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者:夜散人      更新:2023-06-19 07:39      字数:5260
  说的慷慨,明明就是幸灾乐祸。仇落抬眼,盯着丹鸩露出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可话语依旧温柔。他道:“那可真是感谢丹公子了。”云郎一听也插话进来:“二哥,我这里也有许多好坯子,高冷美艳小家碧玉成熟稚嫩的都有,二哥要是真的过了,老三把画像都搬到仁明殿,让二哥挑选。”仇落微笑:“连老三也这么关心二哥婚事呢。”不知为何,云郎却感觉后背发凉,头皮麻木的顶着二哥的笑,自个儿哈哈圆场:“就是我这眼劲怕入不了二哥法眼……哈哈,还是丹哥哥的美人好。”吃完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好笑的早膳,丹鸩和云郎没待多久便被仇落赶人了。两魔喝的有些醉,勾肩搭背迈入漫漫花海。仇落凝望好友与三弟消失在花海之中,旋即神色浅淡转身回去。他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高兴。丹鸩带来的老酒后劲极大,仇落饮了几杯便有些迷醉,面皮上洋溢出团团粉色,看起来就如同那句“人面若桃花”的写照。喝酒时他竟想到另一件事,这样的酒铢衡没有尝到实在是可惜了。为了照顾铢衡这个酒鬼,他特意挖了一间酒窖囤满满一窖酒,可还没到半年便会被铢衡喝的一滴不剩。都说酗酒之人不好,总是发酒疯,可他没怎么见过铢衡发疯。相反,铢衡喝酒十分优雅闲情,一定要倒在角盏里一滴不漏的喝,手边还要拿着新买的戏折子,喝的面红眼迷却依旧端坐如松,好像是在喝茶水一样。喝上小半天脚边便空倒两三个酒坛,仇落这时候会收了他的戏折子夺了他的酒杯,告诉他不能再喝了。铢衡有时会考虑仇落的话,那多半是酒窖酒水快没有的时候。但更多的,他会抬起那双冰蓝的眼睛,冷冰冰凝住仇落。虽然面色酡红,但是铢衡的眼神却清明透彻,他不高兴了便瞪仇落一会儿,然后离开他的视线。仇落没有酒瘾,但是第一口酒是因为铢衡,那时铢衡自己酿酒,酿好之后酒香四溢,仇落闻见香味看见铢衡抱着一只大罐舀着里头的液体喝。铢衡看起来有些高兴,这让他有了靠近的机会,他知道铢衡在试酿酒水,看来他这是成功了。“好喝吗。”仇落垂着脑袋看他。铢衡难得露出笑容,明媚诱人,他许久没有说话,发声低沉沙哑:“怎么,你感兴趣?”小仇落只感一股诡异的电感从尾椎骨沿着脊髓窜到头皮,铢衡舀了一勺递到他身前,继续用那性感低哑的嗓音说:“小娃娃,喝了酒水可就是坏孩子了。”仇落抿了抿唇,然后接过大勺一口深闷,铢衡低声笑起来,辛辣的酒水顺着咽喉火辣辣烧到肚子,仇落猛呛,红着眼睛剧烈咳嗽。好、好难喝!铢衡起身,身手潇洒夺过酒勺,将里头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好看的眸子低垂,他漫不经心的看着仇落捂着喉咙难受的咳嗽甚至有些干呕的症状,神情冷漠无情。很快,小仇落面上通红耳根烧烫,酒水实在太烈他又不知死活猛灌一大口,居然……咳着咳着晕乎乎的倒下了。“……”铢衡面上表情僵住,好一会,确定仇落没有动弹后才蹲下身,习惯的拍着他的脸蛋,冷冷“喂”了几声,然后翻起仇落眼皮,确定他是昏厥过去后无语的抽了抽眉眼。无奈,铢衡将人抱到屋子丢到床铺上。