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了两个小时，上山，到了一个建筑宏伟的寺庙。车停下来，外面浓雾更重。宁雨刚去开车门，霍榕宸突然开口，嗓音冷然，“坐着。”宁雨迅速收回手，以为自己开车的方式不对，看向霍榕宸。“把帽子和围巾给我。”宁雨一脸懵，前排司机把装着帽子围巾的袋子送到宁雨手边，宁雨取出来拿给霍榕宸。霍榕宸淡漠的眼抬起，道，“会戴吗？”“啊？”“给我戴上。”霍榕宸耐着性子道，“会吗？”谁不会戴帽子？宁雨转身靠过去给霍榕宸戴上围巾。戴帽子的时候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太近了，宁雨能闻到霍榕宸身上的药味混合着草木香气。霍榕宸的皮肤很白，鼻梁笔直高挺，这么近的距离能看到浓密漆黑的睫毛。宁雨屏住呼吸快速给霍榕宸整好围巾和帽子，帽子直压到耳朵。宁雨的尾指毫无征兆的碰到霍榕宸的耳朵，冰凉的软肉。宁雨喉结滚动腾的起身，一头撞到车顶。捂着头闷哼一声，又坐回去说道，“还要什么？”霍榕宸抬起修长手指一粒一粒扣大衣扣子，黑眸凝视宁雨，直到大衣全部扣好。司机打开车门，霍榕宸收回视线转身长腿迈出了车厢。冷风灌了进来，宁雨连忙拉起羽绒服帽子，也遮住了自己的脸。宁雨下车，双手装进羽绒服口袋，走在最后面又把自己缩成了一只大鹅。诵经声入耳，蜡烛和香纸的气味扑面而来。宁雨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抬起头看这山上。烛火照亮了黑夜，墙上有色彩鲜艳的壁画。宁雨没有信仰，也没有恐惧，所以对这些东西也没有特殊的情绪，不怕也不敬畏。走了二十分钟，一行人停了下来。“宁雨。”宁雨抬头看到其他人已经让开，只有霍榕宸站在高高的台阶前。霍榕宸的声音从口罩下面发出来，沉的发暗，“过来。”宁雨不知道要做什么，左右看了看，快步上前。然后霍榕宸就握住了他的手，霍榕宸的手很凉，入手浸骨的寒。宁雨冷的一哆嗦，刚要抽回手，霍榕宸捏了他一下。病秧子力气还挺大，捏的宁雨有些疼了，霍榕宸道，“不准动。”宁雨转头看霍榕宸，霍榕宸迈开腿踏上了台阶，还握着宁雨的手。宁雨就没动，霍榕宸走了一步，回头俊眉紧蹙，“走。”你刚刚不是不让人动？现在又要走？张阿姨出声提醒宁雨，“扶着先生上台阶。”宁雨一步跨到霍榕宸面前，扶住了霍榕宸的胳膊，忽略手上的温度。霍榕宸紧蹙的眉毛没松，冷眸扫过张阿姨，才转头看前方。全程没有交流，宁雨身强力壮走的轻松，如果这段路让他自己走，他五分钟就搞定。霍榕宸到后面，船的厉害，宁雨为了配合金主大人，用了半个小时才上去台阶。宁雨先看到了高林，这个假和尚，宁雨认识。宁雨第一次见他是半年前，假和尚说他一辈子苦命，除非遇到个富贵人。之所以宁雨说他是假和尚，是因为宁雨见过他吃肉。宁雨皱眉，说道，“是你？”“上香。”高林把香递给霍榕宸，看向旁边的宁雨，“跟着你的丈夫。”宁雨不为所动，甚至有些想冷笑，这假和尚和霍榕宸认识？他们到底玩什么？霍榕宸分出一部分香给宁雨，“来。”霍榕宸是真金白银把他买回来，宁雨不接就不识好歹了。他接过三根香，跟在霍榕宸身后象征性的朝四方鞠躬。霍榕宸拿走他手里的香，插|进香炉。“这边请。”高林穿着僧袍吗，人模狗样的在前面带路。走向后山。霍榕宸走了两步就咳嗽起来，这病秧子。宁雨绕过去挡住风口，扶住霍榕宸，其他人还没跟上来，霍榕宸真有个三长两短，霍家人能要他的命。进入后院，高林说，“十二点我来接你们。”霍榕宸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高林转身离开。霍榕宸进了房子，宁雨打量四周，霍家人全没有跟上来，这里只有他和霍榕宸。宁雨又觉得不自在了，他扶着霍榕宸坐下，说道，“你需要什么？”房间内有暖气，宁雨拉下羽绒服帽子和拉链。霍榕宸坐到床边就解开了大衣扣子，“倒杯水。”宁雨接了一杯热水放到床头，环视四周，这里只有一张床，“我现在下山么？”“晚上跟我睡。”霍榕宸喝了一口水，压下咳嗽。宁雨：“……”霍榕宸抬起眼皮，“今晚你住这里，跟我住一起。”宁雨脑袋嗡的一声，这么快就来了？他这个病秧子行吗？男人和男人怎么搞？