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作者:夜散人      更新:2023-06-19 07:42      字数:5201
  “我筑高楼,遍植芳华。云峰叆叇,望鹤归来……鹤啊鹤,你怎么就和一条赖皮蛇私奔了呢……”白若珩一边喝茶心声暗叹,赖皮蛇,墨君殿里的那条黑蛇什么时候也能长长心眼,也不用他白若珩如此操劳了。喟叹片刻,温泉边的芳草地里还真的钻出一条黑蛇来,跟在它身边飞舞着一只空空灵灵的银边凤蝶,黑蛇衔着一张小纸条,窸窸窣窣动作轻缓的爬到白若珩侧边,挺着上半身探向白君递过纸条。白若珩懒懒地瞧了一眼,纸条瞬间金粉化,凝在空气聚成两个挺拔工整的大字。“过来”。明明面对的是两个大字,白若珩却毫不意外的在脑海浮现出那张冷冰冰的臭脸。“泡澡。”白若珩掬一捧水洗了洗脸,等他再睁开雾气迷离的眼睛时,眼前霸道冰冷的两个字变成长串。“一炷香,逾时,抽干温泉”“……”白若珩凌了凌素来和气的眉眼,哗啦起身一脚踢散金粉,然后气急败坏的勾来磐石上头放着的衣衫,草草裹上就光着脚运使仙术如道白光迅雷劈入墨君殿的寝殿。周身还在滴水,白若珩脚丫子一脚一个水印不客气的往墨君光洁干净的黑玉地板踩,微怒的面容很快平复下来。身后殿门沉闷作响缓缓闭合。白若珩系着衣衫,湿漉漉的往墨君身侧一坐,柳眉微挑:“何事?”“吾要下界。”墨君冷冷淡淡瞧了白若珩一眼,浅金蛇眸毫无波澜,“你,镇守墨君殿。”“下界有吾,不需要墨君亲自动手。”白若珩伸手拿了一只杯子给自个儿倒上热茶,一侧眼还真看到桌案上那根燃了一半的香。“魔族,靠他太近。”墨君微敛眼眸露出金闪闪的上眼睑,神情却是依旧的无动于衷表情欠抽,白若珩冷声一笑。“放心,查到铢衡头上的吾已解决,他在那小魔头身边,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还是,你又偷偷监测铢衡的灵力了?”“在人界。”墨君很诚实不喜隐瞒,一如他教授铢衡那样,“吾,不信任魔族。他觊觎铢衡。”白若珩哪敢说,何止,铢衡都被那小魔头偷了心,快成人家的枕边人。可他不能说,要是让眼前这头冷蛇知道,不仅仇落,铢衡也保不住。他还在骗墨君,幸好他情感方面一窍不通,两情相悦硬生生被白若珩扭曲成仇落的一厢情愿。“真搞不懂你脑子里是什么。”白若珩支着下巴在墨君瞧不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旋即语气不善的接着说,“你我插手只会暴露铢衡,何况,殿中的邪物近日躁动异常,镇压诡气才是你的要事。”“若珩。”墨君忽然改口,扭过头一脸严肃的凝住白若珩,白若珩被这亲昵的一声叫的浑身起鸡皮疙瘩,牵了牵滑落的衣衫,白若珩才平复好心情直面墨君,心情复杂的听他说完后话,“吾,不想后悔第二次。”“你、你别以为打打感情牌吾就会心甘情愿给你守房子。墨染,你的脾气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小玉照会面临如今的窘迫还不是因为----”“吾----不会再伤他!”墨君凛目,蛇眸伸缩,平直的声线终于有了一丝漾动。白若珩紧紧盯了他好一会,半晌,长长吁一口气,面色惆怅的捂着额头。墨君一眼不眨的盯着相处了几千年的仙人,认真的观察他的每一帧神情变化。