草草处理完便想回去再饮,可走了几步他又折回来。面上满是嫌弃,但他还是将仇落捞过来脱了他的鞋子,将人摆正,然后掖上被子。末了,郁郁吐一口酒气,暗自腹诽:真是小屁孩,烦人。作者有话要说:酒水入喉,难喝。☆、过往晕乎乎的,仇落躺回寝殿,屋角降暑用的冰釜散发出清凉怡人的气息,闻起来隐约像是铢衡的体香。仇落实在酒量太差,伏在床头就这么呼呼大睡起来。酒酣入梦,还是个美梦。他看见了那年冬天,那时候院里还空空荡荡没有那片梅花林,魔界下起了大雪,空荡的院落被厚雪积压,殿宇里的仆从将阶梯上的雪细细扫去,仇落半夜踢了被子冻醒了好几次,醒来时鼻堵塞头脑发昏,软绵绵的趴在床头虚弱的喘着气,他要去上学,迟到了会被罚。那种焦急的感觉他很久没有体会到了。身子软绵飘忽,他试图下床但是一脚下去和踩云朵一样,身子发热,他不想穿那厚重华丽的狐氅,光着脚丫走到禁闭的窗轩边准备开窗吹风冷静冷静。但是一开窗,外头的寒冷超乎他的想象。仇落被逼仄寒风吹了个清醒,血色眼眸忽然一亮。白、白茫茫的一片!烧红的小脸病态褪去,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雪,魔界王族生活的地方是最适宜之处,下雪几乎不可能。仇落没有见过世面一般,欢快的跑出去,不管寒风瑟瑟,赤脚出去呼哧呼哧跑向雪地,脚心传来刺骨的冰凉,奈何,他一脚踏入雪地立马下陷到腿弯,然后整个魔飞到雪层啃了一嘴雪碴。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寒冷。大风摧刮起来,咧咧笑着仇落的白痴举止一般,打扫的奴仆见自家主子飞进了雪地,惊讶一瞬却没有将他捞起来,谁晓得殿下是不是太激动想玩玩雪?果然,仇落埋了一会儿雪便坐在地上,茫然的望了望四周,没有人嘲笑他的丑状,他蜷着身子,开始玩捏这些随地可见的素白颗粒。对于没见过雪的人,这些寒冷的东西能极大治愈他们的心灵。明明会冻得手脚麻木鼻涕横流,但是依旧要开开心心投入这冰冷而美丽的世界。仇落玩的不亦乐乎,腿脚早就发麻。他站不起来了,便坐着摆弄一团团雪球将它们垒做一起,他忽然不想去上学了,只想一个人开心玩一会儿。只是唇角笑的灿烂,但是面上的两道清泪已冻成薄冰。他估计脑子真的烧坏了,明明出声一呼便能引来奴仆帮他,但仇落没有这样做,他抱着一只丑兮兮的雪娃娃,眼眸半阖晕晕乎乎。许久,身后传来嘎吱嘎吱的踩雪声,铢衡裹着斗篷面色烧红,从仇落身上传导过来的寒气让他在厚厚的衣衫下依旧发抖。见到仇落衣衫单薄坐在雪地,冰蓝桃眸不由愠怒起来。“喂,你们的二殿下都成这样了,来扶一把他很麻烦吗?!冻死了看你们有几个脑袋掉!”铢衡愤愤骂着,见那几个魔仆要来扶人他却暴脾气的推开,“滚开!”迷迷糊糊,仇落听见铢衡的怒喝,病痛明明会传递到铢衡身上,可他还是很难受。大概是咒术在铢衡身上发挥不了最大的效果,伤痛只是平分了。铢衡当时还算强壮,他将仇落抱起来,骂了一句“小屁孩”然后急冲冲带回房间。那是铢衡难能温柔的时候,还有难以压抑的关怀,哪怕是因为咒契的原因怕仇落死掉害死自己。仇落面上通红手脚冰冷,那种难以承受几近崩溃的寻死念想如同雪花一样慢慢融化了,铢衡的怀抱是那样温柔,他将斗篷掀起来将仇落藏着温暖的斗篷下。“铢衡……”可怜兮兮的,他发出微弱的□□。铢衡冷道:“闭嘴。”屋门哗啦推开,铢衡将他赶快塞进被褥,似乎再晚一步仇落就要冻死一般。可刚松手,被子里便探出一只细瘦的小手,血红的眼睛望着铢衡,泪眼汪汪:“冷,不要走。”