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栎能力不行，心气不小，被当众骂了几句便受不了了，甩门下车，干脆回到保姆车上躲起来罢工。经纪人为了安抚两方，直接推林漾上场替戏。林漾不知道靳栎会不会心生愧疚，但是至少在他回来的半年里，靳栎从未去过医院探病。对于这么一个人，谈不上恨，但是并无好感，林漾回过神来也不想亲切友好的问候，觉得点头示意就很够格了。头还没有弯下去，靳栎先开口，口吻不屑：“怎么，还想让我低三下四地跟你问安？少他妈显摆，谁还没红过？ ”他眼皮一翻，目中无人。林漾连点头问候的心情都没了，就想绕道走。靳栎上前一步，挡住路，抬手点林漾的肩，一下比一下重，鄙视的鼻息声打在林漾耳侧：“看在你伤是替我受的，提醒你一句，要是长点脑子，就别来公司里炫耀，睡出名的，谁说起来都只会笑你贱呢，知道么。”被戳点的肩头泛起一丝刺痛，林漾撤后一步避开。想来靳栎是觉得自己在公司的地位会受到影响，所以才表现出极大的敌意。林漾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平和回道：“谢谢提醒，这是我最后一次在公司露面。”靳栎不明白话中含义，目光里杂糅了许多复杂的意味，但不待他开口，林漾已经错开身向公司里走去。背影单薄，就像每次在片场对完戏后独自离开的身影。不一样的是，这次，那个身影归去的地方不再是清幽净土。林漾在李总办公室门前停下。门虚掩着，刚刚靳栎离开时没有好好关门，里面的说话声隐约可以听清。“陆涣要名有名，要脸有脸，睡陆泱是比章哥性价比高多了。林漾脑子就是活络，当初看不上章哥八成就是想留着干净的身子攀个高枝。”“哈哈哈，还真给他等着了，这睡的爽也爽了，名气也有了，工作生活两不误呀。”“伺候陆涣比章哥容易，年纪轻轻身体好啊。章哥那儿不怎么行了，林漾那小手小嘴搞一晚都不定弄得起来，自己都爽不起来。”林漾掐着手心，只觉得一阵恶心，胃里翻腾得想吐。这大概就是靳栎的“温馨提示”吧。但恶心也要面对，因为面对才有可能彻底摆脱。蜷紧的手慢慢松开，轻轻叩响门，得到允许于是推门进去。“呦，漾漾，要过来怎么不跟哥说一声儿，开车接你，自己出门多不安全。”狭长的办公室三面都是玻璃墙幕，明亮的光线照满屋子，经纪人张浩和李总坐在l型沙发上吞云吐雾，看到是林漾，心照不宣挤了个眼，不再继续话题。林漾关上门，立在原地，无视张浩虚伪的关怀，与李总面对面，开门见山：“昨天的微博我看了。”李总咧嘴笑了，搓着脖子，弹弹烟灰，再吸一口吐出烟：“多大点事儿，怎么还甩脸呢。”“难道我应该开心么？”林漾淡淡回道。张浩乐呵呵站起身，推着林漾坐到沙发上，揽上肩，“不至于，真不算事，这不没在上面点你的名字吗？今天再发一份声明澄清微博里说的不是你，这样一来你的热度也涨了一波，不是没有损失么？”他侃侃而谈，培养不出什么知名艺人，营销手段倒是老练丰富。林漾瞥一眼搭在肩上的手，拂灰一样拍掉，“如果我不和公司续约呢。”这场所谓的营销不过是一场没有说破的威胁，如果他不向公司低头，那么接下来澄清的声明也就会变成另外一张声讨书。张浩揉揉手背，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然后好言相对：“漾漾，和气生财有什么不好，以公司对你的重视程度，你在这里享受到的待遇只会比那些大公司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里当鸡头还能不比当别地儿的凤尾吗？”李总杵灭手里的烟，翘起腿背靠着沙发，整个人陷在座位里，侧对着林漾：“张浩承诺你的，都是我的意思，兑现不存在问题。”两人都向着林漾，想等他表态，新合同就在办公桌上，随时点头，随时拿过来就可以签了。林漾一副不通人话的模样，两边谁都不看，眼观鼻鼻观心，打一记直球:“我是来解约的。”李总也是有办法对付的，他抬抬下巴，示意张浩把东西从桌上拿来。“这是你签过的合同，自己看看。”张浩捻着合同的页脚，纸翻得哗哗作响。到了双方权益的部分，乙方权益三言两语写完，剩下四页纸全是甲方。张浩停在其中一页，手指在纸上点了点。林漾扫了一眼他所指的条款:其一，解约需要在合约到期的半年内完成手续办理，否则自动续约。其二则是合约到期时，甲方享有优先签约权。“所谓的优先权没有任何的条件约束？”