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者:倾十三      更新:2023-06-19 13:07      字数:4804
  “情况不同,”晏景摇摇头说,“彦旺达是死在了皇城里,西北将士必会疑心藩王是被国主所害,此乃其一;西北边疆向来比东北混乱,猃狁各部从未安分,此乃其二;而向黎却是和尹清如私下贩卖军火,当众对太子放冷箭,被抓了现行的,东北军中就算是有不服的也得生咽了这口气,否则必会被当同党追究。”秋瑞点点头,拉着晏景袖子蹭啊蹭。“怎么了?”“师父,”秋瑞带着些鼻音,“我想南行了,以前老觉得他讨厌,此时......”此时却心里疼的好像刀割。“师父,为什么要死人?为什么不能同身边在乎的人永远守在一起?我想要父皇、母后、莲汐、师父还有留仙公子,我们能不能永远都在一起?”晏景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暮浅,人生无不散之宴席。你会长大,你的父皇母后会老去,师父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人生在世,若能得一人相伴相守已是万幸,又何尝能再要求这许多?”孩子,到何时你才能将这些看透?*****皇城里,玉宗收到了晏景传来的书信,勃然大怒。私卖军火,加害太子,与北辰国勾结,样样都是死罪,这东北总兵向黎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此事必须彻底严查。与此同时,国师府里也收到了一封密函。“公子已在平雨县身死。”一个身形瘦小的黑衣人战战兢兢的俯身跪着,眼上遮着半张青铜面具,看不清神色。“我知道了。”上首一个老人靠在榻上,眼底有些浑浊不清,年纪已经很大,仿佛动一下都很困难。“南行他...终归是没有逃过此劫。”老人叹了口气,若早知如此,自己又何必在他还没出生便将其生母赶出了府,让他在外流落多年?自己这一生测国运,算民生,为保一国平安强行逆天改命,多护了玉宗十年太平,可终归是没保住自己的儿子。南行只知自己名叫南行,却从来不知道他是姓顾的。当朝国师顾清让唯一的儿子。“他还没出世我便算出了这孩子会有此一劫,只以为离开了皇城便能躲过去,没想到终究是天意难违。”顾清让自言自语,“泄露了一生的天机,最后却报应在了自己儿子身上......”“国师节哀。”瘦小的黑衣人跪的全身僵硬,却也不敢多说一句。“南行他...是被何人所害?”顾清让问。“东北总兵向黎。”“那他也就不必再活着了。”顾清让说,“让他去陪葬。”“向黎也已身亡。”瘦小的黑衣人说,“公子是为太傅大人挡箭,被向黎手下射杀,一共一十六箭,两箭入心。”“晏景吗?”顾清让想了想,仔细回忆起这位太傅大人的形貌,他已经太久没有出过门了。“哦...我记得之前有影卫说过,南行心悦当朝太傅?”“是,”黑衣人说,“公子曾在皇城见过太傅大人一面。”就那么远远的一眼,就赔进去了一生。“晏景是不是已经成亲了?”顾清让想了想,好像是隐约有这么个事儿。“是,”黑衣人说,“太傅大人对柳留仙很是宠爱,对公子先前纠缠略有不满。”顾清让挥了挥手,“你下去罢。”第二日,许久不问世事的当朝国师顾清让将白端己请来了府上。“许久不见国师大人,近日可还安好?”白端己客套了一句,摸不清国师大人心中所想。“王爷不必客套了,”顾清让说,“与王爷这般心思通透之人说话,老头子也就不绕弯子了。”“愿闻其详。”白端己喝了口茶,嗯,上好的雪顶青,难得的好茶叶。“你想要这秋慈天下,”顾清让说,“老夫只想这天下大乱,所以...我们合作?”“哦?”白端己放下茶杯,“国师大人何出此言?如此便是冤枉死了本王。”“听闻玉宗已将向黎叛乱之事交与了王爷彻查?”顾清让似笑非笑的说,“想那兵部尚书也快命不久矣。”“既是国主陛下所托,本王必定会彻查清楚,至于结果如何,现在还尚未可知。”“太子与太傅外出历练已有三年,途径各地,凡是平日里碍了王爷眼的,不都已经被有意无意的治了罪?”