白若珩是个好仙,正直仁明,但是因为功体的原因,他很会伪装情愫和表情。他的无相仙术练的出神入化,可以变作任何模样与功体,除了他与凤仪,世上无人知晓白若珩的本体。“罢……”白若珩将手拿开,修长手指轻叩玉案,银白眼睫垂敛遮住半眸不决,“吾可以为你镇守这一次,不过,吾会以一魄追随你身边,以防不测。”“好。”墨君点一次脑袋,面上依旧不悲不喜。白若珩无奈的望着眼前的人,心里实在是忐忑,他真怕墨君找上仇落的麻烦当着铢衡的面宰了仇落,更怕他漏了馅暴露身份。铢衡已经说的很明白,他最后便是回到仙界向墨君请罪,要是人都到他眼前了,省去中间直接赴死不就对了?只是,墨染求他还是第一次……他永远忘不了铢衡战死后那段日子,墨染白日夜晚都在处理善后,铢衡的衣冠冢也就匆匆去了一次。他瞧见墨染站在层层叠叠的仙人后头遥远而冷漠的望着那堆满白菊的坟墓,回去之后和没事人一样。可半月后的某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白若珩忽然被寝殿里的铜镜闪了一下。镜像之术。那光芒实在是刺眼,闪烁过后他走到镜台前,面色冷淡的望着镜子里的长角大蛇。墨染的绝情将他伤透了,相处一千多年,身为师尊的他竟没有为铢衡掉一滴泪,哀伤也没有一丝。“做什么。”白若珩面无表情望着那只惹人懊怒的脑袋,不悦的抄手胸前。墨染隔着镜面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别无动作。白若珩没好气的伸手欲拂去术法,手一抬便见镜子里一张白纸悠悠浮起来。“衡儿”白纸上现出两个揪心的字。白若珩阖了阖眼深吸一口气再缓慢吐出:“你……”“大战已了为何不归”墨君摆弄着那张白纸不住的变幻字句,他好像忘了铢衡身亡的事,追着白若珩一个劲儿的问,“大军已归,衡儿呢”?“为何吾感受不到他的气息”?“生灵石寻不见了,放在何处”?镜面里他又亮了一面镜子,晃出御天的憔悴的面容,另一张白纸也飞过去,墨染两边问:“衡儿呢”白若珩心如刀绞忍无可忍捏着镜框对眼前的黑蛇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说:“他、死了!铢衡死了!”白纸颤了颤,素白的纸面出现一团混乱的线条,墨染吐了吐蛇信有些被激怒的动了动庞大身子,和白若珩大眼瞪小眼。纸面上蹦出几个愤怒的血字:“你藏了他”!两位仙尊终于话不投机,深更半夜白若珩冲到墨君殿将还是蛇形状态的墨君暴打了一顿然后强行关了他,再过半月,墨染解开结界从闭关的屋子出来,又是冰冰冷冷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这件事只有白若珩与御天知晓。墨君疯了,从那一夜开始,人形的墨君依旧高高在上冷漠无情,变回蛇身便是他可以发泄压力的时候,时好时坏疯疯癫癫,拿着一张纸隔着薄薄的铜镜对镜像后的人毒舌话痨,就像当年的铢衡一样。奈何人去,万般悔恨,唯余浩叹。人界。天下居住最多异人的所在,别于人世的城池,正笼罩在突来的厚厚乌云之下,森冷干燥的空气中隐隐刮风,如同暗中飞出不经意间取人性命的冷刀。墨色发丝飞舞在俊气邪魅的面容前,上挑的瑞凤眼玩味而犀利的注视远方某处。仇落收回手心里指引方向的魔触,明明知道封魂瓶落到何处,但他却不慌不忙错开正路绕进一边的巷道。黑云压城城欲摧。