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作者:雾十      更新:2023-06-19 15:54      字数:5249
  考试结果下来之后,显而易见的,伴读里只有他们两个很不争气的没有入四等,给他们的老子娘丢了个大脸,被打的不轻。这直接导致他们对被太子免了参加考试的周叔辩是又爱又恨,学渣小团体岌岌可危,正在面临着一场考试过后的分崩离析。“下回再有这种免考的好事,也拉兄弟一把,嗯?”左边打着扇子的公子闻添道。闻添是公主子,也是太子的表亲,只不过是姑表亲。他继承了他娘的姓,也继承了他娘传给他的爵位,打从一出生就有了月俸和食邑,吃穿不愁,放弃努力。右边正在神游天外的公子叫钱多,他学习也不好,但不是周叔辩和闻添这种全面不行的学渣,而是偏科偏的十分严重且所擅之事毫无实际用途的那种学渣。钱多完全是被拉来凑数的,现在满脑子都是昨天在庙会上遇到的漂亮小姐,一心想要送对方一首词。三人来到偏殿,本意是来给太子殿下加油助威的,却因为进来的路线不同正好与顾乔一行人擦肩而过。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周叔辩虽然没见到他表哥,但也不打算就这么离开。表哥不在,小世子还在啊,讨人厌的温篆也在。周叔辩就像个变色龙似的,先对顾乔进行了一波如春天般温暖的嘘寒问暖,然后就去挑衅温篆了。温篆当时正在和已经有一些官场经验的白雁低声交流。这两人都挺欣赏彼此的,互惠互利方面的那种欣赏,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已经很难有什么纯粹的朋友了,他们自己清楚这点,也很高兴对方很清醒的知道这点----他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来交朋友的,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虽不可能在这种场合谈正事,但也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联络感情。游刃有余、成竹在胸的样子,和其他紧张的考生形成了鲜明对比。周叔辩“不怀好意”的靠近时,温篆就已经发现了,他故意假装没有意识到,就是为了等着周叔辩先出招,他好“迫于无奈”不得不反击。但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太子身边的小太监尽忠去而又返。尽忠在显国公府最缺人手的时候,被调去跟在世子身边伺候了一段日子,后来随着国公府过去的忠仆渐渐被一点点的找了回来,尽忠也就得以重新回到了太子身边。因为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他和他干爹福来都成功成为了太子身边的大红人。如今尽忠来,那必然是太子有什么重要的或者私密的事情交给了他。周叔辩对于他表哥的一切都保持着高度的重视,只能恨恨的看了一眼温篆,在心里想着,算你小子幸运,今天暂时先放过你!温篆笑的还是那么岁月静好,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是啊,真是太幸运了。到底是谁幸运,可不好说。尽忠把几张纸交给了闻道成版的小世子,这是顾乔在回东宫的路上想起来的,赶忙让尽忠给送了过来:“殿下说,您看了信之后,就明白该怎么做了。”闻道成点点头,只看了纸上的一个开头,确实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信是司徒容寄来的那一摞中的一部分,开头特意另起了一张,内容没有和顾乔谈话时的唠唠叨叨,字迹都婉约清秀了不少。信的主题是和顾乔介绍了一下她已经有了婚约,未婚夫就在京中,是个有名的才子,如果顾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去找他。当然,如果顾乔不需要,也只要在回信的时候告知她一声就可以了。她并没有在信里提及那人的名讳,大概是怕顾乔若知道了人名,顾及礼仪上门拜访,反而给还在病中的顾乔增添没必要的负担。司徒容只是先给顾乔介绍了一下她的未婚夫的基本情况,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大概多少还是带了些恨不能把心爱之人带到家人面前的认识的小女儿心态吧。看上去像是在单纯的给顾乔介绍,但仔细一品,几乎都是在夸自己未婚夫的。顾乔和司徒容这对姐弟在这方面出奇的一致,明明两个人几乎没见过面,但在表达喜欢的情绪总是炙热又浓烈,对喜欢的人的崇拜与信任是绝不会掩藏的。此时此刻的顾乔,和话本里他其实已经发生了一个最大的变化。话本里他早已经失去了表达喜欢的能力,很难再去相信任何人;但此时此刻的他却还保留着心中最初最柔软的样子,他虽然知道前路艰辛、多有黑暗,可他并不惧怕,始终手握希望。他们的喜欢,永远是藏不住的。它会跳跃在脸上,眼睛里,以及字里行间。