世的铢衡,早已战死魔界。铢衡故意问:“仙君,为何如此惊异?”“没什么。”御天摇头,目色苍凉。向来沉默寡言的他竟会与一介魔仆聊了开去,或许只是因为那双眼睛吧。他道:“一个故人,死了几百年了。”“……奴可以听一听仙君这位故人的故事么。仙君一直压抑,有人倾诉分担最好。”御天垂了垂眸子,缄默片刻。“他啊。”清冷的唇角勾起一丝苦甜掺杂的笑意,铢衡的存在便如同火爆的小辣椒,让人又爱又恨,御天道,“所有人都称颂他,因为他将一生都献给了仙界。但,他不过是个不知道为自己着想,彻头彻脑的短命鬼。”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还在坐冷板凳……跪求收藏啊☆、崩塌在很小的时候,御天便听说了玉照官这个名字,关于玉照官的传奇事迹只要未满一千岁的仙人都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玉照官英勇无畏天生奇才,年纪轻轻便战遍仙界武力直逼三尊,是诸位后生所追随的耀眼光芒。在御天心里,玉照官定是一个身形健硕全身都有着象征型男的饱满肌肉,该是威武霸气令人欣羡。于是他自小立志修行,努力向玉照官靠齐。事实上他后来做到了,在四百岁那年,天耀官选拔候选仙官,想到能与玉照官并肩,他便如万千仙人一般,挤上这座竞争激烈的独木桥。很幸运,他入选了。当然,候选一共五名,一同培养,最后只会留下一位。高兴没有多久,当夜,他们便被召集,半缺皎月之下,映出一道清冷身影。还不知到什么情况,便见这位仙官环臂嗤笑:“不会吧?你们便是候补的天耀官?如此朗月之夜不加紧修炼,这算哪门子的合格?”后背猛的一痛,那仙官明明身在他们眼前但是他们后背却被一仙一棒子,那是凝虚为实的高级仙法,可以无中生有。众人惊异,耳边又传来对方不客气地刁难:“啊,干什么好呢……扎马步吧。作为见面礼,送你们一人一本戏折子,边扎边念,明天挨个儿来我这儿背诵。”没想到墨君殿上竟有这样欺压后辈的无良前辈,性质如此恶劣。但众仙敢怒不敢言,扎了一晚上马步,第二日腰酸腿疼的到那位仙官面前背诵。被欺压了好一阵子,御天才知道那蛮横的仙官不是别人正是威名赫赫的玉照官。并没有想象中的英雄气概,也没有坚实壮硕的体魄。他甚至比御天还要矮上半个头,眉目修长,看起来有点娘气。心里大起大落,追随了几百年的榜样竟是这番模样,御天心里很是难过。果然,故事传言都是骗仙的。只是想诓他们认真修行而已。墨君将挑选的事全权交给玉照官,任他怎么折腾也不闻不问。玉照官简直阴晴不定蛮横无比,前一个月就气走两个,接连后几年又给他惹跑一个,御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玉照官鸡蛋里挑骨头的欺压下挺了三年,可能是因为还有一位同他一起苦苦煎熬。任玉照官怎么使坏两仙也坚定不移,玉照官无奈,只好出了一招:“这样吧,你们两比一场,公公正正的,谁赢了便留下来,输了走人。若是平手,只好我亲自动手了。”两仙闻言,不得不持剑相向。几年相处之谊,今要为了前途不留情面相斗。两仙激烈对战,到最后御天险胜一招。虽然有些不满战斗太过低端,但好歹分出胜负。以为两人会互相放水不得不平手的玉照官只好将剑按回鞘中。啊……还以为可以玩上一把呢。这两仙,一个沉冷内敛,一个言谈自若,其实,他更中意的是能言会道的那位,毕竟,天耀官是个文官,不可能让一个字也不想说几个的人上位吧。但,规矩是自己定下的啊。哭着也要收下他。“行吧,就你了。“玉照官只看了一眼态度敷衍的说完这一句却旋即去拍另一名落选的仙人的肩头,口吻和蔼:”一招之差也代表不了什么你文思出奇,我可举荐你去凤仪殿上。”就是这样阴晴不定,随心所欲。成了正式的候补之后,御天已做好天天被欺压的准备。可令他意外的是,玉照官似乎变了一个他不再乖戾惹人眼反而欢脱宜人得让人喜爱,当然生气起来还是照样六亲不认。那天,他如同往常一样像他问早。“玉照官。“玉照官挑了挑秀气的眉毛,艳丽的脸上忽的升起一丝笑:“行了,以后就是同僚,也别这样见外,叫我铢衡罢。”“铢衡?”御天发出质疑的声音。“ 啊。”他点头,“这是我的名字,玉照官不过是官名而已。”可是美谈之中让人欣羡的是玉照官而不是铢衡啊。“那……”御天傻乎乎地问,“墨君,也是仙职吗?““……“铢衡的笑僵在脸上旋即他苦恼地应,“是吧……不过也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或许只有凤仪与白君才晓得吧。”这样啊……明明与墨君朝夕相处,玉照官也不知道墨君的尊名吗?后来,他渐渐明白,当初的铢衡为什么要那般对待他们。墨君殿是三尊中心,更是仙界核心中的核心,下司玉照官与天耀官两直属官职,一武战四方,一文掌全局。身为文官,若没有惊人的记忆力与强到撞墙无伤的体质是注定做不长久的。毅力忍耐更是必要。扛不过铢衡的考验更遑论将来担负仙界一仙之下万仙之上的天耀官。思及此,回忆戛然而止。御天同他说:”他……是我的恩师兼好友,平时刀子嘴却是豆腐心肠。可惜……到最后连尸首也没有找到。““……“铢衡道,“万一……他没有死呢……?““不可能的。“御天缓缓摇头,话语却是斩钉截铁得让人心疼,“墨君能感知他的生死,死讯,是墨君亲口说的。“墨君亲口说的。苦涩压抑喉头,几经回转,最后流露出来的只有一丝怜悯的苦笑以及一声叹息。“是奴妄言了。“铢衡心酸地说。要是让御天知道眼前这个卑躬屈膝的奴仆便正是他口中早已归去的铢衡,该是惊目欢笑还是泪满衣襟呢。仇落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与御天也相当于陌生人,能让御天开口说出这样一席话语不易,说明自己没有引起他的不快。想起往事种种,铢衡真的怕自己会暴露。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摘下面具告诉御天:没错,我便是铢衡啊,这过往几百年仙界如何……可他说不出口,依御天的脾气,知道他身份之后必定要带他走。可他走不了,他身上有重重禁制,不止病契与血咒,当初魔尊为了关押住他,在他身上施予八十一重禁制,他早已形同凡夫,又加上数百年病痛纠缠,他与废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