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运动会上的那个男人，他向来不太准的直觉给了他一点暗示。郁淮看了一眼江子钦，又低下头没说话，总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但是江子钦准确地捕捉到了郁淮那个若有所思的眼神，疑声问道：“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的？”郁淮犹豫地看着他：“我在想钟瑜的事儿，他以前从来没请过假，感冒发烧都上课，今天怎么就没头没尾地走了呢？”江子钦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郁淮觉得越拖越难说，但是自己的怀疑又没什么根据，就一声不吭地跟江子钦大眼儿瞪小眼儿。江子钦看了他一会儿，眼神变得有些暗淡，“我知道了。”郁淮一愣，“什么？”“你想说的事儿，”江子钦背上书包，“不早了，快回家吧。”说着在郁淮的肩上拍了拍，跟侯天走出教室。郁淮愣怔地回到自己公寓，开门发现家里的灯亮着，他哥正大腿敲二腿地靠在沙发上看书。“哥！”郁淮啥都抛脑后了，腆着脸凑上去，拖着腔大喊一声。“喊什么喊！”郁涵把书往他弟脸上一盖，“月圆之夜化身为狼啊你！”郁淮撅着嘴就往他哥脸上凑：“你今天太帅了～”郁涵一听弟弟夸自己，立马得意了，“那必须的～”说着又往沙发上一靠，“你现在跟江家那个小子处的不错啊？”郁淮一听哥哥提江子钦，立马坐不住了，“那必须的～”说着也往沙发上一靠，“他人特别好！”我特别喜欢～“怎么了老板？心不在焉儿的？”侯天胳膊肘蹭了蹭江子钦。江子钦靠在座位上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累！”侯天奸笑着凑上去，掐着嗓子：“哟～看来是今天下午的庆典把咱们江大老板吵到了～”侯天伸出两只咸猪手在江子钦的肩上捏来捏去，“小的给您按摩按摩～”江子钦嗤笑，“一边儿去～”回到家，江子钦走到自己房间的阳台上，想了想，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有事儿？”电话那头传来盛南昭慵懒的嗓音。“干嘛呢？”江子钦问道，指甲在栏杆上划出金属的声响。盛南昭拨弄了两下吉他，调笑道：“你不会就是来找我瞎寒暄的吧？”江子钦顿了顿，又继续说：“钟瑜在你那儿吧。”气氛突然很安静，江子钦几乎隔着电话都感受到了盛南昭身上逐渐散发出来的寒意。“有事儿？”他突然开口，还是最初那句话，只是语气里全然没了慵懒，变得锋芒毕露，充满敌意。“到底在不在？”江子钦皱起眉。“在，”盛南昭寒声道，“跟你有关系吗？”“明天让他来学校吧。”江子钦听到盛南昭在地板上走动的声音和他停下步伐时轻轻颤抖的呼吸声。“好。”他说道。☆、第二十章第二十章下午大课间的时候，郁淮在座位上恍若走火入魔地刷题，笔尖在草稿纸上疯狂摩擦。江子钦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郁淮做题的时候会自言自语，还会吐槽，飞快地转笔，他觉得挺有意思。“老板！”窗外突然平地一声吼，江子钦浑身一凛，回头看到黄正趴在窗台上。“怎么了？”江子钦问道。黄正刚想说话，眼一斜就瞄到了一旁还在喃喃自语的郁淮，“嘿？你俩怎么混一起去了？”郁淮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把头转了过来，眼睛还扎在试卷上，整个场景十分诡异，直到他笃定地写下一个答案。“狗哥！”郁淮仿佛见到亲人。“······”黄正有些无语，朝他摆摆手，“你继续你继续，我不是来找你的。”说着拍了拍江子钦的肩，“老板去打球不？走起？猴哥也去。”江子钦点点头，“行啊，走。”郁淮一听立刻坐不住了，慷慨言辞宛如英雄就义，“等等！我也去！”黄正稀奇，挑了挑眉：“你去干嘛？当球？”“我可以为你们摇旗呐喊！”郁淮甩甩校服袖子。黄正一脸嫌弃，他跟江子钦侯天去打球，男男女女都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学技术的学技术，看帅哥的看帅哥，郁淮这小身板都不一定挤得进来。“走吧！”江子钦开口道，手在郁淮背上摸了两下，郁淮很少去操场，更别说看他打球，江子钦挺激动，有点想炫技的意思，就是有点紧张。