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少爷叫他，放下小铲子，小跑两步进去。“少爷，正中午，你怎么不睡一会儿了？”韩小年一边研磨，一边问。“一会儿有事儿。练练字，消磨等时间。”韩烨用镇纸抚平宣纸，提起笔，又不干正事，笔在手里瞎晃，“小年，从没见过你写字，露一手让少爷看看。”“我写得不好看。”韩小年垂着头，安安静静研磨。韩烨抿笑，捉住他的手，将笔塞进他手里，“爷想看。”韩小年被握了一下手，脸就有点红，说话结巴起来，“那，那我写一个。”他提笔，写了自己的名字。韩小年的字算不得漂亮，就是很普通的那种。韩烨坐在椅子上，前倾着身子看了看，评价道：“确实不好看，这一撇太长，这个字儿失了形，快要倒了似的。”韩小年被他毫不客气的点评弄得有些窘迫。把笔搁在笔架上，垂着头，小声道：“让少爷见笑了，我还是去松土吧。”说完，他就想跑。韩烨手一伸，拦了拦他的腰，站起身顺势环住人，握住韩小年的手臂：“写不好还不认真练练么？”韩烨提起笔，又塞到韩小年手中。不过这次，他裹住了那只小手，瘦弱还沾着些泥土的手。韩小年僵住了，像是一座雕塑，一动也不动。韩烨的怀抱像是一个炽热的火炉，轻举妄动，都会烧得人尸骨无存。“怎么傻呆呆的，就这么不想练字？”韩烨取笑他。韩小年这才回过神，磕磕绊绊道：“没，没有，我练。”韩烨带着他的手，在白纸上挥墨：“就写这个韩字，自己的姓要写的漂亮些。”最后一竖收了锋，韩烨抬高笔尖，让韩小年欣赏，“这样写是不是就好看了？”韩小年靠在怀中，轻点了点头。“那就再写小年。”韩烨刚要落笔，韩小年破天荒敢向韩烨提要求了，“能写少爷的名吗？”韩烨轻笑一声，“那有什么不可以。”他落笔，握着韩小年的手，一笔一划，写下烨字。韩小年、韩烨两个名字并排在纸上，韩小年看着，微微翘了翘嘴角。窗外，小院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一双白色高跟鞋跨入门槛。屋里，韩烨低着头，目光落在韩小年白皙的脖颈侧。低哑沉声，在他耳边道：“小年，能让少爷碰一下么？”韩烨魅惑的声音蛊惑人心，韩小年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反应。下一刻，他便双脚离地，整个人腾空，被韩烨抱上了书桌。他两腿荡在空中，韩烨挤进来，两人的上半身紧密相贴。韩烨抬着韩小年的下巴，目光在他的脸庞上游走。韩小年脸颊绯红，眼神闪躲又迷茫，一眨不眨望着韩烨。看了一会儿，终于轻轻闭上眼，但他还在紧张，睫毛都在微微颤抖。韩烨的眼里此刻只剩专注的怜爱，低头，吻了吻睫毛，而后黑沉的双瞳燃起了欲望，一路长驱直下，咬上了唇。他一手扶在韩小年的后腰，另一只手移去解扣子。肩膀忽然暴露在空气中，寒冬的凉意让韩小年打了个冷颤，他抬手去楼韩烨的脖子，主动贴身过去。“啊！”一声细长的女人尖叫声，吓得韩小年瞬间睁眼。他回头看去，就见少女绝望的脸庞血色尽失。那个在她心目中美好的郎君已经彻底覆灭，这个欺骗了她感情的男人让她憎恶。韩烨紧紧抱着韩小年，注视少女的离去，神色冷静。韩小年微微仰头，看着韩烨坚毅的下颌，忽然明白过来，眼里的光淡了下去。搂着韩烨脖子的手，颤颤的，最终还是小心的放了下来。“非常好！”辛哲喊停，对于两人的表演十分满意，“准备下一场！”这场演出情绪转变很多，大起大落的，以致林漾没能很快脱离角色，还沉浸在悲伤中。他沉沉长叹一声，推了推陆涣，让他松开，好让他从桌子上跳下来。陆涣没走开，反而压了上来，用力抱了抱他，在他耳边说：“别伤心，我的韩烨是喜欢你的韩小年的。”说完，才松开林漾。林漾怔了一下，被陆涣的细心戳了一下心脏。下一场，就是林漾在试镜时出演的那一段，和沈明华在庭院中对峙。只不过这次他从韩烨对面换到了韩烨怀里。林漾没什么台词，就是温顺而乖巧的，任由陆涣抱抱亲亲，什么都不用做。