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漾帮他添了茶水，重新回到座位，“谢谢张哥夸奖，您真的过誉了，我清楚自己的能力，我觉得我不适合再做这一行。”好话说尽也没能打动人，张浩冷下脸来：“林漾，星程虽然是个小公司，但我在这行也干得有年头了，你觉得我会信你这话吗？”林漾无语，句句实话。你不信怪我么……张浩原形毕露，重新点了根烟，“说吧，哪家公司跟你接触了，开什么条件，能力范围内的，咱公司也会满足你。”“张哥，从昨晚到现在不过12个小时，时间这么短，我的资质能力无论哪家公司都不可能迅速查清，况且合约到期这种事情别人也不会知晓，大公司不会只因为我一夜扬名就冒风险签我。真的没有公司要签我，我只是想要退圈。”林漾试图用清楚的逻辑说服张浩。但人精张浩显然想的更多。别的公司不晓得林漾什么状况，和他关系亲密的陆涣能不知道吗？陆涣都能当众表白，把林漾放在自己眼皮子下护着岂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影帝提这么点要求，经纪公司还能不满足他？张浩吐一口烟，“林漾，我没怎么带你，但咱们合作了五年，对你的了解比别家公司多，并且你和公司续签，未来公司一哥的位置非你莫属，资源必然都是可着你先挑。你说，你现在空有热度没有作品，能力显现不出，这个时候换一家公司，别的经纪人能不能给你规划一条符合你的发展之路先不说，有了好资源都不一定想得到你！”软的说完来硬的，张浩弹弹烟，烟灰掉在干净的地板上很扎眼，“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你还执意解约走人，公司也不会干看着让自己损失。”林漾不想再多费口舌，张浩非要要脑补一出大戏他能怎么办？林漾端着杯子平静喝茶，放任张编剧创作，没有一丝示好合作的态度。张浩等着林漾的回应，手里的茶杯见底，林漾只字未言，对着窗子视线落在屋外的树上，仿佛屋里已没客人存在。张浩忍到极限，还剩的半截烟气得抽不下去，恨恨杵进水杯里，“我在给你两天时间，你自己掂量掂量再给我回话！”张浩刚走到门口，林漾终于开口回话，“再考虑几天我的决定都不会改变。”张浩脸都气绿了，大声吼道：“林漾！我最后提醒你一句，死犟你没好处，想想这五年你怎么过的？不听话耽误的是你自己。得了，好话我已经说尽了，那就别怪接下来我做事难看！”☆、第 6 章张浩走后，林漾丝毫没受到威胁的影响，带着大宝下楼去房东大爷家吃饭，下棋，悠闲自在，从正午到黄昏，过上了标准的退休大爷的生活。直到八卦孙女又跑来敲爷爷家的门。房东大爷开门：“咱们城南城北的住着，你跑来跑去不累？”何嘉两眼发光：“我第一次离男神的生活这么近，就是隔着一个省我也得跑呀。”爷爷直翻白眼：“对你爷爷都没这么上心过！”何嘉吐吐舌头，绕过爷爷，奔着林漾来。“林漾哥电话怎么关机了？你又没看微博吗？”林漾在帮大爷喂小金鱼，放下饵料盒，不怎么在意道：“我就要退圈了，什么消息对我来说都没太大意义。”“我就知道。”她舒了口气，“林漾哥肯定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我男神喜欢的人品性一定不会差！”这茬安心了，何嘉又担心起另一茬。她把手机掏出来，跟巷口卖片的一样，硬要塞给林漾，“林漾哥，你看看呀，涣大人为了你公开撕人，超帅的。”手机屏伸到鱼缸上，映到林漾眼里。林漾瞥一眼大爷的孙女，很想帮大爷教育教育她。二十好几的大姑娘，追星着迷没什么，可是，涣大人？追个偶像不当女友粉，把陆涣当爷供着可还行？何嘉为了偶像操碎了心，今天把陆涣带到林漾家的场面她永生难忘，气氛紧张到让人呼吸困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林漾是不待见陆涣的。陆涣的好怎么就不能被发现呢？偶像的真心不被重视，她就跟自己失恋了一样难受。“看看嘛……”眼尾垂着，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林漾不忍心再拒绝，叹口气，把手机接过来，随了她的愿。网上现在热闹的很。星程方面管理层发布了一条模棱两可的吐槽。旗下艺人默默无名多年，忽然爆红，立马就想与公司解约，去攀高枝。