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台

  皇帝缓缓踏上白玉石阶，俯视着京都城。

  “老楚啊，你觉得这里景色如何？”

  “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楚钦一身紫色官服，立于卫帝身后。

  皇帝低笑一声，转身拍拍他的肩膀，“你啊！”

  却不经意间看见楚钦头上的一丝白发。

  他们自小一齐长大，如今都已过了不惑之年。

  “听闻楚朝回来就被你关了禁闭。”

  闻言，楚钦面有郁色，“孩子大了，总听不进去父母的话。”

  “你啊，对他未免太过严厉。”

  “想想你在他这个年纪时，还是个愣头青呢！”

  卫帝调笑道。

  楚钦肃然恭敬道，“陛下说笑了。能为陛下守疆拓土是他的责任，他不思进取，做错了事情，陛下顾及旧情不罚他。臣总要教训教训他，不敢让他忘了尊卑。”

  “他与太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亲厚些也无可厚非，你还是太严厉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如此不解风情。”卫帝话虽如此说，语气却不见愠怒。

  他自是知道他这位臣子的性格，总是谦恭谨慎，宁折不弯，有时候脾气硬的让人生气。

  但这种脾性也有这种脾性的好处，只要他认准的事情就是豁出一切都要做到。

  楚钦没有回答，只是拱手立于一侧，眼睛在山河盘上停留一瞬离开。

  “陛下，二皇子已准备妥当。”一名内侍于奉天台下禀报。

  卫帝闻言挑眉，“太子何时到？”

  “回禀陛下，太子殿下应当已经在路上了。”内侍小心翼翼道。

  “他倒是情深。”闻言，卫帝道。

  只是重情之人可当不起这天下。

  “退下呢！”

  内侍闻言如蒙大赦，离开奉天台后，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

  陛下昨日就宣太子和太子妃觐见。

  太子却以要太子妃身体不适推脱，硬是拖到今日戌时。

  今日之后，这太子之位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了。

  不过这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内侍能关心的，他只希望今晚能平安渡过。

  忽然一阵风吹过，他裹了裹自己的外袍，站在墙角，嘴里喃喃道，“这才几月份，天怎么变凉了。”

  卫帝手一挥，将奉天台将士都遣走，自己围着山河盘细看。

  他其实很少来奉天台，至于山河盘他也只见过三次。

  一次是他少时，先皇登基时，一次是他登基为帝时，还有一次便是现在。

  山河盘，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日晷。

  任谁也看不出来，它就是这掌管天下命数的神器。

  只是很快，人间再也不需要它了。

  卫帝心中暗暗想到。

  他父皇没有做到的事情，他即将要做到了。

  楚钦望着卫帝的背影，右手在袖中紧握。

  现在只有他们二人在奉天台上，该不该动手呢？

  楚钦不停的问自己，紧握的手却缓缓松开。

  “恨朕吗？”

  卫帝突然开口问。

  “什么？”楚钦一时没听清。

  “你恨朕吗？”卫帝很有耐心，“朕夺了你的儿子，让他成为这山河盘的祭品，恨朕吗？”

  “臣惶恐。”楚钦拱手低头道，“大祭司生来有此机缘，庇护人间，是他的福气。”

  “可他却活不长了，不觉得可惜吗？”

  “能以区区此身，侍奉天下人，有何可惜？”楚钦继续道，“臣想，若是换作任何人都会愿意为大卫，为陛下这样做。”

  卫帝沉沉地望着他，神色晦暗，不知在想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