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作者:时有幸      更新:2023-06-19 15:50      字数:4924
  江行雪道:“我妈昨天还和我谈心, 她疑惑为什么我已经二十岁了,平常还那么爱黏人。”“得出答案了吗?”“天生的。”他们并肩走进宴会厅, 江行雪领口的宝石折射着水晶吊灯的灯光, 杜羡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这衣服上面镶了那么多东西,怎么洗啊?”江行雪好奇。杜羡解释:“不洗, 穿完以后拆了重新设计。”台边,陆成川喊江行雪的名字,江行雪便松开杜羡跑到哥哥那里去,大概是交代着待会几位亲属的称呼叫法,杜羡无聊地找到自己的位子,发现自己和今晚酒会的小主人紧挨在一起。刚还在会议室板着脸批评助理的杜总有点害羞,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母亲在和自家来的几位亲戚聊天,又扶着陆家的外公外婆在边上落座,拿餐盘盛了些点心给他们,这副场景不像是酒会,倒像是婚礼。有了这种认知的不仅是杜羡,还有江行雪,他紧张得开始埋头沉默。“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喝些酒,到时候你和大家打声招呼,没什么的。”陆成川道,再打量了下他,“你看上去很出挑。”“前天爸爸让裁缝来量我的尺寸,今早就把衣服放在我床头柜上了。”江行雪答。陆成川说:“你男朋友的家人全来了,等下先去看看他们。”这自然不会让江行雪独自过去,他阅历太少,没法自若地应付好这样的社交场合,倒了点苏打威士忌以后,陆成川陪着他去。杜母转过身来,看到他们俩,给自己添了点酒,随即江行雪敬了她一杯。他不知道该称呼阿姨合适,还是称呼妈妈合适,局促地愣了一下。杜母挽起他的手,说:“小江,以后你一直都有两个家。”“谢谢您。”江行雪真诚道。“谢我做什么?”杜母扫视了一圈周围,“对了,我儿子呢?”·她儿子正在洗手池那边捧着水泼脸,连着两三次,总算把脸颊浮起来的红晕给消了下去。杜羡不可置信地喃喃:“一口酒都还没喝,我已经醉了?”擦干净水珠往回走,他便被母亲招手示意着过去,再被扯着往江行雪面前一站。他恢复了散漫的神色,问:“在聊什么?”江行雪仰头看他,直截了当道:“刚才没找着你,就绕开你独自和妈妈讨论了一会,我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比较方便。”杜羡:“……”经过自我反思,他发现了,私下里自己怎么流氓都无所谓,当着别人的面,自己实在容易难为情。别开头咳嗽了一声,杜羡道:“你想什么时候?”江行雪想心急火燎地说明天,还没等他开口,陆成川打断他们的对话:“不着急吧,你公司里事情那么多,我弟也有学业要顾着,这种事可以等之后再说。”说得和杜羡所想的差不多,一生一次的仪式必然要亲自筹备,所有用品也都该全部自己过目,但现在他们着实没那么多精力。他转移话题:“我陪你去见见我叔叔一家。”有了结婚证但没婚礼的江行雪此刻脸上就差挂着一行字,表明自己“好想要和杜羡走红毯”,然后被带着再次站到杜茹面前。之前杜羡和杜茹态度明确地谈过话,她在这事上做得着实过分,尽管这次看在家人的面子上,没有闹大摊牌,但再有下次的话,自己再怎么为难也不会轻易掀篇。由此,杜茹心里已经有数,再给江行雪不痛快,到头来最不痛快的只会是多管闲事的自己。她向江行雪道歉:“以前发生过的不愉快,我非常不好意思。”江行雪摇摇头,寻求帮助般看了一眼杜羡。杜羡把他往前推了腿:“本来在你眼里,他可能单纯是我男朋友,现在再详细补充下,这位还是陆成川的亲弟弟。”要是刚才是尴尬的话,现在杜茹已经无地自容了,她抬手扶了下额头,说:“陆家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小儿子?”杜羡回答:“哪有突然,他都二十岁了,只不过是别人不知道。”江行雪解释:“嫁给杜羡前,我确实不在陆家,后来回去的。而且,你最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他心心念念着杜羡那会遭的罪,杜羡笑了下,拿他没办法。杜羡道:“算了,她有阵子学做菜,我的胃都要被试吃给试坏了,没少进医院。”“对不起。”