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摊着一个本子，看一会儿，手下便记一记。林漾在上学的时候成绩一直都不错。虽然生活在小城，小池子里没什么好比的，但他也曾经代表学校去省里参加过竞赛，名次也拿过，和大城市的孩子相比，成绩依然拿得出手。不过那也是过去的事，没有上过大学，没有修过专业的技能，许多工作他连投简历的资格都没有。想来想去，能做的还是老本行沾边的事情。窗外越发明亮，斜照的太阳已经爬到高点，光线直直射进屋里，林漾抬头看一眼时间，十二点，该吃饭了。这些天，他分析比对了十多家平台，到刚刚为止，基本上已经敲定。他站起身，去厨房准备午饭。林司一心扑在种地上，恨不能揠苗助长，这几天已经不怎么吵着要赡养老人了。林漾负责买菜、做饭，林司负责名义上的赚钱养家。菜做好没多久，林司便光着膀子回来了。“不是说再热也得穿着衣服回来吗？这样不礼貌。”林漾摆了碗筷，然后去端菜。林司跑去里屋，重新套了一件出来，“浇水的时候湿掉了就没有穿。再说，街上的姐姐都说不穿也挺好，不会招人讨厌。”林漾发愁，崽子这么傻，给人调戏了还不知道。“不要听她们的，快去洗手吃饭。”林漾盛好米饭，等着林司过来开饭。林司擦干两只手出来，抬腿跨坐在椅子上，神秘又兴奋道：“哥，给你说个好消息。”林漾心沉，预感他开口又是要给自己出难题。林司：“菜长熟了，我们可以拿去卖了！”林漾眼角直抽，先塞一口米饭在嘴里，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细嚼慢咽的吃完了，才说：“小司，先不急，我明天要去接大宝，等把大宝接来了咱们再说卖菜的事情。”这个话题很能转移林司的注意力，他抄着筷子，边吃边开心说“那我也去帮忙？”“好好种菜。”----“爷爷，提前来打扰您了。”被林司逼得不得不提前回来，林漾站在门前向房东爷爷问好。回到小院，还是有种亲切感。“打扰什么，老头儿一个人正无聊，来我们杀一盘。”天阴风微，两人便在小院里摆上棋盘，清凉悠然。“遇到了什么问题吗？怎么忽然提前来接大宝。”大爷落下一子，等着林漾走棋。林漾思索着，出了一步卒，“不是什么问题，我家小弟吵着要小狗，刚好我也有点事情要办。”“呆几天？”“林漾想了想，快得话，三天就可以。”大爷端起小茶壶嘬一口，“那就住我这里。”林漾想拒绝他的好意。但房东大爷很坚决，一定让他陪自己住两天。盛情难却，他不再推脱。“不过楼上租出去了，就来我房子住。”爷爷说。“这么快吗？”大爷上了一步棋，给林漾布了个陷阱，小孩似的得意，然后回话:“你刚走就有人要租，人也不来住，说是离公司近用来存放东西。”“哦。”有钱人真是任性。下了两盘棋，揉了一会大宝的狗头，时间到了中午，林漾和人约了饭，于是告别了房东大爷。林漾约的是一个做剧务的大哥，王智。他在剧组待的时间很久，每个后辈进组他基本都会跟，所以和剧务组的人混的还挺熟。王智本来说中午一起吃饭，但是忽然就被通知得加个班。有演员突然被安排了国家表演，导致拍摄时间紧张，必须要加快进度。布景的现场手忙脚乱，他得去现场监督。“明天吧，任务分配好了就没我的事了，我又不是监工哪儿需要一直看着他们干活。”电话里王智说道。“我去那边找你好了。”林漾站在餐馆门外，踢着台阶，想了想说道。“那也行，进了基地朝东走，就在我们夏天纳凉的那片树林跟前。”林漾答了声好，然后进餐馆点了几个下饭的菜，让服务员用饭盒分装了两份。打车到影视基地半个小时，林漾走到布景现场就看见王智拉着几个工人，蹲在地上，捡了根小树杈在沙土上画图。林漾站在旁边看，一声不出等着。“时间紧也别乱，这场景你们搭过差不多的嘛，稳着点就没问题，不会误工的。”王智拍拍工人，鼓励了一翻，余光扫到林漾。“来了怎么不出声儿，跟只猫一样。”王智挥了挥手，让工人们去干活。