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作者:雾十      更新:2023-06-19 15:57      字数:5158
  周皇后自然是欢喜无限,一线道长却沉下了眼眸。千秋宴之后,皇后就病了,反反复复,找不到原因。顾乔也就再没了机会进宫,太后亲自点了定北侯家的小侯爷成了太子的最后一个伴读。太子忧心母后身体,再想不起来其他。一年多以后,太子失去了他的亲娘,顾乔失去了他的父母。如今他们一同跪在显国公夫妇的目前,终于一同回想起了这次初见,以及当时的那份心动。缘分就是这么奇妙,虽错过了一开始,但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在一起了。丁叔远远的看着顾乔与太子相携的背影,也再一次回忆起了当年。就在皇后千秋宴的当晚,显国公夫妇抱着已经睡过去的顾乔,神色异常的回了府,眉宇间有着说不上来的紧张,人人都能感受到那份风雨欲来,但是却不知道有什么不对。不过很快的,丁叔就知道了。除了为国公爷养马以外,丁叔还是一份不为人所知的工作----倾听国公爷的烦恼。他是哑巴,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秘密保证者,而且,哪怕他会说话,他的忠心也足够显国公放心。两马并行,骑乘在校场之上,想要把所有的烦恼都摒弃在风驰电掣之后。显国公的秘密快要憋炸了,他再不说出来,他真的觉得自己会疯掉。好比他的儿子和太子曾经灵魂互换过。是的,这件事他知道,所有人都以为他不知道,但自己年幼的儿子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怎么能够发现不了呢?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现在真正让显国公不堪重负的秘密是,一线道长觉得他儿子与太子之间的紧密联系,不只是之前的那一次灵魂互换。或者说,这样的灵魂互换,这是他俩之间联系的附加。他们真正的联系在于……凤命。他儿子,凤命。听听,这像什么话?显国公在军队里摸爬滚打了很多年,对于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甚至他最好的两个兄弟在战后就像普通夫妻一样过起了小日子,低调的摆了酒,他还随了一套雍畿郊区的小院当份子钱。两个男人没什么,但重点是那边的是太子。他们家顾乔高攀不起。显国公绝对不能允许自己的儿子像后妃一样,被困在一个四角的天空里不得自由,整天的日常就是祈求着另一个人的半分垂怜。让那什么凤命见鬼去吧,一线道长就是自己搞封建迷信搞的太多了,才变得不正常了。自我洗脑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显国公府就再一次恢复了正常,显国公夫妇终于达成了一致,他们不要送儿子去东宫当伴读了。“就一次,就这一次,我们,就出手干预这一次!”显国公其实拿不准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他从小最讨厌的就是他娘的那一句“我都是为了你好”,现在他变成了他最讨厌的人,为了儿子,做了一些也许让儿子没有选择的事情,但是,不这么做,顾乔的事情被发现,很有可能的下场就是直接死。“如果真的是命中注定,谁也阻止不了。”“他们现在太小了。”“长大后,他们要是依旧在一起了,那我一句话都不会说,我认了。”这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太后与一线道长的意思。说不上来这个命格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有可能这也只是有人为了挑拨皇帝与功臣之间的关系,做的又一个手脚。所以,就这一次,成功了皆大欢喜,不成功就认命祝福。顾乔一个头又一个头的磕下去,仍没有办法缓解心中的思念。他与父母说了很多,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自己的成长,以及自己的爱情。他喜欢眼前的太子,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反正就这么自然而然,好像他们命中注定属于彼此。闻道成紧紧的握住了顾乔的手,对显国公夫妇发誓:“我一定会对顾乔好的,这辈子只有他一个人,会信任他,尊敬他,爱护他,执他之手,与他偕老。”墓碑不会说话,只会矗立在那里,安静的看着两个已经做好准备要与全世界为敌的少年。丁叔颤颤巍巍的拿出了显国公后来交给他的一个锦囊,上面的绣线早已经泛黄,脱落了一些,但依稀还能够看出上面来自司徒青的手笔的,她和周皇后一样……真的不太会用绣线,绣工丑别具一格。锦囊放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包括丁叔。