顾清让抿了口茶,“王爷这招借刀杀人,用的着实高明,若不是老夫费了些心思,恐怕也还被蒙在鼓里。”“国师此话可有证据?”白端己挑眉。“王爷不必动怒,老夫并无恶意,若是想找王爷麻烦,那西南藩王现今岂不是听命于白府?”顾清让将茶杯放下,“老夫是真想同王爷合作。”“为何?”白端己皱眉。“方才不是说了吗?老夫只想要这天下大乱。”我要这天下,为我儿陪葬。“王爷回去想想罢。”顾清让挥手送客。*****“国主陛下回信了。”晏景从灵鸟爪上取出信件,“此事背后竟然还有同谋!”“啊?”秋瑞惊讶,又谁啊,他秋慈还能不能消停些了,这些年不管走到哪儿都得抓出几个贪赃枉法鱼肉乡里的,这还怎么得了。“兵部尚书,”晏景说,“陛下说此事交与白端己彻查,揪出来兵部尚书竟是同谋,这种勾当已与向黎合作多年,不止军火武器,还卖些秋慈情报给番邦小国。”“那就是不止北辰一国?”秋瑞惊讶。“不止,”晏景说,“与北辰周边小国均有过合作。”这可是叛国罪!“将来若真打起仗来,不知道要有多少秋慈儿郎葬身在本国武器火/药之下。”秋瑞感觉心口一紧,不自觉的便去抓晏景,“师父可有解决之法?”“没有,”晏景摇头,“只盼这场仗来得晚些。”既然无可避免,那就越晚越好。“父皇可说了何时派人过来?”“接任的官员已经派出来了,应当近日便到,”晏景说,“我们很快就能回皇城了。”第三日,晏景又收到一封书信,西南藩王叛乱,西南边疆告急。“兵部尚书刚被下了大狱,连带着还有他手下几个将军,朝中现今已经无将可用。”晏景皱眉,怎么接管东北的官员还未到。“这可怎么办?”秋瑞在房中打转,“父皇母后可会有危险?”“暂时应该没有,”晏景说,“只怕夜长梦多。”“那白怽呢?”秋瑞说,“西北边疆早已稳定,他为何还不回皇城?”若是那人在,至少还可派去西南镇压叛军。“还在西北,”晏景皱眉,“不知为何三年前彦旺达之死被西北军知道了,现在正闹着要朝廷给一个说法,有白怽在,至少还能暂时压着些。”秋瑞颓然。柳留仙过来安抚着拍了拍他,“别怕暮浅,还有我和你师父在,还有莲汐,我们都在你身边,接管东北的官员一到,我们立马就起身回皇城,若是一路快马加鞭的走官道,用不了几日就能到。”“嗯,”秋瑞点头,将衣角紧紧攥在手里,谢谢师父,还有留仙公子,谢谢你们能一直陪着我。又过了五日,玉宗派来接管东北的官员终于到了,秋瑞也顾不得客套上几句,便跟着晏景往皇城赶。每到一处驿站,带上干粮换了马便继续出发,秋瑞心中惦记着父亲,一刻也不想多停留。“瑞儿哥哥,”莲汐将他叫住,“今日休息一晚吧,再这样下去人也受不了。”“不必了,”秋瑞说,“你们不必管我,到下一个驿站便住上一宿,官道安全,我先自行回去。”晏景之前又接到了一封玉宗的书信,信上说西南战事吃紧,玉宗为了鼓舞士气要御驾亲征。“我护着太子殿下,”小六子眼神坚定。“好,”秋瑞点点头,将干粮一口塞进嘴里,就了口水,翻身上马。“我们一起,”晏景说,不容他反驳,带了柳留仙先行离去。☆、38、西南逆玉宗亲讨伐,陕塬逢百年难遇灾昼夜不停的赶路,秋瑞终于回到了皇城,阔别三年,如今再度回来,景物未变,心境却已不同。未及洗漱更衣,秋瑞径直进了宫,却终究是晚了一步。“瑞儿,”庄贤皇后捧着儿子的脸,三年不见,这张脸黑了些,也瘦了些,脱了稚气变得更加棱角分明,“你在外受苦了。”突然见着自己儿子,庄贤皇后喜极而泣。“父皇呢?”秋瑞问,“父皇可还安好?”庄贤皇后顿了顿,“西南战事吃紧,你父皇他等不及你回来,已经御驾亲征去了。”“何时走的?”秋瑞问。“今早。”“母后在宫中等我。”秋瑞来不及安慰母亲,转身离开皇宫,策马追赶,只盼着父皇的大军还没走远。官道上是浩浩荡荡的秋慈大军,一眼望不到头。秋瑞策马一路前行,终于看见了最前面的龙撵。“父皇...父皇...”秋瑞使劲儿抽了身下宝马两鞭子,跑的快些,再快些,就要到了。“瑞儿?”玉宗隐约听见秋瑞的声音,连忙回头。“父皇...”秋瑞挥挥手,他已经看见玉宗转过了身。“瑞儿。”玉宗道,“瑞儿...”“儿子想您了...父皇。”“回去吧,”玉宗说,“瑞儿回去吧,不必担心为父。”