话里话外都透着某艺人没有契约精神，忘恩负义。公司还假模假样的没有点出艺人的名字。看起来就像受了委屈只想一吐为快，并不是有意开战。但是，翻过林漾微博主页的人都知道，他的简介上注明了自己的公司。忽然爆红……就这一个词，已经直接锁定了对象，根本都不需要深挖，网友马上就能反应出某艺人就是自己。张浩放狠话的时候，林漾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这种话真正出现在眼前时，看起来还是很刺眼。零下10度替后辈潜水，做后辈的替身公司不记得吗？出车祸后，公司只是把他扔在影视基地附近的医院，医药费都是用自己的积蓄，这些公司也都不提。现在他是真的合约快要到期了想解约，但即使没到期，面对这样的公司，还不跳槽难道要等着被□□到死吗？林漾翻了翻爆炸式增长的评论，活跃的评论区里，言语更加刺耳。陆涣的黑粉把两人扯在一起骂，说事逼的姘头果然也是个事逼。陆涣的女友粉落井下石，说林漾配不上她们哥哥。一大批的吃瓜群众，幸灾乐祸，就只想看撕逼的大瓜，催着正主现身解释。星程走这一步，倒不是真的想整死自己。只是想让纠纷公开化、扩大化。被合约纠纷缠上的艺人，一般经纪公司是不会再考虑合作。因为会惹上很多事情，更重要的是存在收入分配的问题，接一出商演赚了钱，断不干净的前东家如果要分杯羹呢？法务纠纷一旦开始，短时间内便结束不了，大家都忙着赚钱，谁有功夫打官司？除非这艺人红的发紫，不然谁也不想冒这种险。林漾抿平唇角。如果现在他真的不是想退圈，真的只是想换家经纪公司，星程的做法无疑是要绝了他的后路，让他官司缠身，无力应对，只能被迫选择与星程继续合作。至于散布这种消息给他带来的形象上的损害，星程不会在意，甚至会觉得挺不错，毕竟被人骂也是热度。自己的老东家真是够无耻的。林漾目色沉淡，情绪低沉。何嘉看情况不对，凑上前来瞄一眼手机，急忙道：“林漾哥，我不是让你看这些……”，陆涣的小仆人赶忙往下翻微博，“你看这个，下面的新消息。”话题下的最新内容出现了另一种声音，数量正在逐渐增多。“陆涣喜欢的人才不会是这样的。”“涣家的孩子们，涣哥都发声了，谁要是还在这里泼脏水一律鉴黑！”“涣哥要保护自己的媳妇，那我们就要保护他们。”这些用户顶着陆涣的照片做头像，昵称更是袒露无疑，表明自己是陆涣的真爱粉。因为陆涣的表态，这些粉丝才发声力挺。所以陆涣说了什么？不管林漾在不在意，想不想知道，这种头条消息都会硬生生闯进视线。林漾从话题里退出来，就看见热度沸腾的陆涣的微博：喝酒不上网，上网不叭叭，某些老板如果再敢内涵我的人 ，别怪我不客气。还直接@星程传媒公司官微，以及所有开了微博的公司老总，比起星程的又当又立，陆涣可以说撕得很直接了。“他是真的很宝贝你吧！”林漾心顿了一下，把手机还回去，曲着指轻弹一下她的额头，“傻丫头你是真的着了魔，少追星，多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你迫切需要一个男朋友。”“男朋友什么的我才不需要！”林漾弯弯嘴角，拍拍手，把蹲在鸟笼下流口水的大宝叫回来，“我不和你瞎扯了，已经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爷爷我上楼了，您早点儿休息。”和房东大爷道了晚安，林漾牵着大宝开门离开。屋外，月上枝头，明亮的月辉遮蔽了星光，照得水泥楼梯莹白一片。第一眼看到恶意评论时，他不是没有感觉，心坠、难受、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但现在回想起来已经没那么让他不舒服了。不得不承认，陆涣的发言以及他那些真爱粉的鼓励，确实让他觉得温暖，不再孤单。……林漾洗漱一番，看看墙上的钟，已经12点了。他还不觉得困，于是坐在桌前思考该怎样和公司彻底了断。深夜的沉思却被轻声响起的敲门声打断。林漾望一眼门的方向。扣门声又响起，轻柔地害怕打破深夜的寂静，又很急促，透着一股焦急的等待。林漾站起身。门拉开一条不宽不窄的缝，恰好露出陆涣的半个身子。他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的宽腿运动裤，宽松的白t恤，洗过的头发柔软温顺的趴下来，张扬的气息也柔和了几分。看着模样，像是洗完澡没换衣服就出来了。