但没想到，他在陆涣怀里一坐就是一下午。靳栎演的沈明华不能让辛哲满意。就跟那天晚上一样，辛哲又皱着眉，一遍遍喊重来。陆涣心里乐开了花，第一次觉得靳栎这么蠢是可以造福社会的。已经不知道是重来多少次了。这简直比那一晚还糟糕。因为辛哲之前看过了林漾的表演，内心的标准高了很多，靳栎的演绎达不到那种那种程度时，辛哲自然很不满意。就在辛哲又喊了重来后，陆涣抱着林漾不撒手，脑袋垫在林漾的肩窝，冲着靳栎欠揍的挑起嘴角，“别急，你慢慢摸索，我们等你。”林漾被陆涣亲了一天，现在对这种黏糊糊的动作已经麻痹了。很自然的坐在陆涣怀里，对着一脸郁黑的靳栎，一本正经教他：“不要去表演，做你自己就好了，想想你认为自己最棒但被李总骂傻逼的时候，那是什么感觉，就是那种情绪明白吗？”陆涣埋头在他肩窝里笑，笑得肩膀都在发抽，好不容易止住了，长长舒一口气，“漾漾，你怎么这么损。”靳栎忽的站起身，气哼哼地走了。被人嘲笑完，又回想起被李总骂时的难堪，这挥之不去的情绪他控制不住带进了戏里。“行，过了。”辛哲挥了一下手，表示今天的拍摄到此为止。☆、第 33 章难得没有夜戏。老戏骨主演们今夜有一场大戏，只是林漾没有戏份。他站在导演身后，看实力派互飙演技，十分尽兴。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回头，靳栎扬着下巴，说：“过来。”林漾又把头转回来，继续看名演飙戏。靳栎脸上挂不住，不顾周围还有人看着，拽住林漾的胳膊，拖着走了。林漾不是没那个力气甩开，但是，甩开的动作不好看。别让人以为他们发生了什么争执。要是再被有心人发布出去，又是新一波的黑料。走到背光处，靳栎停了下来。这边是一处宅子的后花园，不是《边缘》剧组的地界。白天这里也有剧组，不过，人家没有夜戏，因此园子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事。”林漾甩开手。靳栎伸手在口袋里一摸，两指夹出一张卡，递到林漾眼皮下，“还你。”林漾看了一眼金灿灿的卡，不懂，“这不是我的卡。”靳栎深吸一口气，不耐烦道：“还你的钱，密码1到6。”“授课费吗？没必要，教你我也没用心。”林漾背着手，不接，说出来的话，还把人气个半死。靳栎这种脾气的早该忍不住了，但意外的是，今天没能把他气得破口大骂。虽然，脸色也是很不好。靳栎捏着卡的手指在用力，恨不得把卡捏断，“是你那会儿的住院费！”他稍稍冷静了一下，又说：“一直以为是公司给你付的，刚听大成说全是你自己缴的。”大成是靳栎的助理。下午拍戏虽然林漾给了指导，但那种满满都是嘲讽的指导还是气着靳栎了。一下午都是满肚子气，大成受不了他这到处乱撒的火气，多嘴说道：“也别怪人家阴阳怪气的，因为替你的戏，差点命都没了，治疗还是自费，说真的，他这态度算好的了。”林漾没接，轻笑，“这算还清了？”从靳栎进公司以后，每一部戏林漾都带过他。虽然从来都是一个讲一个听，相处的时间说长不长，关系也谈不上多亲密。靳栎是挺没用的，但是提出让他替戏的不是靳栎，出了事不需要靳栎负责。只是，歉意至少是该有的，哪怕对一个陌生人都不该这么冷漠。“拿着，我知道你快出名了，这点钱也看不上，但再多我也没有。”靳栎气躁地把卡往林漾怀里塞，林漾手背在身后，打死也不接。月影下，忽的伸来一只手，打了一下靳栎的手腕。“呵，偷偷摸摸私会呢？”陆涣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挑了一眉，看清靳栎拿的东西后，翻过手腕，顺手牵来，“做什么呢沈少，拿钱买爷的人？”顺势又搂上林漾的腰，一派作风像是又回了剧中。戏精。靳栎心中默默吐槽完，翻了两人一眼，道：“我走了。”反正陆涣拿了，最后肯定会交到林漾手中，他也不想多说什么了。“等……”林漾要去拦下，陆涣圈着他的腰不让人跑，拿着腔，“是不是因为少爷玩弄了你，你就要投递叛变？”这真的不是中毒太深吗？林漾都忍不住吐槽。