顾乔把信交给闻道成,就是希望闻道成能把这一部分信,转交给他未来的表姐夫。顾乔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改变表姐夫短命的未来,但至少他希望在对方还活着的时候,不要留下什么感情上的遗憾。顾乔也是情绪波动太大,而没能顾及到方方面面。他以为他和太子说过了,他觉得他未来的表姐夫很可能是陆南鼎,下意识的以为太子会交给陆南鼎。结果,闻道成是知道司徒容的未婚夫是谁的,毫不犹豫的就把司徒容的新转交给了温篆。温篆:“!!!”弟弟,弟弟,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吗?!闻道成:“……”艹!这就是频繁互换的不好之一了,一个不小心就会混淆了这个身份该知道哪些、不该知道哪些。好比温篆的认亲,闻道成无意抢了顾乔的这个提前感受家人温暖的机会。灵机一动,就改口道:“太子殿下让我把这个信交给你。”“你还没有看?”温篆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小孩。“我只看了给我的部分。”闻道成点点头,开始生搬硬造,“我表姐不知道为什么还给殿下和你也写了信,你们认识吗?”反问,永远是最好的防守。温篆在庆幸的同时,又有些淡淡的失望,他也说不上来他到底希不希望顾乔这么早知道他的身份。“有些交情。”温篆最后这样道。虽然温篆也不知道太子和司徒容能有什么交集,不过,一个是太子,一个是边疆女将,有交流也是正常的。司徒容和其他传说中的女性从军的故事不太一样,别人都是被逼无奈才不得已扛起了在这个时代的认知里应该属于男人的责任;司徒容却是从小在边塞长大,耳濡目染的就想保家卫国,她的父兄都还健在,她不需要替谁走上战场,也不需要为谁报仇。她这么做,只是因为她想,只是因为她可以做的比所有男人好!而因为武帝神奇的性格,司徒容在这个年纪,已经因为立的一次奇功,而拥有了法律承认的军衔。说起来武帝和司徒容也是很神奇。在立功后,武帝下了恩典,允了司徒容一个要求,什么都可以。结果,司徒容就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想要,只想从军,想像父兄一样,想正大光明,想以后可以依照军功来得到她应有的一切。一个真敢说,一个也是真敢答应。这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了,武帝都没有见过司徒容,却已经对司徒容有了一些欣赏。他喜欢周皇后那样性格温柔但不失坚强的传统女子,却也并不排斥司徒容这种很有自己想法的人才。毕竟千金易得,良将难寻,司徒容在武帝的眼里,她的个人能力已经超过了她的性别。朝中对此也不是没有意见的,就像是他们不满意司徒一家都在边疆,没有留下什么人质在京一样。武帝根本理都不理这些酸儒的瞎叨叨。武帝重武轻文真不是胡说的。他自己是土匪出身,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总是特别容易理解武将的艰难,也很容易相信武将的忠诚,特别是与他一起南征北战的旧部,他用的放心,下属也是真的把忠诚都献了上来。这也是顾乔的父亲出了事之后,武帝依旧可以心大的容下顾乔的原因。在闻道成把信给了温篆信之后,周叔辩就拉着他去了一边,仿佛像个逼着好友站队的小朋友,想要坚决的抵制小世子和温篆长时间的一起。“咱们才是一国的!”“???”闻道成觉得他表弟的脑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能求个详细说明吗?”“八个伴读,四个大臣之子,四个勋贵之子,之前意外坠马的是定北侯家的小侯爷,他走了,你顶上,你家也是开国勋贵,这个泾渭分明的格局被完美的顺延了下来。咱们和温篆他们不一样,玩不到一起去的。温篆那人的心都坏透了!”在温篆已经着眼未来朝堂时,周叔辩还在小孩子气的拉帮结派,他们确实不一样。不过,如果从年龄上来讲,伴读们都不过是一群没有真正体会过人间疾苦的中学生,周叔辩的表现也许才更符合这个肆意张扬的年纪,温篆却显得有些过于老成早熟了。闻道成……不巧也是早熟派,他一眼难尽的看着自己的表弟,实在是不太想卷入这场幼稚的对立里,也不想让顾乔卷进去,据说长时间和脑子不好的人在一起,很容易跟着脑子一起不好了。李时珍说这是一种病,故脑残者无药可医。“所以,你刚刚到底给温篆什么了?”“一封信。”闻道成也不太想帮顾乔得罪人,主要是他们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用到周叔辩,就模模糊糊的给了一个答案。“哦。”周叔辩却神奇的秒懂了,“你表姐的信吧?”“!!!”闻道成的眼睛都不自觉的睁大了,顾乔都没猜到的事情,周叔辩是怎么知道的?“司徒家的老将军和我家老爷子一样,一直对读书人礼遇有加,觉得那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早就想结一门这样的亲事了。”可惜,司徒家上一代唯一的姑娘司徒青,偏偏看上了武将出身的显国公,司徒老将军只能从了女儿,把眼光放到了孙女辈。