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者:夜散人      更新:2023-06-19 07:40      字数:5140
  ☆、撞破二殿下甫丧爱仆,似乎打击太深,整日窝在仁明殿不肯挪出半步。原先该由他处理的公事都置懈几日,都说二殿下在屋子里借酒消愁,酒肆里的酒水都是成车成车的买。魔君听闻爱子沉湎悲恸亦不由心疼,虽然契魔已经安排了新的病奴,但是四百年的相处点滴又岂是一时半会儿能代替的?于是他允许仇落暂且休息调整心态,手上的事情先交给大儿子旻。当夜,旻赶到仇落的仁明殿上,一是抚慰仇落,二是询问公事的交接。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风声,说二殿下的病奴只是试用,想要攀上二殿下这正是绝妙机会。于是仁明殿每天早上都能在府门前受收到高高一摞赠奴书。仇落见着那五花八门的赠奴书面露悲凄,转背就将之烧成灰烬。旻的到来让他毫不意外。跟着过来的还有小斫冰,父女两提着一篮子鲜花水果来看望仇落。仇落哀不自痛,整个人消瘦不少,从前规矩高束一定要一丝不苟的发冠今日却披散凌乱,当夜月光明艳,照在仇落面上却满满惨淡。“二叔……”小斫冰见到二叔这般模样圆溜溜的眼睛里也经不住包出泪花,旻斜视一眼石桌上摆着的一排酒罐子不由摇头。斫冰将鲜花篮子放在桌子上伸手去摸二叔的脑袋,“乖,不哭。”仇落抬眼,掖泪轻笑。“看你这样,我不由相信他们的传言了。”旻拿过酒坛,自己也饮了一口,清清冷冷的眸子里满是疏凉。“哦?”仇落支起脑袋,声音凉薄,“大哥听见什么了?”“他们……”旻刚打了个开头,小斫冰便赶快抢了父上的话头,扬着豆眉气鼓鼓的说:“这群坏人,居然说二叔叔悲恸的卧床不起病入膏肓了!还说二叔和美人哥哥有奸情,说他死有余辜……”说着又怒不可遏的去拉旻的袖子,“爹爹,你把他们都抓起来,你看啊,二叔叔都哭了。”旻望着自己这天真的女儿一时也不知拒绝,宽阔的大手爱怜的抚着斫冰的脑袋瓜,旻轻叹:“你二叔不喜欢听这些,你别撒盐了。”斫冰愣了愣,旋即蹙眉低头,弱弱的对仇落说了声对不起。仇落无奈的笑了笑,对小斫冰说:“无事。二叔是大人,明天就好了。”“真的吗……”斫冰有些怀疑的凝着仇落,旋即提到接收到铢衡去世后同样如遭雷劈痛苦不堪的大哥夜皎,小姑娘重重叹气,语气疲惫,“哥哥都哭了好几天了,眼睛都肿成核桃了。我给他最爱的眼珠子他也不要,二叔叔,哥哥不是大人,那他什么时候好?”旻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这大儿子,别人的病奴死了哭的像个泪人一样,他和君偃还有斫冰以及病奴夜稔轮番上阵安慰开导也无济于事,现在那臭小子还在绝食,还说要找到杀害美人哥哥的凶手报仇。他真不想提醒自己的儿子,理论上来讲,杀害一个病奴的凶手,都是他们的主人,比如,仇落二叔。仇落轻叹:“夜皎,哭上几天就没事了。”旻给了仇落一记冷刀眼,当然是在仇落看不见的角度,得亏不是他的儿子,什么叫做哭几天就好了。他憋在心里很久了都要忍出内伤,要不是仇落,夜皎现在还是个快快乐乐茁壮成长的小男孩,自从第一次带夜皎来仁明殿上玩耍让他和斫冰见着了铢衡,他这个老父亲在家便一日没有安生过,天天担忧自己儿子被掰弯了要给他断子绝孙。