林漾问：“这么晚了，你又来做什么？”“十二点刚过，已经是第二天了。”陆涣手搭在门上怕他关了，心虚道，“我们昨天说好明天见的。”天黑之后屋外的气温下降，空气里充斥起一股冰凉的湿气。这样的天，站久了会觉得冷吧，林漾想。于是道：“这会儿来，如果我已经睡了呢？”陆涣知道深夜造访很无理，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子，高傲的头微微颔着，声音因为压得很低而微微发哑：“你屋子里的还亮着我才上来的，如果你睡了，我肯定不会打扰你。”“然后呢，你再回去吗？不折腾吗？”林漾顿了顿反问，没有怪罪，只是随口一问，握着门把的手也松了开来。陆涣见缝插针，脚一抬，上前一步贴着门框滑进林漾家里。贴着墙，继续保持罚站的姿势，“我是担心你……”说话时，一双眼睛里只倒映着林漾的身影，眸光闪动，深情地让林漾不知所措。“我，我二十多岁的人，有什么可担心的。”林漾莫名不自然，偏开头，往客厅退去。这算是默许了他的到来吧，陆涣松了一口气，手插兜跟在林漾屁股后面，亦步亦趋，像条小尾巴。“怎么不担心？十二点了，你还没有睡觉，肯定是心中有事，心情不好。”林漾翻到一盒酸奶，递给身后絮絮叨叨的陆涣。手指相碰，皮肤相触，林漾的手温热，暖得陆涣心口苏麻，嘴角不觉上扬。撩起眼角，偷偷去看林漾的反应。林漾微微皱了皱眉。陆涣立即缩回手臂，拉开距离，说了声谢谢坐到沙发上，不愿惹他不快。林漾望了一眼直挺挺拘束端坐的陆涣，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开脚，走到了衣柜前，扫了一遍自己的衣服，最后抽出一条小薄毯。“我的衣服对你来说有点小，穿着会不舒服，裹着这个吧，能暖和一点。”☆、第 7 章陆涣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接来，嘴角弯起，深邃的五官现出一个明朗的笑容，“谢谢。”这声谢谢可比刚刚的那句有生气多了。“好了，呆到身体暖起来就回去吧。”林漾又坐到写字桌前的靠背椅上，两腿盘起，姿态很放松。陆涣抱着充满林漾味道的被子，心中荡漾，使劲往自己身上缠，恨不得把自己裹成木乃伊。包紧身子一转头，发现林漾坐得离自己好远，便扭着身子从沙发这头蹭到那边去。他的动作有点好笑，像一条大虫子扭过来，林漾咬着嘴角忍笑，看他一点一点从沙发那头挪到这头。实在憋不住了，林漾扶着这桌子，想转过椅子面对窗外偷笑一会儿。椅子的滑轮稍稍向桌前滑动一步，下一刻，一股凶猛的拉力将他拽向沙发。椅子撞到沙发扶手立马停了下了，林漾被惯性带动，身子不听使唤向前扑去。幸好手撑住了沙发扶手，终于在离陆涣半臂远的地方停住。第一次靠陆涣这么近。林漾静静看他。可以清楚看到他漆黑的眼眸微微睁大，像两颗玻璃珠一直没有眨动。“不许离我太远。” 陆涣手拦在林漾身侧，护着他，身体先于大脑行动后，才发觉自己行为过度，轻轻滚动喉结，编了个蹩脚的理由，“离……太远，我说话你听不清。”林漾前倾着身子，虽然知道陆涣在扯谎，但是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也生不起气。“那你说，我在听。”林漾干脆用手肘撑着沙发扶手，单手托腮，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又缩短了些。陆涣心跳加速，有很多话想说，但是终于理智占了上风，自觉向后退了一点，沉哑道：“舆论战也好，打官司也好，都有我在，我一定会让你顺利解约，之后想去哪家经纪公司我会帮你安排。我希望你能来我公司，但你不喜欢就算了，我没有勉强你的意思……”陆涣觉得扯得有点远，立马打住，长话短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裹在毯子中的另一只手伸出来，轻轻张开，又是一朵粉白重瓣的花。林漾竟然有些好奇，他的花都是从哪变出来的，难道一直握着手心里吗？他抬眸，陆涣充满期待地看他，很希望他能收下这朵花。只是一朵花而已……这份好意收下也无妨。林漾手伸手，打算去接，陆涣目光沉沉，摊开手等待。离花只剩几厘米，一个黑影嗖地从两人之间穿过，小花忽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