“温家又有嫡系弃文从武,跑去了北疆要报效国家,不破蛮夷终不回……我娘他们早在猜测这两家什么时候会结亲了。”一个有心,一个有意,结个儿女亲家,不要太顺理成章。就是不知道会由哪两个小辈代表家族联姻而已。周叔辩其实也不算多么八卦的人,但对于温篆这个“宿敌”,他却不得不在意。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前段时间我婶母来找我娘,话里话外都是在打听温篆有没有定亲,我娘一口拒绝,让她不要瞎想。我几乎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温篆这是有婚约了啊,只是碍于什么原因暂时没有公布而已。哈,他得娶司徒家那个凶名在外的母老虎了!”周叔辩乐的都要跳起来了。闻道成却眯起了眼,以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表弟说出的危险发言。虽然他也不喜欢这个总让顾乔惦记的大表姐,但他也不会允许别人随随便便说顾乔大表姐的不好!“……”周叔辩说完就后悔了,看着小世子的脸,舌头都要打结了,磕磕绊绊、手忙脚乱的想要解释,“我忘了司徒容应该算你表姐了,不是,她哪怕不是你的表姐,我也不应该说一个姑娘家是母老虎。啊啊啊,越说越乱,你别生气好不好?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在幸灾乐祸温篆,和你表姐没关系,我不是真的觉得她不好。”莫名其妙的,周叔辩是来拉小世子入伙,让他坚定立场的,现在却反而不断的给小世子道起了歉。闻添和钱多两位公子都已经没眼看了,真的,智商是硬伤,这个顾家的小世子明显才是和温篆一挂的,都是那种坑死你不偿命的类型。他们实在是不忍心看周叔辩继续冒傻气,于是,他们讲义气的……转过了身去。这一回的殿试阅卷很快,因为有个武帝催鬼一样的监督着试官们,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看他儿子的优秀表现了!冥冥之中他有一份预感,他儿子一定会是这次考试里最优秀的!没有什么为什么。殿试的判卷流程是试官先看,筛选出来一部分最拔尖的,再呈到御前由武帝定出个子丑寅卯。武帝又很清楚自己儿子的笔迹是什么模样,他不可能不点自己儿子当第一?!哪怕同样是三等甲科,也会分个第一第二出来。当天下午,试卷就已经送到了武帝的面前,武帝一言难尽的看着崭新的试卷:“为什么要重新誊抄成一模一样的?”是的,这些送到御前的卷子,都是找人誊抄过的。老太监没办法说这是那些试官大人们在暗搓搓的防止武帝给儿子作弊,只能解释说:“是最近大人们商量出的新改的规矩,他们看的也是誊抄版本,据说是为了防止有人通过特殊符号来舞弊。”字迹已经没有办法再传递任何消息了,防范到了各个死角。武帝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他未必不知道这些大臣到底是在防止谁舞弊,但这种时候还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他真的就是打算给儿子作弊的。他在心里想着,真以为没了字迹,朕就没有办法了吗?朕多了解朕的安邦的语气啊!然后,十份试卷就被武帝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最终武帝不得不在现实面前得出了一个结论----朕的安邦在这些年间真的悄然改变了很多啊,他真的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了解自己的儿子。武帝当场就想摔了朱笔表示不判了,没意思,已经快要气死了!瘫在龙椅上,了无生趣,一副要罢工的样子。贴身太监不好直说让武帝赶紧着判卷,只能再次委婉劝道:“殿下还等着呢。”“对!”不能让安邦等着,安邦重视的那个什么顾乔身体还不好,若真的等出事了,给安邦准备的惊喜就要变成悲剧了。既然选不出来,武帝索性也就不死磕了,从十份里选了六份,大笔一挥就豪迈的给全部定了三等。“六、六位?”贴身太监虽不识字,但至少认数,也明白一般的制科是不可能一下子出这么多的三等的,毕竟这六人都是要授官的。一下子给出这么多,不太好处理。“你有意见?”武帝实在是分辨不出来,怕儿子落选,就扩大了选择范围,要不是他怕被那些试官烦,他想十个都给点了。“奴婢自然不敢。”贴身太监再没了话,只是让小徒弟端着御笔亲判的结果,赶忙送去给了等待已久的试官们。由专业人士分辨暗纹,再把被陛下择中的名单写好了,重新送回御前。这一点点等待的时间对于武帝来说,都是度日如年,就像是一场折磨,他背着手来来回回的在殿内踱步,生怕他的太子因为他一个走眼被刷了下去。他最近跟着太子学的,也开始忍不住在心里和亡妻絮絮叨叨了起来:梓童,一定要保佑咱们儿子是甲科啊,一定要保佑啊!咱们儿子那么优秀,肯定没有问题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