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在自己的拳头距离洛蒙的心脏部位仅仅只有一厘米的距离时，黑衣人, 也就是艾尔, 硬生生地停下了动作, 嘶声骂道：“蠢货！挨打都不知道躲, 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洛蒙说不清自己刚才一刹那的心悸是因为什么, 只能惊疑不定地问：“你、你究竟是谁？”艾尔那只完好而美丽的眸子里流露出某种复杂的情绪，一字一顿地反问：“你觉得我是谁？”洛蒙脑子里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不禁又惊又骇, 脚下不自觉后退一步, 语无伦次地说：“不，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我和伊思是孤儿，从小被人遗弃, 没有父母亲人，他们都早就已经死了……”“放屁！”艾尔怒不可遏地爆了一句粗口, “老子要是死了，你和伊思是怎么来的？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洛蒙浑身一震, 张着嘴想说什么，但脑子里一片空白, 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艾尔一脸阴郁地接着道：“怎么, 不相信？你以为我这么无聊，闲得没事做跑出来冒充你们俩的爹？”见洛蒙哑口无言, 他接着问：“伊思呢, 他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在帝都找不到他？”洛蒙仍然处于极大的震惊之中, 下意识地回答：“他上个月刚刚结婚，和他的丈夫到别的星球蜜月旅行去了。”艾尔没听说过这个消息，吃惊道：“什么，他结婚了？和谁结的婚？”洛蒙说：“皇家护卫队的副队长，斯宾塞。”艾尔气得几乎要跳脚，“该死的，你们兄弟俩一个嫁给奥古斯都家族的魔鬼，一个嫁给他们的走狗，难道都瞎了眼吗！”这种话洛蒙实在听不下去，分辩道：“我不知道你和奥古斯都家族有什么仇什么怨，可是迦勒和斯宾塞绝不是你以为的这种人，你这样说太过分了！而且，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我和伊思的那什么……你是beta，而我和伊思都是omega，汉斯医生说，b是无法生出基因纯正的o的！”眼下发生的事太荒谬，太不可思议了，那个普普通通却对任何人而言意义不凡的字眼他根本就说不出口。艾尔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那么这位汉斯医生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无论用什么手段，alpha和beta都不可能变成omega。但是o要想变成b，甚至达到a的体能却没那么困难，只需要做个手术把性腺割了，偶尔再打一点激素平衡剂就行了。”洛蒙闻言又是一惊，汉斯医生告诉过他，但他同时也明确地表示，对于一个omega而言，割离性腺带来的痛苦堪称人体疼痛之最，程度更甚于自然分娩。而且这种手术带来的疼痛并不是一次性的，并不会一劳永逸，而是会贯穿这个人的一生。摘除了性腺，从o变成了b，体内激素会发生紊乱而导致免疫力低下，容易罹患各种疾病，要想避免就只能定期打一种激素平衡剂，但是这种药剂有不小的副作用，长期注射会缩短人的寿命。另外，变成b以后虽然每年不会再有发｜情期，但取而代之的是为期数日的疼痛期，这几天里服用任何止疼药都收效甚微。也不能像o那样可以通过和a啪啪啪来把情｜欲的折磨变成身体上的愉悦，基本上只能靠自己硬扛来挺过去。汉斯之所以会跟洛蒙废话这么多，是因为当时洛蒙生完里奥后心血来潮，想着自己如果变成b，是不是会比当o更厉害。汉斯毫不留情地驳斥了他这个念头，叫他最好不要尝试，疯子和自虐狂除外。洛蒙当时一听就怂了，再也不敢异想天开，从那以后就老老实实地当他的o。所以，艾尔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一个beta，他疯了吗？这句话洛蒙没有说出口，艾尔却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完好的半边脸上露出嘲讽之色，“我要是真疯了那倒好了，活得就会轻松得多，只可惜我没疯，必须清醒着承受一切。你不是口口声声问我和奥古斯都家族有什么仇什么怨吗？那我就告诉你好了，省得你再对那些表面上冠冕堂皇实际上卑鄙无耻的家伙怀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洛蒙屏着呼吸，听艾尔用幽怨难平而又憎恨之极的语气缓缓讲述了一段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陈年往事。“我的alpha父亲名叫雷恩，曾经是个身份地位无比显赫的侯爵，被上一任皇帝指婚，娶了和他门当户对的内阁大臣之女为妻。可这位爵爷和所有皇室贵族老爷们一样，是个薄情寡义的人渣，结了婚也不安分，跑到外面去勾搭引｜诱平民家天真无知的小o----对，就是我的omega父亲，你们的祖父。等到这个o怀孕了，他就腻了烦了，扔下他回了帝都。所以我是一个不光彩的私生子，是在不被任何人期待下来到这个世界的‘野种。’我的omega父亲被抛弃后伤心又无助，生下我之后就忧郁成疾，百病缠身，到我十七岁的时候就无比凄凉地离开了人世。