但圈在腰上的手死活不松，反而越箍越紧，林漾只能被他抱着，继续看他演戏。陆涣得寸进尺，用力一举，林漾心悬了一下，下一刻被放到石桌上坐定。陆涣目光微闪，深深望着：“少爷喜欢小年，吻你是为了演戏，但也是真的想吻你。”说完，目光定定，好像只有辛导喊停他才能收戏。林漾无奈叹息，“你怎么还没有跳出角色。”陆涣笑了一下，恢复平日神色，翻身也倚在石桌上，和林漾肩并肩：“因为觉得韩小年可怜，从一无所有，到拥有，再到失去。”林漾仰头望着夜空。寂静黑暗的夜空中少了一颗星，谁也不知道，那弯暗淡的月，都不大引人注目，何况其他。他感同身受，轻声道：“是啊，那样很可怜。”夜风拂过，吹动树叶飒飒作响。陆涣偏头去看林漾，林漾的视线则落在树上。“在想什么？”陆涣问。“想曾经养过的树。”在农场后面的那棵树，不长叶不开花。林漾在星球上住了五年，就给树浇了五年的水，心情不好的时候，靠着树干一个人自言自语，回忆在地球上的生活。现在，回到了地球上，又回忆河外星系的生活。其实，也不是失去了全部，曾经度过的时光还是属于自己的。林漾舒心微笑，心情明然，主动聊起天来：“你见过从不长叶从不开花，但还活着的树吗？”陆涣挑了挑眉，“没见过。”没有这样的树。有，也是因为他没心情开。林漾笑而不语。看，这些记忆他都拥有，没有失去。陆涣望着他的笑脸，嘴角也翘着，“但我见过怪人。”“怪人很多，不稀奇。”这个比不过他的怪树。陆涣不说话了，只是笑。对着树许诺会一直浇水等到花开叶落、隔三差五骗树说他开花一定会特别漂亮、还威胁枯树说不开花就不喜欢他了，这种怪人，一定只有一个。两人谁都不说话，各有所思，静静坐着。“走吧，明天还要早起。”林漾先跳下桌子，拍了拍裤子。陆涣站直身子，伸手到林漾眼下，“给你。”银行卡又递到他面前了。林漾抿了抿嘴，脸上的笑容淡了，“你还给他吧，这个我不要。”陆涣比靳栎不要脸多了，抓住小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掰开，“学生孝敬的，就拿着。”卡硬生生的被塞进了手中。林漾撇了撇嘴，“你不知道这是什么钱。”“什么钱？”陆涣笑意不止。林漾说话的语气像是给家长告状的孩子，他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是因为他对陆涣有了依赖。陆涣听他讲完，笑眯眯地搂上肩，带着林漾往酒店走，“这钱能收，留着。”“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林漾瞪他，怀疑陆涣说话其实没有过脑子。“你觉得收了钱就像是默认了他拿钱买你的命。可他这么说了吗？万一就是慰问款呢。”陆涣揉了一把林漾的头，“你就是穷，人家爱心救助不行么？”林漾十分疑惑，陆涣什么时候和靳栎关系这么好了？他盯着陆涣，一脸狐疑。陆涣坦荡荡的，斜眼看过来，“怎么？想说什么？”林漾扫了一眼肩膀上的手，“是不是可以把手收回去。”陆涣倾向于靳栎可能只是他在这一件事上的观点罢了，林漾觉得自己想多了。但陆涣这个搂人的动作是肉眼可见的频繁，不得不警告一下。陆涣讪笑，收回手，摸了摸鼻子，“顺手而已。”林漾走在前面，陆涣落在身后。关于靳栎，陆涣不喜欢他。陆涣很早就见过靳栎。在林漾昏迷的那段时间，每次去医院偷看时，总能见到站在病房外和他一样偷看的人。可以看出来，靳栎是愧疚的。后来，在林漾苏醒过来后，靳栎反而没有勇气面对，一次也没出现过。或许他想要等到林漾回归公司后，慢慢缓解这个问题，但没想到，林漾就这么解约了。靳栎脑子里在想什么，陆涣一清二楚。那个蠢货把林漾当神明一样敬重，林漾传绯闻的时候他接受不了，不能接受那个曾经一无所有还执着表演的人，为了出名，炒作绯闻。说白了就是别扭。再直白点，这蠢货心里对林漾肯定存在一点儿异样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