但丁叔知道,他该在这一天的这一刻,把它交给顾乔了。“啊,啊,啊。”丁叔徐步上前,对顾乔做了一个打开锦囊的手势,眼睛里没有任何偏见与嫌弃,有的只是欣慰与祝福。锦囊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在把它全部翻过来之后,才能看到里面绣着的一行字,还是那么的歪七扭八,富有个人特色。它说:你高兴,我们就高兴。这是一个跨越时空的口信,来自即将远行的显国公夫妇,他们当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此行凶多吉少,所以未雨绸缪的多做了一些准备。交给了他们最放心的丁叔,由他来决定什么时候在顾乔最需要它的时候把它送上。如果可以,他们当然更想亲口对儿子说出。但如果发生意外,这就是他们对儿子说的最后一句话。顾乔好像再一次看到了他的爹娘,红男绿女,相互依偎,他们穿着成婚时最配的那一身衣袍,站在国公府的门前,笑看着顾乔,好像在告诉他----你永远不会是孤立无援的,因为你有我们啊。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第八十一章三皇子是个说干就干、雷厉风行的人。他表示, 既然司徒容指望不上了, 那就还是自己上吧。很快,三皇子就修书一封,给他老子武帝提了个大胆的想法。送信之人快马加鞭, 保证了三皇子的密折比大部队要更早地到了雍畿皇宫。武帝在看过三皇子想要“天下大同”的信后,气得直拍桌子, 砰砰响,还越拍越生气, 险些背过气去。但是除此之外,武帝什么也做不了。骂儿子?儿子还远在回家的路上,没有入京呢。骂儿子他娘?三皇子的娘早就去世了, 武帝要是有兴趣, 倒是可以去骂骂她的碑。骂东海王?……武帝想想自己都觉得没底气,他家老三和长乐王这事,怎么看怎么都是老三给祸祸的, 东海王不来找麻烦已经是对方仁义了, 武帝哪里还有脸去倒打一耙?思来想去,武帝无语凝噎地发现,他竟真的只有自己跟自己生气这一条路可走。但他凭什么要自己气自己呢?身体是自己的,气坏了谁也替不了!但真的好气啊,他为什么会生出这么一个玩意???武帝骂骂咧咧一整天, 什么打赢胜仗的好心情都没了, 满朝文武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与蛮族打仗的这六年间,武帝不是在夸太子颇有他当年之风, 就是在和三皇子隔空对骂。在“我儿子真棒”和“老三这个不孝子”之间来回切换,流畅自如。把武帝晾一晾,他的火爆脾气就会不药而愈了。果不其然,一觉醒来的第二天,武帝已经回归平和,因为他写了一夜言辞激烈的训斥信,早上雍畿城门一开,就遣信使再次快马加鞭地给送到了三皇子手上。武帝越想越开心,因为他在信里骂得十分痛快,他自我感觉肯定能让三皇子无地自容。顺便地,武帝还给太子也一起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简直就是远香近臭的极致典范,当年他有多烦太子的狂犬性格,现在就有多思念他的宝贝嫡子。太子是在莫寻山下收到的武帝的信的,却没有来得及看,因为他正陪顾乔去看显国公夫妇的墓。三皇子却是有时间看,但一点也不想看,因为他都能猜到他爹会在信里发什么疯,他们父子俩的这个车轱辘话已经来来回回骂了六年了,但就是谁也不肯让步。那么一厚摞的信,刨去毫无营养的不文明用语,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中心思想----想让朕同意同性之间可以成婚?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三皇子不慌不忙,看了信的内容也不见怎么生气,只是趁着太子与顾乔去祭拜的空当,又笔走龙蛇地给他老子写了第二封信。他在信中退而求其次地表示,是他之前思虑不周,这么天下大同地搞,确实不合适,容易引得天下动荡。他也不是个不体谅爹的好儿子,要不这样吧,咱爷俩各退一步,他不求天下大同了,只求能和长乐王合情合理合法地成为一对。武帝看完信后,当场砸烂了偌大一个御书房,暴跳如雷的样子,对比看到第一封信时的样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加生气了。老太后戴着三皇子送的凤头钗步摇,闻讯来及时降火:“你这是怎么了呀?和娘说说,别憋着。”“他竟然还敢和朕讨价还价?真以为他那点小九九谁看不出来吗?老子当年为了军粮和父皇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时候,他小子的娘还没出生呢!”武帝这次炸点是三皇子竟然以为这样就可以糊弄他了,在他儿子心里他到底是有多好骗?!满头银发的太后年事已高,有点耳背,武帝说得又实在是太快,太后听得稀里糊涂的,到现在也没明白:“你慢点说,慢点,老三到底要干什么呀?”“他要和景和成婚!”武帝随手就把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勤政殿这些天都快要凑不出成套的茶具了。