条文中并没有任何作为注解的小行文字，林漾确认后抬头问道。李总的嘴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如果我们达成了某种一致，公司可以主动放弃续约。”言下之意，这就是绝对的优先权。甚至于说就算他想赔钱走人，星程不接受，他就毫无办法。他的从业生涯完完全全被星程控制了。林漾站起身，“那就说说公司放弃续约的条件吧。”李总惊愕，原以为用这份合同困住林漾是万无一失的，毕竟公司不松口，他就无法签别家，即便打官司公司都是胜诉方。耗时间消磨自己的资本还是双方合作一起赚钱，在圈子里摸爬滚打过的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但看林漾决绝不肯合作的模样，和当年不肯听话跟了章总如出一辙。假清高的眼神简直让他上火。“只不过是勾搭上了个陆涣，以为你是登天了？一百个亿有吗？真跟你要你付得起吗？”李总沉着一张脸，弯身抓来茶几上的烟盒，抽一根，剩下的一整盒生气撇开，滑过茶几，掉到地上。林漾擦着桌沿，从沙发前绕出来，走到对面捡起地上的烟盒，摆回桌上。直起身子，平静道：“李总，您这样说我很为难，我希望我们能心平气和的谈谈，找到一个折中的办法。”李总发完一通火气，但完全是打在了棉花上，压根没让林漾有一丝丝情绪起伏。这反而更让人窝火。李总吸气吐烟，嘴角斜一下，哼一声：“解决，行啊，你不和我签，行，但是也不能和其他公司签。”烟雾腾升在二人之间，像拉起一道屏障，“你只要这辈子都不再演戏，不干这行，这约我就不跟你续了。”林漾一愣，心里寻思，这不就是我要的？这么多年了，难得和李总达成了一次共识。“好。”他说。这干脆利落的回答震惊了李总和张浩，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好什么？我让你这么被人欺负了么？”作者有话要说：是有小黄v的人呢，今天发红包～☆、第 12 章办公室的门毫无征兆地被推开，陆涣长腿甩开，几步走到林漾身边，捉住手腕把人扯到身后护着，狭眸轻翻，一扫而过，“事不过三，别再让我知道你们欺负林漾。”说完，带着林漾离开。林漾还是懵的，一路被陆涣揽着肩带着走，直到进了餐厅，被推入座，才想起来要说话：“你怎么在这里。”这是一家西式快餐店，四人桌的座位，座椅的靠背都呈直角，有半人高，可以说是一堵简易的隔断墙。两人坐在靠墙的一张桌，面对面。陆涣低头翻菜单，一本正经道：“带你吃早饭。”他看好菜单叫来服务员，先点了一杯酸奶，然后把菜单推到林漾眼下，“松饼喜欢吗，也是甜甜的但不会太腻，要吃吗？”服务生站在一旁等候下单，林漾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只好应了陆涣，随便点了份套餐。服务生收了菜单离开，林漾又重回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陆涣把碎果粒和麦片洒在酸奶上，用勺子拌好，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林漾垂眼看了看勺子，一动不动。陆涣只好放弃，把勺子插到酸奶里，整杯推到他面前，然后靠在椅背上斜了斜头，嘴角挑了挑，“缘分？羁绊？命运？你喜欢哪个我们就是怎样的相遇。”林漾淡定看了几秒，站起身，要走。陆涣情急，背猛地打直，脚从桌下伸过去挡住去路，“我猜的还不行吗……”林漾站着没动，眼神透露出一股我会信你的怀疑？陆涣腿抬着，酸的开始抖了。他轻轻撞一下林漾的腿，朝着座位扬一扬下巴，林漾不动他便又蹭了蹭小腿，软下声音来，“昨天网上吵成那样，不用想你也会找公司解决。”此时服务生端着餐点来了，看到两人的架势放盘子的动作都有点犹豫。林漾只好重新坐回座位。“先吃饭，有话再说。”陆涣放下腿，催促服务生赶紧放下餐盘。餐点上齐了，陆涣将松饼切成小块，盛给林漾，又端过林漾的套餐，仔细将牛肉卷切成小段方便入口。“快吃，不饿么？”林漾拿着叉子，还没将松饼送入口，又警惕问：“就算猜到我要来公司解决问题，但是你怎么会知道我什么时候来这里？”陆涣叉起一片松饼，不慌不忙送进嘴里，慢慢咀嚼。没有二宝的通风报信，他怎么可能这么清楚林漾的动向？但是这件事二宝不让对林漾讲。一来，二宝不想让林漾觉得高贵如他竟然会听命于陆涣，二来，他不想再被林漾养着，不想让林漾那么辛苦。