“走走走！”黄正催道，“早点去占个场子！”“你们先去，我拉着钟瑜。”郁淮把江子钦推了出去。“······我为什么要来？”钟瑜面无表情地看着郁淮。“锻炼身体，”郁淮的眼睛跟着江子钦的身影奔跑，“在教室久坐，你的屁股就会变大！”钟瑜翻翻白眼。“我靠，江子钦也太帅了吧！”“······”“我操嘞！你看到没？那个三分球！就那个角度！我去，这也太准了吧！”“······”“我打我自己啊！我以前怎么都没经常来看他打球啊！咱们以后常来看吧！”“不！”······三个人在球场上随便打的半场个人赛，不大不小的一片地方被围得水泄不通，每进一个球都有人鼓掌，有人欢呼。这应该是一中在校的学生里最强的一个组合了，一个跳高冠军，一个短跑记录保持者，还有一个全能的体育特长生，所以围观的人群里还来了爱打篮球的老师。篮球在场地上高频撞击，间或夹杂着球鞋拧出的刺耳声响。江子钦左手带球奔跑，侯天上前抢断，黄正从后面包抄。江子钦灵敏地向右微倾，使了个假动作，把球从侯天□□传了过去，随即一个旋转，绕到侯天身后，稳稳地接住球，原地起跳，投了一个完美的空心球。篮球落地的瞬间，人群再一次沸腾，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最后点燃了观众。郁淮随着人们一起吱哇乱叫，钟瑜觉得自己的胳膊可能快被掐紫了。“骚不过骚不过，”黄正弯腰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说道，“明明知道你的老套路还是干不过你。”真的高手就是这样，懒得隐藏，没什么可隐藏的，他把一切都告诉你，给你机会寻找打败他的方法，但你就是打不败他，招数可能不多，但是招招精辟，招招致命。侯天坏笑着拍了拍江子钦的背：“老板今天过分了啊，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卖力？是不是今天心上人在场啊～”黄正眯起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哦？心上人？”侯天挑挑眉，江子钦抿抿嘴，有意无意地用余光朝郁淮的方向瞄了一眼。“快快快，”侯天憋笑，“老板还没帅够，再让他扣一个！”黄正会意地调笑：“了解了解，哈哈哈······”俩傻逼----江子钦心想，但没拒绝。他走到中线附近，眼神示意了一下。预备铃打响了，距离上课还有三分钟，但人们都没有离开的意思。黄正站在边线前开始运球，起跳投篮的时刻江子钦开始向篮筐奔跑，然后他在罚球线前纵身一跃，单手劈扣，球入栏中，空中接力，篮筐剧烈地晃动着，嗡嗡作响，不断击打着郁淮的耳膜。江子钦稳稳落地，球场上尘土飞杨。霎时的寂静之后，全场欢呼，三个人互相击掌。灌篮虽然不能多拿什么分，但是能带动全场的氛围，杀一杀对手的锐气，把节奏掌握在自己手里。郁淮张着嘴简直说不出话来。刚刚那是什么操作！？这也太帅了吧！？太帅了，就是帅，帅炸天，其他的他什么也分析不出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罗腾说江子钦打球的时候眼里有光，他不是眼里有光，他是身上就发着光，闪电一样，敏捷利落。江子钦走到篮球架下拿起校服，抖了抖上面的灰尘，披在身上，下意识地看了郁淮一眼。“别看了，”侯天挎着江子钦的肩膀，“早被你帅呆了～”江子钦又看了一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咱们篮球联赛要是能组队就好了，那就无敌了知道吗？”黄正跟了上来。侯天瞄他一眼：“甭想了，到时候咱们只能是对手。”黄正撇撇嘴，“赛前多跟我打打，练手。”“篮球联赛又不是个人赛，抓紧找你们班的人组队，带着他们好好练。”江子钦漫不经心地说道，眼睛盯着前方郁淮的背影。“行吧，我还没挖掘出我们班的可塑之才，能请外援吗？”“怎么可能？万一被发现直接报告裁判，你们班不用比了。”侯天摆摆手，“这不还有好几个月嘛，好好准备就成。”“是啊狗哥，让我期待一下。”江子钦蹭了蹭黄正的胳膊。“拉倒吧，我们班没几个男生打球的，唉，时运不济啊～”黄正唉声叹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这届还有个十四班，听说挺厉害，有两个男的挺壮的，说不定能治到你。”