杜茹说,“这酒会是为了他办的?你们该很忙吧。”“这就走了。”杜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爱面子的表姐即将撑不下去。“反正,给弟弟的是真心话。”杜茹道,“赶紧的。”江行雪反应不及:“啊?”他心想,难道给自己的是虚情假意?“嫁给我表弟,你不就也是我弟弟么。”杜茹猜到他的想法,抱着胳膊说。见完一圈杜羡的亲戚,江行雪不可避免地喝了不少酒,再被姗姗来迟的父母带着,又灌进去许多,两个小时下来,他已经在角落里默默犯晕了,靠在墙上看着被人群簇拥起来的几处地方。除了自己以外,陆成川也好,杜羡也好,都对这样的酒会得心应手,他感叹着自己果然还太青涩,紧接着又开始想,此时此刻美好得仿佛在做梦。放在一年前,他在闷闷不乐时只能跑去荒芜寂静的地方数星星,痛苦再怎么沉重,快乐再怎么渺小,这些情绪都无法和第二个人分享,没人在意他的感受。要是和一年前的自己说出这半年的经历,估计他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在古堡般的酒店里穿梭,向来强势严厉的家人在自己这里露出尽量温柔的一面,拉着他的手向所有人介绍,而自己的爱人则以风度翩翩的姿态地来到他的世界。喝多了以后,感官逐渐模糊,可情绪变得细腻起来,江行雪望着杜羡走神,杜羡端着一杯淡宝石红的雪花沙,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侧过脸朝向他,指尖晃了晃酒杯。江行雪腿有些软,耳根也泛着淡粉色,缩在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里,眨着眼睛再扬起嘴角。酒杯被他塞给服务生了,只能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酒窝,头跟着手指戳过来的方向一歪。杜羡垂着眼睫盯着他,过了会借口抽身出来,到江行雪那边去,江行雪傻乎乎地哼着不成曲调的歌,声音很轻,凑近了才能听到。“怎么酒量那么差,会不会待会发酒疯?”杜羡捏了把他的耳朵。江行雪躲开对方那想要掐自己脸的手,还拍了下他手腕:“那你记得给我准备一把梯子,我给你摘月光去。”这点程度不至于意识模糊,摁在考场里甚至还能做一套试卷,可杜羡怕他难受,干脆带他去外面吹风。顶楼的花园里可以远眺市中心的高楼大厦,晚间落过的雪把花花草草蒙上了白色的一片。江行雪靠在杜羡的肩膀上,嘟囔着这场雪太短暂,没法堆雪人。杜羡说:“你浑身都是紧绷的,也没法好好堆雪人。都快散场了,你还那么紧张?”江行雪点头:“我的心要跳出来给你看了。”呼吸到新鲜空气,酒气消下去了一点,江行雪微微舒展了眉心,问:“今天是不是发了好几个红包?”“是啊。”杜羡说。花园里建了个玻璃房,灯泡珠子一串串地挂在房顶,桌子上摆着雕刻成玫瑰形状的蜡烛,火星跳动在含苞待放的花瓣中。他们到那里稍作休息,杜羡替江行雪拉开椅子。经理过来问有什么需要的,江行雪看了眼菜单,道:“草莓味的冰淇淋球。”他要找出手机,杜羡给他签好了单,接着刚才说的事情:“我要送你的东西在车上,马上给你拿过来。”“等冰淇淋球吃完再说。”江行雪不让他走,拿腿勾了一下杜羡的小腿。杜羡起身:“趁着喝醉撒什么娇,我又不吃小朋友才喜欢的玩意。稍微等一会,我很快回来。”冰淇淋球上桌以后,江行雪没动,看杜羡拿了个有五厘米厚的红包回来,本来想再发发嗲的,登时被红包惊呆在原地,嗲也不发了。他抓狂:“什么情况,你在里面塞了多少钱?这不是板砖吗!”“你看看。”杜羡把那大红包塞给他。江行雪拆开发现不是钞票,不禁舒了口气,再定睛一看,前面是自己画完被杜羡要走的图纸。那几张比赛过后没了用处的图纸被江行雪在期末周几经修改,为此请教了好几次江怀菱,终于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之前晒给杜羡看了眼,杜羡说是想拿来作纪念,自己也没多想便同意了下来,送给了他。“啊?”江行雪迟钝地支着头。杜羡看他呆呆的,提醒他:“你想做一期,还是二期?三期都可以,四期也不是不行。”说完,江行雪把那叠纸拍在桌上,诧异:“你要把它造出来?别这样,得花多少钱。”废弃掉的创意被重新赋予生命,且非学校的一角,而是变成商业性的作品进行延续,江行雪不可置信地摇头,为了讨自己开心,这也太铺张浪费了,他没办法接受。