太后终于懂了,拍手笑道:“成婚好呀,成婚妙,早就该安定下来了,两个男人,可不能一直这么不明不白的。”武帝:“???”不是,有明有白就可以了吗?“娘,这是两个男人啊!”“哀家知道得比你清楚。”老太后可是亲手把三皇子和长乐王带大的人,她还能不知道这俩都是带把儿的爷们?“男人怎么了?男人就可以不结婚了?美得他!”武帝:“……娘,您不能这么胡搅蛮缠。”“哀家怎么胡搅蛮缠了?”老太后装糊涂,“成家立业,人生大事,谁也不能缺席。可不能学慧根和一线,搞什么出家。不对,慧根出家了还有老婆呢。”武帝并没有被他娘带跑偏,揪着三皇子和长乐王的事不放弃:“他们这样不成体统。”“体统?什么是体统?规矩?面子?制度?你那个死鬼爹当年可是和我说,皇帝就是想干什么干什么!”太后一边摇头,一边看儿子,就差直接说,你这届皇帝不得行啊。“朕想的就是不让他俩成婚。”武帝也开始耍赖皮了,他算是看出来了,对付家人,讲道理根本没有用。老太后斗争经验丰富,见武帝转变了思路,她也就跟着转了:“哎哟,哎哟,你这个不孝子,是想气死我啊。你儿子就想成个婚,你都不让。你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啊。上不能让八十岁的老母顺心,下不能让二十几岁的孩子如意。我当初就该选择在老家种地,至少那样的话这家里我还能做得了主!”大孝子武帝没辙了,一看他娘捂胸口,他膝盖就软,莫名气短,只能软下语气道:“现在这个家您也能做主啊,您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就想让老三和景和成婚,成不成?”“……”武帝被老母亲逼得想上吊。这大概就是一个中年男人的悲哀吧,孩子不懂事,老母出难题,全家上下指着他养还不肯老老实实听从指挥,一个二个的都是大爷,骂也骂不得,惹还惹不起,连发火都是自己的原罪。“不成不吃饭!”太后祭出来了她的杀手锏。出身民间的老太后,在一哭二闹三上吊式的撒泼方面颇有心得,一点都不怕丢人。武帝彻底没辙:“成成成,吃吃吃!”语气不好,但好歹把事给办了。太后这才破涕而笑,没事人一样重新整了整自己的凤钗与碎发,特别来劲儿地表示:“这才对嘛,咱们为人父母的,最不应该做的就是给儿女添麻烦。”武帝:……娘你这话说得可真是不亏心。“那咱们早点操办起来吧?我跟你说啊,早办早了,这方面我有经验。你去和礼部说,要办得热热闹闹,不能委屈了景和。要是办得太小气了,会被东海王看笑话。”老太后手上其实也有一封来自三皇子的信,她早就在琢磨婚礼该怎么办了。武帝彻底没话了,生无可恋地跌坐一旁,让旁边的太监宫女替他记一下到底该做多少事。他暂时心如死灰,不想回归人间。还别说,老太后对于婚礼的想法特别多。一会儿要个花,一会儿要个草的,规格给了亲王范畴内最好的,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两个孩子,她不可能看着他们吃亏。太后也没有因此彻底忽略儿子,见武帝兴致不高,就开始给儿子洗脑,摆事实讲道理:“你不要不开心啊,孩子成婚是大喜事。你现在是觉得怪,毕竟这是头一回,但习惯了就好了呀。他俩在一起,你不也喜闻乐见吗?现在就是多了个婚礼而已,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老三和老七一母同胞,将来老七结婚生子,把二儿子过继给老三,就什么都解决了。”太后真的想得很长远,她甚至都已经在和七皇子做思想工作。七皇子也乐意配合,三皇子是他亲哥,他也不想自己哥将来膝下没有一儿半女。“而且,有了老三打样儿,未来太子,对吧,不只是你,大家都好接受。”“太子?!!”武帝的声音一下子就扬了起来,都有点走调了,就好像他今天受的刺激还不够大似的,非要他娘说清楚不可,“老三怎么给太子打样儿?打什么样?他是一国储君,难不成也要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从一而终有什么不对啦?”老太后炸了,她当皇帝的老公和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在生活作风问题上太种马。太后是不知道其他女人怎么想的,反正她自认为自己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野村妇,接受不了自己的男人娶那么多莺莺燕燕。为了这事,老太后没少和太祖干仗,打了一辈子,闹了一辈子,最后还是得接受她丈夫不只有她一个女人的现实。太后本不想让儿子重蹈覆辙,可惜也没能实现心中野望。如今轮到了孙子,她发誓一定不会再在这件事上跌倒。至少她教出来的孩子,都懂得什么叫感情的唯一性,公平公正。“你们一直说前朝怎么怎么不好,但前朝皇帝里很多都只有一个皇后,我看人家夫妻俩过得也很好。并不需要后宫撑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