林漾在他身旁蹲下，“看你在忙，没想打扰你。”他把带来的饭递给王智一盒，再拆了一双筷子送到王智手上。“哟，我正饿得厉害呢，谢了啊。”“你忽然加班，想着应该是顾不上吃饭，所以就帮你带了。”林漾说着，把自己手上的那份也打开了吃。王智吃了两口，抬头看他一眼，然后笑了：“咱俩聚一起吃饭，注定跟桌子没缘。”林漾也笑了笑，想想确实是这样的，泡在剧组的时候，两人就是蹲在树下吃饭的饭友，杀青之后就得换组，有缘在同一个基地的话，就又能一起蹲。“王智，想问你点事。”林漾边吃边说。王智听说他和原来的公司解约了，也耳闻他和陆涣光速分手的事儿，但这些私事儿王智从来不打听，两个人都不是喜欢介入别人的私生活，他们更像是可靠的工作伙伴，在一起总喜欢聊聊对于工作的想法。王智自然往工作上想，问：“要找戏？”林漾抱着饭盒，摇了一下头，“不了，不演了，没有那个心劲儿。”王智偏头看他，拧起眉，像是听不懂这句话一样。“想聊聊吗？”林漾顿了一下，又摇了一下头。王智心中有了数。他不是事业上遇了坎，而是生活上过不去。王智深深出口气，说：“那就休息一阵儿。”话说的很直白，表明了他作为朋友的想法。林漾是个好演员，有天赋，也有激情，就这么走了，实在可惜。林漾抿了下唇，没有表态，张口继续说他的事儿，“食物采购这块儿你有熟人吗？”采购也是剧务组的工作之一，王智不管这一块，但大家都是同事，朝夕相处的，挺熟络，“李哥，熟啊，怎么了？”“想供货，盒装水果这类的。”林漾想来想去，林司那不成规模小体量的农田想销售，只能走精致路线。他打算把水果和可即食的蔬菜切成小块，做成一盒果拼，当日采摘当日供货，主打新鲜，艺人们应该会很喜欢。卖给艺人，价格也能适当定高一点，这样运输费用这一块的成本是可以包住了。“林漾，你不是吧，怎么想着做这个，你有货源啊？”王智顿时有点蒙，林漾刚解约没多久，就要开始进军实业了吗？“有啊。”林漾很认真的点头，“因为要把货解决掉所以才想做这个。”这就是为了让林司高兴，别整天苦大仇深的要肩扛重担养家糊口。他没想只这个赚，只要能卖出去，不亏本就行。王智扒拉完最后一口饭，眉毛拧成一堆纠结了半天，不知该从哪儿问，住院住了大半年，回来后又是满城风雨的，怎么就突然多了块地，还开始要卖菜？算了，他也懒得问了，如果林漾愿意讲自然是会讲的。王智爽快答应:“行，等我回去了帮你问问。”“谢谢。”林漾说，然后又低头吃饭。今天的太阳并不强烈，树影在地上淡淡的一片。忽然，一块影子笼罩在林漾上方，眼前暗了暗。林漾抬头。“我以为你勾上几个男人闹来闹去是想搭上什么大公司，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蹲在这里吃饭。”靳栎穿一身古装，架着一副墨镜出现，站在林漾面前，居高临下，即使隔着墨镜也能感受到他视线中的不屑。章总亲自出面，在公司给李总施压，靳栎当时也在场。李总那表情实在是让人记忆犹新。疑惑，章总为什么要替林漾说话？气郁，摇钱树就这么没了！但是还得笑，因为得罪不起。“有时间琢磨我，不如琢磨一下你的戏。”林漾吃得差不多了，盖上饭盒，站起身要去扔。靳栎嗤笑一声，挡住去路，“林老师哪个戏？我去学习学习。”“不敢。”林漾抬了抬眸，极其温和的说，“我教不会你。”看起来人畜无害，还挺愧疚。靳栎沉下脸，上前一步，脚尖对着脚尖，整个人几乎贴在林漾身上。他咬牙切齿的，低头靠过来。“靳栎，你很闲？”靳栎身后传来一声慵懒而阴沉的声音。声线熟悉，林漾不由呼吸放缓，仿佛空气的轻微扰动都会妨碍他的判断。靳栎的肩头搭上来一只胳膊，手臂的肌肉隐隐蓬勃，肉眼可见是在绷着劲。用力向后一拉，靳栎瞬间和林漾拉开了距离。陆涣勒着靳栎的脖子，咬着音，在他耳边道，“这么闲就多背背剧本，下午再耽误进度，别怪我翻脸。”教训完靳栎，陆涣眼神移到了林漾身上。