为了替他讨一个说法，我独自一人来到帝都找到侯爵府，可是高贵的雷恩侯爵为了自己的体面和声誉对我避而不见，而他那位出身名门世家的妻子骂起我的时候比市井泼妇还要粗俗恶毒，不仅诬陷我偷东西，甚至还打算找黑｜社会的人把我卖到别的星球去，永远不要再回帝都。那时候我在帝都东躲西藏了一阵子，有一天被一群打手堵在巷子里的时候，有人突然像盖世英雄一样现身救了我，对我嘘寒问暖，照顾有加，于是我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这个年轻又英俊的alpha。可是在我傻乎乎地付出一片真心后，他却残忍地拒绝了我，跟我说他已经有了意中人，是个像铃兰一样温柔甜美的小o，说我虽然很好，但是跟他并不合适，然后断绝了和我来往。我去他的‘很好’！既然不合适，那他为什么要招惹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在我对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出几分眷恋后又无情地粉碎了我的希望？借口，通通都是借口！他和雷恩一样是个虚情假意玩弄他人感情的骗子！”洛蒙心里格登一下，“你说的这个救了你的alpha，难道就是帝国的……”“没错，就是当今皇帝奥托！”艾尔愤慨道，“他那个铃兰一样的小o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虚情假义，惺惺作态！他不就是出身比我好，父亲是政府高官吗，除了这一点还有什么地方比我强？凭什么他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宠爱，被人百般呵护，甚至当上皇后，我就只能像地沟里的老鼠一样过着暗无天光的日子？这不公平！”洛蒙忍不住道：“你这些想法太偏激了，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也不是看谁比谁强，而是看两个人是不是对彼此有感觉。而且，你对皇帝和皇后肯定也有误会，他们俩认识相爱在先，皇帝不能接受你是很正常的啊，假如他一边和皇后恋爱，一边又暗地里和你交往，或者移情别恋，离开皇后和你在一起，那才是不负责任的渣男吧！”艾尔语滞，随即恼怒道：“你懂什么！你不过是因为要当上太子妃了，贪慕皇室的虚荣才为他们开脱！你要是像我一样举目无亲，四处碰壁，被那些有权有势之人不断迫害还会说这些天真轻松的话吗？！”洛蒙想说不是的，自己并不是因为迦勒的身份才爱上他，他从小到大也吃过很多苦头，可是面前这个人容貌尽毁，曾经遭受过常人难以想象的困苦和磨难，似乎说什么都有些苍白无力。艾尔接着切牙切齿道：“在皇族和贵族出身的人眼中，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就像蝼蚁一样低贱，要想活下去，就只能推翻他们，反过来将他们踩在脚底下！在我最落泊彷徨走投无路的时候，我认识了另一个名叫杜克的alpha，他是自由党的领袖，和权贵阶级同样有着血海深仇。虽然我并不爱他，他却是最理解我、也是唯一愿意帮助我的人。紧接着我的发｜情期到了，杜克标记了我，于是我就怀孕了，而且，怀的是双胞胎。之后杜克为我报仇，杀了雷恩和他妻子一家。这件事触怒了奥托，他随后调集重兵剿灭了自由党，杜克为了救我也牺牲了他的性命，我自己也在战火中毁了容，变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可奥托并不罢休，派人对我穷追猛打，赶尽杀绝！为了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我不得已隐姓改名东躲西藏，甚至忍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割掉自己的性腺，由一个omega变成beta，以此来迷惑追兵，这样才逃过了追杀。”洛蒙听得瞠目结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问：“那你后来为什么要遗弃我和伊思，还把我们丢在不同的地方？”艾尔猛地抬起头，那只完好的眼睛隐隐透出一抹血色，嘶声道：“不！我没有遗弃你们，是有人把你们偷走了，故意要报复我，折磨我，要让我生不如死！”第76章洛蒙听得汗毛倒竖，“是谁？谁把我和伊思偷走了？”“你说呢, 除了奥托派出来的鹰犬还会有谁？！”艾尔一脸暴躁地反问, “对他来说, 自由党人全是十恶不赦的暴民, 我既然跟了自由党的领袖杜克, 还怀了一对‘贱种’，那自然也是罪无可恕，死不足惜的！不过, 比起直接杀了我们父子三人, 估计奥托觉得把我们父子分开，让我们骨肉分离, 天各一方，更能对我造成打击, 同时震慑为数不多的自由党幸存人员。”洛蒙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此时此刻脑子里接收的信息量实在太大, 让他根本理不出个头绪来，只能道：“迦勒小时候经常遇到危险, 有几次差点被人绑架了，是你指使人干的吗？”艾尔毫不避讳地说：“是！我就是想抓住他, 用他来交换你和伊思！只可惜皇家卫兵防范太严密, 一直没能成功。之后的十几年我到处寻找你和伊思，可是天鳐星系这么大, 人海茫茫, 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们。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多难过吗？