铢衡蹙眉,有些厌恶但是心里还是落了软处。他将斗篷脱下来,塞在被褥下面让仇落展开盖好,然后轻叹一声,举步离开。见状,仇落冲那背影呼唤,声音凄厉:“铢衡!”无助,害怕,柔弱,绝望。屏风后传来吱呀关门声,仇落咬着下唇面露凶狠,但很快,那抹白色又折回他的视野。铢衡只是去关门了。他那丑恶的表情任铢衡看了个明白。仇落睅目,僵住神情,旋即默默拉过被褥将自个儿脑袋也一并遮了个干净。铢衡冷嗤一声,就算仇落躲进被窝妄想掩盖他还是要说出来:“演技拙劣,差缺火候。”被子下的仇落不服的冷哼一声。隔了一会儿被子外又传来铢衡模模糊糊的叮嘱:“病了就吃药,没人心疼你。斗篷洗干净还给我,不然就赔我一件新的。”仇落哼哼两声,躲在被子下面壮着熊心豹子胆说:“一件斗篷而已,本殿又不是买不起。你不说我也知道,没人爱我。”“哼,知道就好。”铢衡在屋子转了一圈,发现窗户也开着,又悠悠关紧,“知不知道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你那撒娇的功夫别白费了,用在你父尊身上,今年冬季大寒,没有汤婆子暖炉你怕是熬不过去。”仇落捂了这么一会儿,寒气依旧未退,周身像是躺在冰窖,自个儿滋滋冒着寒气。瑟瑟抖着,他将身子蜷得更紧,一时没有搭铢衡的话。被子根本就没用,热气都是人自己产生的,他现在哪有热气可言?好在铢衡的斗篷还有热度,不过也没有多少了。铢衡没听见仇落吱声,见床上被褥下仇落已经缩成一团还在发抖。纠结了一会,铢衡淡淡说着:“哪有这么冷,你又装模作样了。”但手上已捏上被角,掀开一小块从狭窄的缝隙窥看里头的一小团。“还冷?”铢衡恶声恶气得有些故意。仇落道:“冷。”“找事。”铢衡没好气的说着,然后将鞋子脱去,自个儿也钻进被窝,长而有力的手臂不容抗拒将仇落揽进怀里,用自己的温度暖化少年冻僵的身体。仇落额头抵在铢衡坚实的胸口,敏锐的鼻子嗅到他衣襟上的风雪气息。血色眼眸眯起来,闪过不好的神色,但很快,他便合上眼睛将一切负面情绪遮盖起来。忽的,铢衡建议:“你应该背面朝我,这样暖的更快。”仇落挑眉,想了想那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姿势,一时有些动不了身。铢衡见仇落没反应,便暴脾气掀开被子,将人翻了一个面,盖回被子从仇落背后搂住那细细腰身。果然,仇落的后背凉的彻底,连铢衡也禁不住一个激灵。仇落大气都不敢出,僵住身子面上好像被谁放了一把火就要烧穿。“你闭眼睡一觉,醒来就好了。”铢衡这样说。仇落闷着脑袋,不知为何忽然算起自己年纪,他想自己在人界算是十一二岁还是个孩子,而铢衡看起来二十出头,那么铢衡已经是个成年人,一个成年人这样对一个孩子是不是太出格了,总有一些故意使坏的感觉。但想了没一会儿,周身暖意上来,舒适的感觉让仇落不由放下心里的杂乱,真的阖上眼睛香香甜甜睡起来。可没一会儿,他便听见有人唤他,迷迷糊糊的像是铢衡的声音又渐渐变成别人,那个人唤他“殿下”,仇落不悦的睁开一条眼缝,从鼻腔里哼应一声。“殿下!”声音突然放大,尽在耳边。仇落猛然惊醒,血目瞬间睁开,眼见一道白光迅疾剧烈劈过窗前。“夸擦!!----”惊雷作响,震天动地。仇落捂了捂脑袋,太阳穴突突直跳。酒劲还没有散去,看来他真的是醉糊涂了。方才听见有人唤他,但睁眼一看却不见半条人影。仇落疑惑的蹙起眉头,随即,一股古怪的味道飘入鼻腔。腥臭,恶劣。