“要是你画得不好,我也不会这样做,不需要有心理负担,你知道我不是那种把正事拿来开玩笑的人,它真的很美,美得在会议里全票通过。”杜羡道,“在最后一页签字,行雪。”江行雪的手有些颤,被杜羡用力地握着才堪堪扶住了钢笔,在空白处签了自己的名字。将钢笔收回口袋,杜羡把那叠纸塞到江行雪手中,用温暖的手掌把omega的手包了起来。过了会,见江行雪还在控制不住地发抖,他没办法,捧起江行雪的手在他掌心里呼了口热气。杜羡说:“陪嫁放在你这儿了,江设计师什么时候娶我?”第五十三章侍者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出了这里,把玻璃花房留给了他们两人, 摇曳不定的烛光伴着隐约的甜甜香气, 酒会厅里悄然响起的小提琴曲飘了过来, 轻柔朦胧,像白纱似的把江行雪盖住。江行雪支支吾吾地问:“形式不限吗?”之前杜羡买十万张门票腾出游乐场给他玩, 现在要把他的建筑图纸造出实物, 自己如何策划,才能与前面两样相同?这道难题简直无解, 江行雪心想这年头能载游客去太空吗?坐着火箭去太空求婚的话,倒是能与杜羡为自己做的那些差不多。两人的双手分开,化了一半的冰淇淋被他勺了几口,他边吃, 边听杜羡道:“这个问题问得我心里发慌, 求婚有什么别的形式?单膝下跪再送出信物就好了,你千万别折腾出奇怪的事情,有点怕你异想天开,想把我发射去外星球。”“信物?你钻戒要几克拉的?”“不用给钻戒。”杜羡考虑到江行雪还是个学生, 不希望他为了这事对自己太节约,“这年头都送钻戒, 太俗了。”江行雪忽的抬头要说什么,杜羡预料到什么似的, 迅速警惕起来。他说:“停下, 不准送你吃了一半的冰淇淋!”然后江行雪舔了舔嘴唇埋头继续吃,杜羡把蜡烛往对方那儿挪了挪, 让他的光线强一点,照着陶瓷杯盏,方便他看清楚里面盛着的冷饮。“吃那么快,也不给我留一口。”杜羡说。这语气,仿佛说“我又不吃小朋友才喜欢的玩意”的那个人不是他。江行雪哼了声,给他随意挖了一大块喂过去,杜羡毫无防备,差点把里面的硬物咽下去,酿成惨剧。他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掌心摊开是枚鸽子蛋大小的钻戒。江行雪倾身过去看了看,自己准备的惊喜被无意间摊牌,惊讶:“这东西不是都该埋在最底下的吗?怎么吃了这么点,就挖出来了。”“这至少十克拉吧?你是不是把你存的钱全花完了。”杜羡说。江行雪过去要把钻戒抢走:“太俗了,不给你。”杜羡收拢掌心不如江行雪的愿,江行雪挣扎半天未能拿回戒指,今晚喝多了酒,一动就犯晕,这么你来我往了几个来回,他倒回自己的位置上,轻轻地踢了下杜羡的脚尖。“不巧,我就是个大俗人。”杜羡道。江行雪嘟囔:“醉了,我感觉一半跪下去会给你磕个响头。”“要是你爸妈不会来抽我的话,我是不会意见的。”杜羡抽出自己衣服里的手帕,把戒指擦拭了番。他胡言乱语,江行雪已然分不清话里有多少真假,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再被杜羡摁了回去。杜羡失笑:“怎么突然来真的。”江行雪固执地动了动,过去半跪下,手指搭上被杜羡捏在指尖把玩的戒指,脑袋十分乖顺地枕着alpha的膝盖,依赖般用头发蹭了蹭,再被杜羡揉了一把。如果把地点换到他们曾经同居过的公寓,也是发生过类似的画面的,江行雪窝在小沙发上玩手机,几乎整个人都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然后把脚抵着杜羡的膝盖,过了会又变成横躺着睡在杜羡的腿上,杜羡眉眼淡淡,懒散地讲述一些趣事。“啊,是带在无名指上,对不对?”江行雪嘀咕着。他醉醺醺的,说起话来嗓音更加软糯,像在梦呓。即便灯光黯淡,被钻石点缀着的饰品依旧闪耀出雪白的光芒。杜羡怔了下,随即在江行雪正好东倒西歪的身子的时候,径直站了起来。耳边的琴声越来越轻快,或许厅里有人提起裙摆端着酒杯在寻找他们,但是不要紧,现在的时间独属于彼此。现在发生的一切是自己不愿分享的秘密,他心里默默道,自己不允许第三人窥探,他自私地霸占这份甜蜜,这样子的江行雪只有自己看到。江行雪说:“不太懂这些,但我给你买我能买到的里面最大的。”他的动作缓慢又笨拙,把尺寸正好的戒指推了上去,正好不多不少地戴在杜羡的手指上,继而在指节上留下了一个有酒气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