斫冰觉得二叔还是在勉强自己微笑,便决定给他来个温暖坚定的爱的抱抱,手臂张开半截腿还没有摸到,斫冰便被自家眼尖的父上捉了回去,旻一把将斫冰抱在怀里,咳嗽几声阻挡忽略掉斫冰的抗议,旋即一本正经的说:“我与你二叔还有事要商谈,你去二叔的后花园里找绵绵玩,玩累了就来大殿找我。”斫冰不悦的撇了撇嘴。仇落收敛容颜,配合旻对斫冰说道:“二叔这里新来了一对小哥哥,长得一模一样。”“嗯?!”斫冰瞪大眼睛,立马被戳中心思,“一模一样!是二叔的新病奴吗?斫冰可以和他们玩儿吗?”仇落包容的微笑:“可以。斫冰要是喜欢,可以让父上带一只回去。”带回去正好了结他的危机。不知为何,旻忽然觉得仇落的笑渐渐带上一种微妙的算计。出于对二弟的了解,他出声对斫冰告诫:“二叔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你玩玩就行了,人还是留给二叔。”“嗯!”斫冰懂事的点头。仇落的笑,有些牙疼的意味。见到小斫冰离开,两个魔头各敛伪装相互冰冷而视。有斫冰在的时候,总要装的其乐融融一点,不然吓着小娃娃怎么办。仇落漫不经心勾着酒坛又闷了一口,旻将眼珠子转到仇落身上,面容猜忌铺满。“我要听实话。”旻晃着手边的罐子脸色森寒,“仇落,这不是酒。”“咯咯……”仇落颤肩笑起来,声音古怪,“大哥,你也晓得我不胜酒力,只好买些不那么烈的酒,不然吐出来会很难堪。”旻冷哼,听出了话外之音。“做戏,还是真材实料比较好。”他本来还真以为仇落悲恸到整日买醉不问正事,可刚才那一口酒,不对,那一口白水让他突然清醒了,仇落这酒水喝的可真好,还能喝出酩酊大醉的模样。仇落轻笑:“反正也不会有谁像大哥一样关心我,还与我同饮。”仇落放下酒坛,衣襟被浇得湿透血色眼底闪过几丝波纹,“想不到……这样的时候,最关心我的居然是大哥。”听起来有点恶心,旻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就想冲二弟翻白眼,翻完,旻接着猜测:“人,你藏起来了吧。”仇落抬眼,眸中血光漾动。“大哥,契魔发动全界也找不到,仇落何德何能能避过所有眼线将人藏起来?最知晓仇落手无缚鸡之力的,便是大哥了吧?”旻下意识嗤笑出来。“我看你悠悠哉哉表演的很投入,看来是时间很多胸有成竹。弟弟,可别哪一日被谁的眼线看着,现在的他是五界通缉重犯,就算是你,也不能护住他。”“多谢大哥提醒。”“行了。我今夜来也不是要看你哭哭啼啼来安慰你,没想到短短几日竟发生这么多事端,仇落,不是大哥不体恤你,只是,你存寄在我殿里的魔茧快要孵化了。”闻言,仇落眉梢一挑。对了,这几日他太专注铢衡的事,完全忘了同旻做的交易。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得罪了他的好大哥,不然以后旻便不愿意这样心甘情愿做他的挡箭牌。仇落道:“无碍,临近孵化会使魔茧变薄更易钻通,今夜我便同大哥去一趟储君殿。”“嗯。”旻点头,复又觉得哪里不对。仇落向来最舍不得夜晚离开自己的殿宇,毕竟夜晚总是令人无限放纵的时段,虽然急,也不必要这样着急。旻再次敏锐的挑出仇落的漏处,“怎么,想留宿储君殿一宿?”不愧是大哥,连这个都想到了。仇落腆脸一笑:“劳烦大哥安排一间厢房。”“哦?”旻趣味的捏了捏下巴,眼神揶揄,“新来的两个病奴不和胃口,招架不住?”“……”仇落觉得大哥好像又在拿他是处子之身的事情疯狂嘲笑他。