因为天气骤变,雨雪将至,许多摊铺都收工打烊,街上来来去去窸窸窣窣几个匆忙归家的身影。仇落行到死胡同,走到一半便停下。“出来罢,我闻见你的气味了。”语落,巷道上方果然飞降一抹黑色,宽大的斗笠黑纱翻飞,来人戴笠佩剑三叹,正是黑斗笠。这算是仇落与他的第三次正面相见,当然只是正面的次数。仇落折过身来,露出个温和友好的微笑。对方的腐臭已经很淡薄,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苦涩的中药味儿。黑斗笠不言,只是隔着纱面望了仇落一会儿,将手心里的盒子捏了再捏,最后还是一伸手丢给仇落。抛掷的动作不像是丢武器,仇落轻松捉住,微挑眉头趣味的问:“什么?”“……”黑斗笠做了个打开的动作,然后偏着脑袋往巷口瞧上一眼。仇落鼻子尖,闻见了第三道气味,看来是他的同伴找上来了。果然,黑斗笠冷冷哼了一声,纵身一跃,又从巷道上翻了出去。仇落凝视着人离开,眯着眼睛一脸狡黠。这黑斗笠终究还是跟过来了,刻意避开同伴,撬动他或许有些可能性。接着仇落伸手将手里的小盒子打开,里头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是一粒药丸。像是伤药。看来,那日黑斗笠也混了进去瞧见他受伤。或者……那黑斗笠比想象中背景复杂,妖楼背后与他的背后是否沆瀣一气?一切,等他进入百妖楼便有答案。仇落将药丸捻起放在嘴里,咕噜咽下去随后不慌不忙悠悠然然踱出昏暗的巷道。作者有话要说:哇!今天为什么更晚了呢因为我的定时存稿没辣!!哈哈哈!然后我又习惯来个整点过两秒总之让大家久等啦!☆、风雪将至仇落做事慢吞有条不紊,活脱脱一个慢性子。其实不然,这只是他刻意练出来的表象,欲速则不达,慢条斯理只是用来提醒自己镇静的方式。玉瞳魂魄被他处理过,只要施展法术便能感应。至少现在魂魄还很安宁,没有受到伤害。仇落只身一魔来到百妖楼高大的牌坊前,他确实狂妄,自负到连随时不离的白犼也丢在竹林里的木屋。今日百妖楼生意没有往日火爆,高大宽敞的石门下空无一人显得凄凉萧条。仇落迈着四方步坦落前进,刚过牌坊便有两把弯刀交叉挡道。“客官,风雪欲来,百妖楼提前打烊。请回。”守门的异人有两丈高,握着的弯刀亦配合身形做的犹如巨大的铡刀,雪亮的刀面反照出妖邪冷魅的面容,仇落勾起唇角注视前方,丝毫不肯偏移高贵的视线。“打烊,和我有什么关系。”仇落捏住刀片轻轻一歪手指,两指宽的刀背发出刺耳的断裂声,宽大的刀面一分为二,守卫还来不及眨眼,仇落已穿身而过,如同鬼魅一般登堂入室。“钲!!!----------------”瘦长的手指松开,染着血液的断刀哐嘡砸地。来不及错愕反应,两名守卫已是身首异处血如泉涌轰然倒在交融的血泊里。开杀的丑态,还是越少人看见越好,特别是不能让心爱的人看到。魔触尽数而出,密麻上千却是井井有条,大小魔触如同身形迅快的毒蛇竟将所遇生灵尽数勒昏,沉郁墨眸闪动凶光,不再温和的面容唯剩令人惊悚的狰狞。他可以下杀手,但是事情做的太绝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只是,不一举歼灭这些异人与妖人也是一条坏路,他们是妖楼的打手,这样做的对错,端看时间。清空路线,仇落闯入百妖楼如入无人之境,但他仍然不敢大意,弱者受制,那没有中招的就是有些能耐的人了。剩下一群不好对付的留在暗处,又怎能让他放心大胆头也不回的前进。