仇落抽眼,那味道他再熟悉不过,那是……腐尸的味道!☆、黑斗笠食物腐败的味道。仇落蹙着眉头,从床榻爬起来,那股难闻的味道忽浓忽淡。体内混合的魔力似乎受到某种引诱骚动起来,冰冷的魔触自发钻出仇落衣袖,在燥热的空气中探动。天色已黑了。仇落揉了揉额头,脑海里传出那道熟悉的声音,它在提醒他:“小子,吾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仇落赤脚步出寝屋,寻着气味而动。今夜无月,仁明殿漆黑一片。院落吹来夏风阵阵,携卷着温柔浓郁的花香以及一股腐朽,血眸在黑暗中发出惨红光芒,隐隐约约,仇落听见一阵清悠铃声。“送上门来,踏破铁鞋无觅处。”仇落勾起唇角,背后触手越生越多,自双袖襟口钻出,魔触将仇落层层环绕结做一只墨色圆球,随即,触手张开,狂乱墨色之中仇落模样再生变化,眸色变黑,面容疏邪。关于仇落身上的寄宿体,还真是一个意外。因为他体质问题,总是吸引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最开始的魔触本体是一团黑乎乎的雾气,仇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沾上的,那团黑气融入他的影子里,平时躲着大气不敢出,到了晚上才会钻到仇落的脑海里试图侵占仇落的神识。好在雾气最开始十分虚弱,连一个小魔头也争不过,后来仇落将它纳为己用用作魔触,并施法将魔触意识压下,若不是那日施用过度,那道意识依旧继续沉沦。期间,陆陆续续有相同气息的雾气缠上仇落,但是它们十分微弱,都被仇落体内的雾气吸收。仇落大致能感受到,这雾气不是别的东西,而是成了魔的怨气。居然能让一口气产生自己的意识,这口气的主人还真是功力不菲。梅花林深入,纷乱花树忽颜色聚变,漆黑染上绯红,娇嫩花瓣滴下墨色水珠,万花同泣,花林中下起一场凄凌墨雨。淄色自仇落面颊滑过,蜿蜒做无声的冷漠。腐臭,达到极致。浓烈的味道令人作呕,黑雨之中,站立一抹纯黑身影,消瘦而纤弱,黑色斗笠垂下黑纱将人身子掩去大半,一时教人分不清男女。那道身影似乎在等仇落的靠近,静静地站立在一株繁华墨梅之下,风吹纱动。魔触在仇落身上不安的攒动,雾气围绕侵染,仇落凝望眼前的人形,一时有些熟悉。脑海里炸开提醒:“他身上气息很重,看来比我这口气还要大。”仇落眯眼微笑:“这是要来互相吞噬么。他看起来很厉害,我打不过能不能直接将你交出去?”雾气道:“晚了!”话音未落,仇落便感觉耳边一阵风动,那人迅疾如电,率先攻击仇落。仇落讶于对方非人的速度,眉头一拧,方才还在身侧的人影瞬间闪现到背后,好在魔触自发而动,不然仇落就要被身后捅来的手臂给穿个窟窿。“这位朋友,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苦苦相逼呢……”仇落一边躲避对方如风迅速的拳脚一边悠然交涉,“你想要我身上的东西,好商量。”对方却是不语,飞舞的黑纱后隐约可见那光滑的下巴,只是看起来颜色有些青白不像正常肤色,仇落只避不攻,身上魔触却试试探探要去掀那顶斗笠,见状,仇落准备故技重施用魔触将人控住,可触手在距离对方咫尺之间便再难深入,仇落挑眉,将魔触收回,魔爪凝光,铸出一柄冷剑。对方跳避数丈,伸手迅捷攀住一截花枝,狠狠一掰,花枝不堪折动应声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