江子钦面色平静地看着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对了老板～”黄正老不正经地笑道，“老板娘是哪位啊？”“干嘛呢你！”侯天伸手一推，佯怒地呵斥道：“老板娘的底细是你能随便打听的吗？”两人撩骚完就凑到一起一通傻笑。俩傻逼----江子钦心想，径自往教室走去。郁淮好不容易把自己在江子钦面前的脸皮养得厚了一点，现在又不行了，看完一场球赛以后，又恢复了刚开始的那种脸红心跳的状态了。暗恋这种东西，会让一个人觉得自己跟喜欢的那个人之间距离时远时近，你可以在心里不知羞耻地胡思乱想，怎么搞都行，但如果发生在现实里，就算是那个人的轻轻一瞥，所有偏爱都会把他哪怕丁点儿的美好无限放大，都会让你兵荒马乱，瞬间溃不成军。就像是观察一样东西，离得越近，看到的越少，越细致。郁淮在这些天的相处里，只愈发觉得江子钦是一个性格极好，十分温柔的人，一旦把这个人再次拉到别处，让他跟从前一样远远看过去，他才再次看见那个人身上的光，不是他能看见，是所有人都能看见，所有人都喜欢。如此的亲密，以至于他都忘了当初江子钦是如何吸引了自己，他在人群里，在任何地方都惹人注目，都出类拔萃。郁淮的大脑此时高速转动，他手里的笔也在指间高速转动。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因为自己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人而庆幸还是要为这人的优秀而担惊受怕。我是不是要表现得再明显一点呢----郁淮心里想着，盯着数学题一副凝神思考的样子。怎么突然又不说话了？前段时间不还好好的吗----江子钦余光里偷看着郁淮，轻轻蹙起眉，觉得很疑惑。他这样想着，视野里依然全是郁淮的身影。江子钦右手握着的笔，无意识地转到了指间，在他的指缝里慢慢翻转着。像是感受到了江子钦的视线，郁淮突然有点紧张，但他并不确定江子钦是不是真的在看他，但他又很想确定江子钦到底是不是在看自己，怀着一丝忐忑和期待，郁淮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黑板上方的挂钟。傍晚的烟霞浸满郁淮的余光，从窗口里漫进来的夕阳把他的脸颊熏得有些发烫。他保持着抬头的动作，但眼神轻轻往右一瞥，他看见江子钦在他看钟的瞬间也抬起了头，漫无目的地看着黑板上方的挂钟。秒针滴答地走，郁淮在时光的罅隙里，听到了自己有些高频的心跳声。他以前听说，你打一个哈欠，如果旁边的人也打了个哈欠，就说明他可能在看你；你抬头看一眼钟，如果那个人也看了一眼钟，那他一定在看你。所以江子钦，你刚刚真的一直在偷偷看我吗？就像我也一直在偷偷想你。郁淮没敢多想，他不敢抱有太大的期待，但他心里甜丝丝的，微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掠过江子钦，来到郁淮身旁，一种莫名的情愫正暗中传递着。郁淮从前读到“别把秘密告诉风，风会吹过整片森林”，当时他觉得很美，如今他却有些害怕，害怕身旁的风拂过他的眼睛时，就算他不说什么，风也会把他眼里藏匿的悸动，偷偷告诉江子钦。☆、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一章“这次期中考试我们班和上次相比，整体成绩有所下滑。”老谷在讲台上厉声道。郁淮有点紧张，因为他这次数学后两大题没一个做完的。他皱着眉，不安地看了看投影的排名表，发现自己虽然是班里第二名，但是已经退出了年级尖子生的行列，这还是头一次，他有点灰心。“怎么了？”江子钦转过头说道，“不甘心了？”郁淮点点头，“是有点儿不甘心，但这也没办法。”他开始进行习惯性自我开解，“人家超过我说明他们比我努力，应得的。”他抿了抿嘴，朝江子钦语重心长地挑了挑眉：“放心吧，我不会再给他们超过我的机会，东山再起很容易！”江子钦嗤笑一声，郁淮平时学习已经很用功了，这次考试结果出来以后可能要更拼了。郁淮虽然表面上故作轻松，心里其实怂死了，今晚回家准少不了他哥一顿教训。他一边沉思一边转笔，每次考试无论结果好坏都进行一番条理清晰的总结是郁淮的常规操作，大多在脑内进行，并同时将一部分精力分散到手指间转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