一步之遥，陆涣穿着一身黑色古装长袍，一头青丝披散着，有风吹过时，微微飘动。作者有话要说：祝小朋友们六一快乐~阿姨给你们发红包☆、第 18 章“有段时间没见了，还好么？”陆涣先一步开口，嘴角挑起一抹朗意，狭眸微弯，很豁然的样子。“挺，挺好的。”林漾反倒显得生硬，“在拍新戏？”为了遮掩自己的不自然，他又多问了一句。陆涣又用力勒了一把靳栎的脖子，靳栎乖得像只被揪住后颈皮的猫，一点也不反抗。他嗤笑一声，“上次说帮王导客串，电话里道貌岸然地拒绝，转头就让过来帮忙，不过能理解，找了这么个傻逼，难为他了。”是找王导要电话时欠下的人情。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的有点尴尬。陆涣先打破僵局，歪在靳栎身上，支起手，懒懒的挥了挥，“马上就要开工了，我先走了。”说完转过身，手一带，搂着靳栎往回走。这样就完了？林漾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忘了说再见。陆涣看起来似乎没有受到多大影响。林漾浅浅舒了口气，心里的担心少了些，愧疚也减轻了些许。“林漾，你们这是……”饶是王智这样不会轻易去聊人私生活的朋友都开始有些疑惑。他们这分手是有多和平？不到一月的时间，再见就能这么氛围融洽？要不是了解林燕的为人，简直让人怀疑之前的公开和分手都是炒作套路。陆涣勾着靳栎走到路岔口，要往东边拐，转身时，余光扫过远处树下站着的两人。“那人是谁。”陆涣眯眼望着，手拍了一下靳栎的脑袋。靳栎呲一下牙，嘴里骂骂咧咧，但对于陆涣的提问还是乖乖回答：“负责剧务的，以前他们只要在一个影视基地，就会一起玩。”“剧务？”陆涣淡淡自语，若有所思。----爷爷的房子也是一居室，但是重新做过隔断。把阳台和原来一半的卧室连成一个新屋子，剩下半间再加上一部分餐厅的面积，做了一间书房。书房里添了一张沙发床，是爷爷孙女何嘉自己置办的，偶尔来这边时，好有一个床位可以休息。爷爷给他抱来一床洗净的床单被褥，林漾熟练地抖开床单，弯腰铺床。“小林，电话响了，你快过来。”客厅里爷爷喊他。林漾抚平床单，从床上翻身下来，“您先帮我接一下。”然后跑着过去。“谁呀。”他问爷爷。爷爷递过手机，“姓赵，说是要谈谈合作。”林漾没印象认识姓赵的人，疑惑地接过手机。“林先生您好，想跟您具体聊聊果蔬供应的事情。”王智原本说是介绍李哥给他，或许李哥那边不大愿意接这种小单子，所以又换了一个？林漾详细说了一下他们果蔬的产量，以及简加工的方式，谈到定价的时候，就不大好开口，得解释：“这个定价略高主要还是因为运输费这一块，但是如果可以长期供应，运输这边有了固定合作的对象，费用上会有下降。”电话那边传来爽朗的笑声：“你这个定价不行，太高了，我进你的货没赚头。”林漾犯难，再降他一定是要亏本的。现在没有进账，如果再倒贴钱卖水果，别说以后吃白面，就是野菜都不一定吃得起了。电话那边继续：“运输费用你可以不考虑，我们包了。”还有这么好的事情？运输成本基本上占了总成本的一半，这位赵先生未免太大方了一点，他不会亏吗？“我们进货正好从g80道路过，顺路就可以收了你的货，不然你这么小的体量，要单独承接的话没人要的。”赵先生朗声大笑。林漾顿时觉得，自己运气真是好。合作的事情很快就敲定了，赵先生说过两天就会开始收货，到时候带上合同，两人签个协议，林漾便答应。解决了这件事，顿时一身轻松，明天就可以回家了。“真不多住几天？”爷爷舍不得。“很快就要签合同了，还要封装水果，我弟弟一个人做不来的。”“小林啊，你这就真的放弃演员这条路了。”爷爷感叹一句，林漾只是淡笑，没有接话。可以算是默认，但也可以说是不算。其实，林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