释放魔触,是自保亦是挑衅,更是……警告!封魔大阵被铢衡破坏,暂时不能运转,仇落落步款款踱在空荡的楼阶,炸开的触手敏锐探寻周遭灵气浮动,每上一步笑意便加深一分,周遭死寂无比,时不时会有一具躯体横在前进的路上。仇落会踩过去。然后不回头的礼貌一句:“抱歉。”牢笼里囚禁的妖人瘫倒一片,它们体质特殊,应该很快就会醒来。魔触裂出小缝,锋利的刀刃从缝隙长出来。千百根危险的刃触在阶梯虚空飞舞骚动,尔或相触仿佛交谈,仇落迈尽最后一阶木梯,脚尖刚触地便听见撕裂空气的呼啸。“铮!”箭矢与刃触相击,发出清脆声响,仇落一脚落稳,眼前昏黑中嗖嗖嗖飞来一阵箭雨,锋利的雨滴打落在触手上就是撕裂的痛楚,仇落将触手聚集翻卷,甩出一面护盾慢慢前推战线。一边多余刃触向黑暗中匿藏的杀手刺去,伴着虚假的温和劝说:“放弃吧,带我去找你们的楼主,留你们一命。我不过,是来讨回自己该得的东西而已。”可对面已无声响,阴暗中一滩鲜血缓缓流到灯光之下。刀剑,暗器,箭矢,枪戟,无论远战近攻还是暗地偷袭,在敏锐的眼耳与巨大代价换来的邪力之前,通通不堪一击。力量抑或速度,武术还是术法,经过三百多年近乎虐待的训练,褪去温润仁厚的伪装,仇落就是一只无坚不摧的杀人机器。每至一处皆有反抗,但就和闹着玩一样,没等仇落看清对方的样子刃触已将人绞成肉块,他不杀没有反抗之人,但若对他动手就只能自食恶果。血,从触手滴滴滑落,空气中弥漫着浓厚血气,墨色眼眸凝望眼前,第四层,他已经到最高的地方。迎面的只有瑟瑟冬风以及稠密得让人窒息的乱雪。嘈杂的风雪呼啸扰乱听觉与视觉,仇落舒展触手贴地游离,自个儿向楼台中央的楼阁踱去。这巨大的屋子是整栋楼的运转中心,布满术法与奇门遁甲,时间不同进入的便不是相同的房间。建筑此楼的人定是术法大腕,从那镇楼的封魔大阵就能看出。封魔大阵……君家首创,用以囚禁家族中大逆不道之子孙的阵法,后来逐渐被魔界引用,为一些术法望族模仿修改,但核心之处依旧握在君家手里。他的师尊很用心,将完整的封魔大阵传授给了他。这,才是仇落胆敢只身前来的首要原因。真正的楼主,与他的师尊定有几分渊源。他调查过君家,发现上下和睦,君家的老爷子威严无比,只要他在世,底下的子子孙孙就不敢明着勾心斗角。但凭靠蛛丝马迹进行分析,仇落还是能推测出君家的诸多矛盾。一个天才的出世,还是嫡次子,光芒盖过所有同辈,简直和他的好大哥旻一样可恶。身份资质皆是极致,完完全全含着金钥匙出生,这样的人,犹如最刺眼的光芒,闪瞎所有昏暗的同辈,在他们的人生彻彻底底留下无法超越的阴影。他的师尊,在当年肯定是所有同辈的噩梦,特别是在同一个大家族的兄弟姐妹之间。摧毁,才是最有可能最快翻身的方法。庸俗的可怜虫才会妒忌高峰,他仇落不屑苟同,在山底一边高山仰止一边妒火欲摧。他要做,就要成为另一座高峰,与卓越并肩甚至超越。情字,一旦沾染就会让人露出破绽。无论是什么感情。相较上次,房间内又生出变化,两侧不再是精美的装潢也没有一扇屏风作为隔离。墙壁修砌出许多半人高的小窗,最外围焊着施过咒术的铁栅栏,狭窄逼仄的铁窗后头幽绿闪烁,一双双反着青光的眼珠子齐刷刷盯住仇落一举一动。二殿下略略扫了几眼,明白过来这些都是活的监视器,它们身上连接着术法,可以传递自己所闻所见给幕后施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