仇落偏了偏脑袋,望向殿宇某处,旋即,向来看起来温润矜持实际上流氓无比的二殿下居然对自家大哥说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羞涩无比的心里话:“我要将第一次留给铢衡。”“噗!”冷酷镇定如旻也淡定不下来了,大哥毫不留情喷笑而出,捶桌大笑,“仇落……你……行,很好,大哥为你骄傲。”“……”仇落转过脑袋,眼神不悦的白了旻一眼。有那么好笑吗!旻却想:看来,仇落是要纯洁到老死了。铢衡是什么存在,他肯让仇落碰?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夜皎和他说过悄悄话,说看见二叔的病奴追着二叔打,二叔抱着脑袋不敢还手。仇落被旻嘲笑的彻底,越想越生气,哼……!面上刷白可是耳尖却发热滚烫。旻见仇落不肯再理他,便敛了嘲笑恢复平时的冷淡,旻起身,对仇落说道:“行了。先办正事,父尊将你的烂摊子全甩给我,你也得付好报酬。”“自然。”仇落亦起身,二魔并行,共入大殿商议。而在仁明殿的另一处,跟着绵绵脚步的斫冰很顺利找到了新来病奴的房间。里头还亮着,斫冰刚要去推门,却听见里面争吵的声音。“……”斫冰收回手掌,想要看看二叔说的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却又觉得偷听有失素养。犹豫这一会儿,两道声音争吵的内容已经传入耳中。“……不行,他完完全全就是个断袖,居然在药房和人亲热!”“狐庭,殿下是主人,你怎么可以偷窥!就算是断袖又怎么样?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对他实在是太执着了,吟玉,王族怎么会有好魔?你看看自己,现在伤成什么样子了!”“狐庭……!大哥!……呜呜,二殿下已为我画下咒契,吟玉是他的病奴,病奴承伤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什么大哥不让我待在殿下身边?就因为舒大人是站在大殿下那边的吗?大哥……呜呜……”门外的斫冰惊圆了小嘴,晕晕乎乎的离开了屋门口。走远,斫冰将跟在身后的绵绵抱起来,一脸疑惑:“绵绵,什么是断袖?”绵绵呜呜两声,然后同样不解的甩头。“……嗯……罢了,我们还是去找父上和二叔吧,病奴还是下次再见好了……”说完,小斫冰吁出一口气,慢悠悠踱至大殿。作者有话要说:365°无死角做戏!☆、囚禁五界通缉要犯却只言明逮捕会使用冰雪气息的仙族逃犯,而没有公布张贴画像,官方做出了解释,说是逃犯会易容之术,假借他人面皮四处逃窜。唯有功体才是最佳的辨别方式。仙界之中修行冰雪功体之仙数不胜数,实际上,当初为了追寻战神的脚步,众多仙人纷纷效仿战神的修炼方式,但是铢衡修炼的方式实在苛刻,众多仙人无法坚持半途而废,能做到从一而终的却又因为根基不足难以达到冰霜筋骨的最高境界。特别时期,所有修行冰霜术法的仙族都要接受测试,因为契魔君明仪刺中了逃犯,只要用一定方式检验,便能辨别。虽然五界搜查,但却始终没有寻到逃犯踪迹。人,似乎人间蒸发一般。事情发酵半月,甚至有谣言传出那逃犯正是亡去的玉照官,说他战死魔界怨气未散,故游荡魔界依旧杀魔遵循生前本职。