秋瑞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大军前面的龙撵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直到这号称百万的雄狮也再也看不见一个身影,方才落寞的驾了马回宫。他从三年前与父亲大吵一架以来,这还是头次相见,却只能夹在百万军中,匆匆一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了。玉宗亲征,太子监国,秋慈虽然一片风雨飘摇内忧外患,该过的日子却也得接着往下过。晏景依然带着柳留仙住在小竹轩内,秋瑞却已入住东宫。自打玉宗亲征以来,一年之内,西南捷报频频,秋瑞总算是舒了口气。只盼着父亲能早些班师回朝,他好继续无忧无虑的混在师父身边,可他却忽略了自己在经历这许多事情之后,心境早已与当年不同。玉宗十八年末,西南传来战报,秋慈军大败,国主亲上战场,腿部受了箭伤。秋瑞心头一紧,这场仗已经打了快一年,之前传回来的都是打了胜仗的消息,本还以为战事很快便会结束,没想到此时竟然败了一场。玉宗十九年,西南战事持续,周边小国也纷纷望风而动蠢蠢不安,只怕秋慈大军稍显败事,便会挥军北上。西北内乱还未完全解决,若不是白怽压着,恐怕早已被猃狁乘机而入。与此同时,陕塬郡大旱,自打开春以来滴雨未下,百姓一片怨声载道。湖水小河早已干涸,地里的庄稼也尽皆旱死,整个八百里秦川,土地都皴裂成了一块块的龟纹。关中地区颗粒无收。江南水量也比往年少了许多,整个秋慈的百姓都活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氛围中。秋瑞看完最后一张奏折,眉头皱的更深了些,繁华盛世的表象终于是掩盖不了这腐朽不堪的内里了吗?父皇,你何时才能回来,我到底要怎么办?秋瑞换了便服从宫里出来,身边只跟了小六子和莲汐两人。好像已经许久没有在这皇城的大街上散步了啊,秋瑞想想,上次上街的时候是在何时?貌似已经是四年以前了吧,那时候还没跟师父出皇城,整日里完成了课业便四处游荡,没有西南战乱,没有陕塬大旱,没有西北动荡,也没有朝廷里一群阳奉阴违的官。那时候,真好。有师父,有父皇母后,后来还有了莲汐和留仙公子,这些他珍视的人。“上次我们在皇城里逛是何时了?”秋瑞不由自主便问了出来。莲汐侧着脑袋想了想,样子有些娇憨。“四年前吧,那天是七夕,晏景师父和留仙公子成亲,我们还逛了街上的花集。”“四年了啊。”秋瑞感叹。就是那日他们遇见了白怽,秋瑞皱眉,往后的日子便越来越偏离原先的轨道。虽然这些恐怕迟早会来,可他终究还是认定了白怽是事端的开头。“瑞儿哥哥最近都很不高兴吗?”莲汐拉拉他,却并未向往常一样得到些许回应。“没有,”过了好一阵子,秋瑞才揉揉她头发,“只是最近事情有点多。”明明就很不高兴的样子,莲汐小声嘟囔,以前笑容明媚的瑞儿哥哥她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了。“莲汐还想吃糖糕吗?”秋瑞问,他记得以前莲汐最是喜欢吃东街王记的炸糖糕,而留仙公子就喜欢吃荷花酥。“嗯,”莲汐点点头,“不如再买些荷花酥吧,我们一会儿去小竹轩看看晏景师父和留仙公子。”“好。”秋瑞笑笑,每次见到师父和留仙公子的时候,他都有一种仿若又回到过去的错觉,真好。*****“你们听说了吗?咱秋慈国现在已经全乱了套。”刚走到东街街口,秋瑞就听见周围的百姓在三三两两的议论。他就近寻了个茶摊坐下,想听听这些事在百姓中间又是被如何议论的。“谁说不是呢?”一人道,“皇帝陛下可是都御驾亲征了。”“是啊,”另一人脸露担忧,“可是陛下御驾亲征都去了一年多了,怎的还没平了西南动乱?”“不好打吧,”先前那人说,“我先前听说西南人都擅长用蛊毒,那玩意儿可厉害了。”秋瑞想想自己以前貌似也说过类似的话,不禁挑起嘴角笑了笑。“蛊毒啊...”一个粗壮汉子闻言打了个哆嗦,“那玩意儿可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