当然，最能说服陆涣的是第三条----如果告诉林漾他们俩居然合谋监视自己，林漾一定会觉得他们是变态。不能被当做变态。陆涣咽下最后一口松饼，勾起唇：“ 缘分、羁绊、命运，你觉得呢？”林漾哪个都不信，觉得陆涣是个变态。如果说他能如此及时的出现，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像他昨晚在楼下等着一样，他一直都没离开。昨天不让他留宿他就一直待在楼下没有回去？难怪他临走时还想连小薄毯一起带走。林漾咬一口牛肉卷，再抬头看看陆涣的表情，觉得连笑容也过分变态。喜欢一个人已经喜欢到了变态的地步，但可笑的是他竟然没有发觉此林漾非彼林漾？“我吃饱了，我还有事。”林漾放下叉子，起身要走。“乖乖吃饭，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陆涣把自己盘子里的鸡蛋切一半送到林漾盘子里。看着餐盘里所有被处理过的食物，林漾拒绝：“我不需要你照顾我，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陆涣只当林漾是心急想解决，跟着起身，从后面靠近他的身侧，低头在耳侧温柔道：“我帮你，让你自己解决是想我看着你被欺负么？”林漾停下脚步，顿了半秒，转过身来，“我认为我的决定没有任何问题，他们提出的要求恰好也是我想要的，答应了就能了结，有什么不好。”“你不想当演员，怎么会？”陆涣惊愕，林漾曾经说过演戏是他的梦想。“为什么不会？又苦又累又看不到希望，我从车祸时就已经放弃了这条路。”“你以为我会信？”他在农场的时候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最初面对一片荒芜，夜里累得连饭都没劲儿吃，即便生活那么难，他从来都不会说苦说累。陆涣是了解林漾的，他不是这样一个软弱的人。“你信不信和我没有关系。”林漾转身要走。陆涣大步跨前，横到林漾面前，用自个儿身子拦住去路，“怎么没关系，我是追着你入了这行，你要留我一个人么？”原来他们之间的过往是这样的。林漾不想去深入了解，只想离开。但他往左上一步，陆涣就往左，他想往右绕，陆涣便往右撤。闷头闯来闯去，几次不小心撞在陆涣怀里，耳畔还能听到陆涣轻轻的笑声。林漾没由来的一阵心烦，停下脚步，直视他：“我不会负担任何人的人生，你要做什么工作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的人生也不需要你负责。”语气很冷淡，有点生气的感觉。陆涣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一只绕到脑后揉了揉，顺着他的脾气道：“行，不要负责，我只帮你扫清障碍。”脑袋后的大手很温柔，暖暖的很有安全感。林漾的心却越发焦躁。他抬起手，手臂一挥，打掉陆涣的手，“我说的话很难懂吗？”陆涣也正经了，落空的手插回口袋，收起笑，回答：“压力大闹脾气可以，但是这件事上得听我的。漾漾，即使你不想再做演员，一辈子都不回来都无所谓，但这个决定必须是你自己做的。我不会让别人决定你的人生，谁都不可以。”陆涣的话一字一句砸在林漾心上，震得他久久不能回应。他人生的每个决定都是在被禁锢中、在有限的选择范围内只能二选一，甚至于这一次重生要退圈归隐，何尝不是因为被命运戏弄而惧怕了选择。从来没有人在乎过他的选择权。陆涣这么在乎吗？他的在乎既让人向往，又让人害怕。“如果我让你帮我解决合约纠纷，但以后你不能再缠着我，你还会想插手吗？”林漾仰着头，望着陆涣，等着他的答案。☆、第 13 章陆涣愣住，想试图从林漾的眼睛里找到他开玩笑的证据，但林漾很认真，近乎是一种沉重的认真。“你是认真的？”明明昨天还有说有笑，他甚至觉得两人的关系在向一个良好的方向发展，怎么忽然就被发了禁牌？“接受了你的帮助，我会有亏欠感，所以再面对你的纠缠，我可能无法在生气时表现我的情绪，在不高兴时还要继续假笑，你不觉得，这也是对我选择权的剥夺吗？”“你在担心这个么……” 陆涣低头，不想再管什么保持距离的屁话，他连人都快丢了，他抓着林漾的手，握在手里捏着掌心摩挲，“你可以对我予取予求，不需要感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