这种痛苦比割除性腺的身体之痛更要强烈百倍。这么多年来我没疯也没死真是个奇迹, 完全是凭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才坚持到了现在。三个多月前，我无意中看到了那场伊甸园里的审讯，当我看到你和伊思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们俩就是我的孩子！然而你们兄弟俩一个被软禁在深宫，一个又不知道被人关在了哪里，我仍然束手无策。直到这次仲夏节，我打听到你会出宫过节，这才大废周章地把你救了出来，我们父子失散将近十九年，到今天才得以重逢。你说，我该不该痛恨皇室？你肚子里的孽种该不该留？”洛蒙后背发寒，同时又觉得一阵心酸，喃喃道：“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你们上一代的恩怨，我只是想有些悲剧并不是有人故意制造的吧，里面或许有很多误会和错漏之处……你受了很大的罪，我也觉得很难过，可是，可是迦勒并没有软禁我，他爱我，对我很好，我也爱他，嫁给他完全是出于自愿。斯宾塞也没有关着伊思，只是让他住在自己家里保护他，他们俩在一起也很幸福。”艾尔狠狠地瞪着他：“说了这么半天，你还在替他们开罪，真是被荣华富贵冲昏头了！醒醒吧，身为皇太子想要什么样的o得不到，他只是出于新鲜才暂时用甜言蜜语哄着你而已，等时间长了腻了之后就会对你弃如蔽履，就像我那可怜早逝的omega父亲一样，到时候你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洛蒙竭力争辩道：“不，迦勒不会的！我知道有不少贵族出身或者上流社会的人把感情当作儿戏，仗势欺人，为所欲为，比如那些曾经和伊甸园背地里做交易的人渣，但迦勒不是这种人！他对待感情是很认真的，他也反感和痛恨那些不公平的黑暗的社会现象，正在努力去改变这些现状，这两年来已经初见成效了。比如说垃圾星，你知道吗？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那个星球原本叫白鸟星，上百年前因为资源争夺战导致生态崩坏，自然环境变得十分恶劣，不再合适人类生存，但是因为它位于天鳐星系的边缘地带，很少有人注意到那里。迦勒去年无意中到了垃圾星，体会到当地民众生存艰难，后来就在肯特星上建了一片很漂亮的新式住宅区，命名为白鸟镇，把垃圾星上的遗民全都迁过去了，开始了全新的生活，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你看人太片面太武断了，如果你试着去了解一下，就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为人了！”艾尔恼怒道：“我是你爹，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这种事对皇室来说算得了什么，不过动动嘴皮子就能办到的事，就是为了迷惑你这种容易上当受骗的无知小o！再说我有什么必要了解敌人的儿子？简直太可笑了！”正说着，有人进了刑讯室，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beta，体格在beta之中算得上相当强壮，留着小平头，长着一双精明冷厉如同鹰隼般的褐色眼睛。见他进来，艾尔止了话头，面无表情地问：“摩里斯，什么事？”摩里斯凑上前去，似乎想亲吻艾尔没有受伤的半边脸，被艾尔有些嫌恶地偏头避开了，不耐烦道：“我正忙着，有事就说，没事就出去！”摩里斯有些不快地眯了眯眼，接着好脾气地说：“我不是怕你太累了吗，早上不是还说头疼。这孩子从小不在你身边，明显跟你不亲，你何必跟他废话，关起来饿几顿就老实了，用不着跟自己过不去。”艾尔半点也不领情，“这是我的家事，用不着你管，你给我出去！”摩里斯抬起手，无奈道：“行行行，我出去。”等摩里斯离开了，艾尔又冷下脸道：“听我的话，把孩子打掉，和皇室斩断一切联系，从此和他们誓不两立，这才是你应该做的！”眼看着艾尔带着危险的神色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洛蒙下意识往后退，用手护着自己的腹部道：“不！我和迦勒的孩子是无辜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们！当初别人把我和伊思从你身边偷走，你痛苦万分，那你现在做的事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艾尔狂怒道：“放肆！我是你的父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把我和那些卑鄙恶毒的人相提并论？！”洛蒙也急了，和他针锋相对：“如果你一定要伤害我的孩子，那你和那些人对我来说就是一样的！”艾尔怒不可遏，扬起手来就要朝洛蒙挥去。洛蒙把心一横，闭上眼睛，由着那一巴掌朝自己脸上扇来，只是双手仍然护着自己的小腹。“呯”的一声，在安静的刑讯室内听起来格外响亮。然而洛蒙并未感觉到疼痛。他睁开眼睛，发现艾尔一拳击在了石墙上，白皙的手背皮肤破裂，渗出丝丝血迹。洛蒙心中揪紧，仿佛自己的手也在隐隐作痛。艾尔急促呼吸，胸膛上下起伏，显然气得不轻。洛蒙有些无措，嗫嚅道：“对不起，我、我并不是存心要跟你作对，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