霍榕宸又咳嗽，宁雨揉了揉鼻子，身体往外面冲，也不看霍榕宸，快速说道，“我去洗手间。”宁雨在走廊里吹了一会儿冷风，冷静下来，同房是合理的，毕竟是他卖给了霍榕宸。白纸黑色写的那么清楚，宁雨再耍赖就没意思了。宁雨一咬牙回到房间，霍榕宸已经上床躺着了。被子只盖到霍榕宸的腰间，他脱掉外套，穿单薄的衬衣，袖扣解开露出线条流畅的腕骨。宁雨脱掉羽绒服外套，进洗手间洗脸刷牙。走出去的时候床上的霍榕宸似乎睡着了，浓密纤长的睫毛盖在眼下像一道阴影。宁雨又喝了一杯水，窝在椅子上打开了手机。高林说十二点要来叫他们，现在是九点，宁雨没必要上床睡觉。就一床被子，霍榕宸盖着。山上信号很弱，宁雨想刷新闻，手机显示加载中，加载了十分钟没打开一张图片。“不睡？”安静的房间突然响起声音，宁雨吓了一跳，抬头对上霍榕宸漆黑的眼，宁雨攥着手机想说自己不困，张口就是一个哈欠。都是男人谁怕谁？宁雨默念三遍。收起手机起身过去，霍榕宸往里面躺了躺，让出个位置，“上来。”宁雨看着床上的人，思索几秒，硬着头皮抬腿上床躺下去。他躺的这个位置被霍榕宸暖热了，空气里有很淡的香气，是霍榕宸身上的味道。他忍着耳朵滚烫，拉上被子。想往里面挪一些，脚碰到霍榕宸的小腿，宁雨僵住。第五章宁雨嗖然收回腿，又坐起来说道，“十二点是不是要出门？”“嗯。”霍榕宸的嗓音低缓，忽视宁雨那巨大的反应。“不困？”宁雨点头，作势想下床，只要霍榕宸开口，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弹射出去。这群富贵人，他伺候不来。刚刚蹭那一下腿，蹭的宁雨心火烧，说不出的燥。“中午那份文件。”霍榕宸一顿道，“继续读。”宁雨：“……”“我用中文读可以吗？”“可以。”宁雨用中文从第一页开始读，霍榕宸抬起眼，目光深沉起来，凝视宁雨。这类文件确实需要专业翻译，平时助理会翻译过来递给他，这份是漏网之鱼，霍榕宸现在不想发脾气。不是紧急文件，他想试试宁雨有什么用。出乎意料。一整页，宁雨就翻错了几个词。霍榕宸打开手机发短信给陈义，“把宁雨的资料发给我，全部。”他这个买回来的童养媳有点意思。宁雨读了四页，突然停住说道，“后面没时间翻，原音我不会读。”霍榕宸伸手接过文件，看了下去。宁雨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原本是十二点起床烧香，按照高林的意思，今晚让宁雨守夜。十二点的时候宁雨睡死过去了，张姨抬手就往宁雨身上拧，手被霍榕宸拨开。“干什么？”“叫他起来。”霍榕宸目光淡漠，“让他睡。”霍榕宸没有虐待人的习惯，不管他是谁，张姨当着霍榕宸的面这么整人就过了。高林皱眉，“不合规矩。”霍榕宸抬起眼，“谁是规矩？”顿时屋内所有声音都停止了，寂静无声。霍家老爷子越过霍非把霍家交给了霍榕宸，霍老爷子离开，在霍家霍榕宸就是规矩。高林站在一边，不再言语，张姨脸色顿变。霍榕宸穿上最后一件衣服，走出屋子，到门口的时候停住脚步，回头扫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到保镖小徐身上，“在这里看着，除了我，谁都不能进去。”--------宁雨第二天是在压抑的咳嗽声中醒来，睁开眼就看到放大的霍榕宸的脸，霍榕宸捂着嘴咳嗽，宁雨翻身下床直奔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回来喂给霍榕宸。接触到霍榕宸沉黑的眼，宁雨才彻底清醒。奶奶去世那段时间，宁雨每天都在这样紧绷的情绪下度过，照顾人照顾习惯了。“霍先生？”霍榕宸坐起来，挥手让宁雨退开。宁雨没看明白，以为霍榕宸要他扶，就半坐在床边手穿过霍榕宸的后背握住霍榕宸的肩膀，水杯喂到霍榕宸嘴边。霍榕宸阴沉着脸，冷冷看着宁雨。宁雨说，“你喝水。”没人敢这么碰他，宁雨不单单是敢了，还强迫他喝水。霍榕宸现在烧的头晕，奈何不了宁雨，压下脾气喝了半杯水。有人敲门。宁雨放下杯子，让霍榕宸靠在床头去开门。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外面飘起了雪花。医生还有霍家父母以及陪同的人鱼贯而入，宁雨被推到一边，后背撞到了门板上，他拧眉。