谣言传出众生震荡,仙界原本好不容易平息的哀痛又被血淋淋撕裂开来,仙族之间开始划分两拨,一是认为有人故意制造谎言要将罪孽推到亡去的玉照官身上以便逍遥法外,一是认为玉照官亡灵难安,理应好好祭奠。于是仙界许多门户又将玉照官的仙像摆出,日日奉香祭奠,为之祷告祈福。仙界与人界出现四百年前的壮阔景象,家家祭拜玉照官,将之仙像立于大街小巷,人人腕系白绸,将玉照官平生功绩抄写万卷焚烧祭天。正如花邪川所言,铢衡早已不是生灵,而是一种信仰。这样的存在早就失去了自由,他的一言一行就代表道之正途,正途之所以为正,自然不能有一点瑕疵。身为墨君手下五座之一,玉照官的呼号力却比墨君还要高上一筹,真不知是荣誉还是危险,抑或是谁人刻意。趁着五界舆论风起浪涌,暗匿的各种势力也出来混淆视听煽风点火,刻意模仿玉照官功体的为非作歹之徒越来越多,主要在妖界人界肆虐,事态愈发恶劣。事情传到墨君殿,墨君震怒,要将刻意搅动浑水之徒严加处置。仙界打压严厉,各界尽量配合,毕竟自己地盘闹起来伤的是自己的族人。各界治安亦更加严格,又历经一段时日才将火苗子浇熄泰半。差不多一月过去,凶手没有捉到反而世间哄闹。这样的情形反而让仇落安心下来,闹得越乱他们便分心越多,那么投注在搜捕铢衡的心思便更少。不过,即便这样他也不敢大意,待到成人礼过后,他便依礼法要去五界游历修行,增加阅历是成魔后重要步骤,君明仪的爪牙迟早要伸到仁明殿,他不能一直将铢衡藏匿在殿宇之中。最好,就是带着他寻一片僻远之地,等他捉到真凶再将铢衡接回。但期间铢衡不能现身人前,他可不想让铢衡再次回到那个遥不可及的地位。他的私心告诉他,尽快找到真凶让所有人的视线不至于落到铢衡身上,然后,自己继续占有铢衡。到时候哪怕是一直锁住他,也不能让铢衡离开。就算铢衡求他也绝不心软。二殿下觉得自己心肠硬足了,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也绝不会动摇他囚禁铢衡的心意。成魔礼仅有一夜之期,当夜,仇落又将那扇紧锁的偏殿打开。门扇之后魔光明灭,踏入数步,身后木门自动闭合。屋里弥漫着浓烈的酒气,混合着冰冷得窒息的死寂。零零星星,屏风后传来细碎铁链拖曳的声音,仇落徐缓的脚步此时稍稍加急,他几乎要迫不及待冲到铢衡身前,但是习惯却让他依旧悠悠然然。果不其然,铢衡伏在酒坛上,眉眼半阖,眼尾湿冷氤氲,朦朦胧胧透着怨怒,看起来引诱十足。时值盛夏,仇落轻摇手中竹骨白扇,血色对上冰蓝,空气中似乎有噼啪电流作响。屋中没有灯烛,唯有如烟似水皎月光芒缭绕渗入,铢衡看不大明白,仇落却将那饮酒后的媚态尽受眼底。“莫饮太多,醉酒之后仙人也会失态,就算你不心疼自己,也得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吧?”仇落凑到铢衡身边,蹲下身,将搭在酒坛口的那只手轻轻捉住,放在眼睛下看了一看便蹙起眉头,镣铐之下已是一圈溃烂,隐隐约约见得到森森白骨。铢衡凛目,手腕一挣猛的掐着仇落的脖子。铁链丁零作响,仇落垂下眼睫,铢衡虽然身手迅速,但是这一手根本没有多少力气,绵绵软软倒像是抚摸。“哼。”仇落将那只手轻易从脖子上取下来,然后贴在自己脸颊边,声色沉迷,“铢衡,别挣扎好吗,像以前一样,安安心心待在家里,没酒了便去东集赊酒,躺在竹榻上看看戏折子,只要你还像以前一样,我便解开你身上的镣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