霍榕宸发烧了，新年第一天，发烧三十九度五，对于现在的霍榕宸来说，情况非常不利。霍榕宸是立即被送往医院，一行人说走就走，载着霍榕宸的车疾驰而去。宁雨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穿上羽绒服拉上拉链走出门。“太太。”宁雨猛地抬头，才发现门口还剩着一个人，这个人宁雨见过，是霍榕宸的保镖之一。叫太太真的过分了，宁雨说，“我叫宁雨。”“霍总让我送你下山。”宁雨抿了下嘴唇，觉得这个时候不说话为好，他也没什么说话的资格。纠正不纠正的，他都是霍榕宸床上的人。跟在保镖身后下山上车，保镖把一份早餐递给他。“谢谢。”早餐是牛奶和面包，宁雨打开牛奶喝了一口，低头吃面包。霍榕宸如果死了，那五年合约就自动失效，宁雨还能回去吗？他也不知道，拿了人家五十万呢。宁雨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层层叠叠的山脉。雪花沸沸扬扬飘到车玻璃上，又融成了水，从玻璃上滑落。上山烧香的人特别多，他们遇到了大堵车，十一点才到霍家。进门的时候保镖跟宁雨一起，宁雨进门换上拖鞋脱掉羽绒服外套，厨娘叮嘱道，“今天夫人心情不太好，你小心点。”宁雨不明就里，但还是点头，“谢谢。”宁雨进去客厅就看到柳茵阴着脸坐在沙发上，他想绕过去上楼，柳茵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昨天十二点要去守夜你知道吗？”宁雨停住脚步，他睡过头了，霍榕宸没叫他。“你知道你来霍家是干什么的吗？”柳茵霍然起身，抬手就摔了一个杯子，巨大声响，柳茵指着宁雨，“霍家是接你过来做少爷的？你够格吗？”柳茵嗓音尖锐，又是居高临下之势，宁雨往后退了半步。柳茵却没有放过他，语气更加的刻薄，“霍家花钱买你回来，是为了榕宸----”“夫人。”保镖挡到宁雨前面，提高声音，“先生说你该回去了。”“你算哪根葱？你敢挡我？”柳茵的怒火就直冲保镖而去。保镖转头对宁雨道，“你先上楼。”柳茵抬手抽了保镖一耳光，清脆声响，“你也不过是榕宸养的一条狗，在我面前横什么？你有什么资格？”保镖抬头，提高了声音，“霍总说谁都不能碰霍太太，包括您。如果您要继续，我只能得罪了。”“反了你？”柳茵的手指要戳到保镖头上，“你敢动我一下试试？”“夫人，刚刚的话合适吗？”保镖仍是挡在宁雨面前，直视柳茵，“这事涉及到霍总，你这么闹，是想让霍总有个好歹吗？”“你敢咒霍榕宸？”柳茵还想动手，手没落下去就被攥住，回头看到宁雨阴冷的眼，柳茵顿了下。宁雨是立刻恢复如常松开柳茵的手退后两步，“你不能打人。”“霍总如果知道这闹剧，你以为他会怎么做？”保镖是霍榕宸的心腹，道，“夫人，有台阶就下吧。”柳茵原地走了两步，提高声音，“你别拿霍榕宸来压我，我是他妈妈，我是为了他好！”“霍总也这么认为？”“好，很好，很会狗仗人势，那你给我等着。”柳茵转头喊道，“张妈，把我的包拿过来！”柳茵踩着高跟鞋昂着下巴出门。有钱人不把他们当人，宁雨攥紧的手松开，看向保镖，“你没事吧？”“没事。”保镖揉了揉脸。张阿姨在一旁看戏，没有参与进来，厨娘送来了冰块。宁雨把冰块按在保镖的脸上，沉默着一言不发。柳茵还会找保镖的麻烦么？他不敢确定。保镖接过冰块说道，“我自己来。”宁雨吃完午饭，问保镖可不可以去看霍榕宸。柳茵是霍榕宸的母亲，中午这件事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这件事都是得罪了柳茵。宁雨觉得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让保镖替他背锅。宁雨下午三点到医院，等了半个小时他才被放进病房。霍榕宸在打吊水，靠坐着，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一台电脑。电脑屏幕散发着蓝光，映照出霍榕宸深刻的五官。宁雨手里拎着厨房准备的煲汤，他走过去把汤放下，霍榕宸头也没抬就开始整理资料，然后合上电脑打算解衣服扣子，以为是医生要来做检查，猝不及防看到宁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