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作者:非言非默      更新:2023-06-19 22:58      字数:5389
  如果卫老侯爷此时能够听到皇帝的心声,不知道会不会感激涕零?他家小孩越养越笨,也许他会希望皇帝接手以后,能够养得稍微聪明一点。“陛下?”卫衍放下了拨浪鼓,开始研究他手里的毡球,突然感觉到皇帝的气息从耳后贴了上来,他侧了侧身,抬起眼,看到的却是皇帝突然放大的面容,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还在发愣间,就被推倒在地。“陛下,不要在这里。”卫衍回过神来,挣扎着试图推开压在他身上的皇帝。光天化日之下,皇帝竟然想在皇长子的居所做那事,皇帝的行为显然是越来越荒唐了。“别动。”景帝握住他的手腕压到他的头侧,制止了他的挣扎,“朕没那么心急,就是想亲亲你。不过你要是再动来动去撩拨朕,朕就只能不客气了。”这样的卫衍如此可爱,不好好亲亲怎么对得起他自己。景帝用体重将卫衍牢牢压在身下,不让他继续乱动,嘴里还不忘威胁他两句。果然,听了他的话,卫衍不敢乱动了。“好了,朕吓唬你的,就算你想要,朕也有事要做,现在没空陪你闹。你刚回来必是累了,去好好休息一下,等到了晚上朕再要你。”景帝顺着他的眉眼亲了亲,安抚着在他的威胁下,卫衍瞬间就僵硬的身体。明明他只是在开玩笑,为什么卫衍每次都会当真?而他非常认真的时候,卫衍却偏偏敢当作耳边风?对于这个问题,景帝始终是百思不得其解。当然,有些事情,想不通就只能不去想了。景帝和卫衍两人都没有钻牛角尖的习惯,对于那些想不通的事情,这两个人都很是默契地甩手不去再想了。反正,现在不明白的事,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再则,或许这两人并非是不明白,而是每每想到点子上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拒绝接受那个真正的原因。死鸭子嘴硬也罢,自欺欺人也罢,这两个人绝对是不相上下,倒也没有了谁委屈谁的比较。景帝说有事要做,倒不是在骗卫衍,此时正有一堆朝臣等着要觐见他。最近这些人追着他啰嗦的事情太多,他便故意晾着他们,现下里估摸着晾得差不多了,他就准备去办正事了。他将卫衍从地板上拉了起来,命人小心伺候着他去歇息,下令摆驾昭仁殿。昭仁殿伺候的内侍,早已根据这些候驾大臣的官职大小,要回事情的轻重缓急,当然也包括与他们这些内侍的交情厚薄,列了份召见的顺序名单,景帝落座后扫了一眼,示意宣人进来。头一个觐见的是礼部尚书谢正德。景帝本以为他又是来啰嗦采选的事情,没想到这次却是错怪了他。原来谢尚书这次是来和皇帝商议,这次参加围猎的人员名单的。秋狩是皇家盛事,每年都会隆重举行。能够与皇帝一起秋狩,既是荣耀也是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朝臣子弟宗室子弟哪个不想去,但是西山猎场就这么大,起居的地方也有限,并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的。有些人需要留守在京,还有些人,仅仅是因为皇帝厌恶,根本不想看见他出现在眼前,才会失去参加此项盛事的资格,故谢尚书并礼部众人,揣摩着皇帝的心意,拟了份名单,现在就呈了上来,等着皇帝来确认。景帝接过内侍呈上来的折子,仔细看了一下。谢尚书为官多年,经验老道,就算要给自己派系的人马,增加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也绝对是做得毫无突兀之感,让人很难挑得出他的错,更不会让人轻易意识到他有偏颇之心。景帝看完名单后,笑了笑,稍微增减了几个人名,就准了他的请奏。这么一个个见下来,最后要见的是工部尚书。以工部尚书的官职身份,本不应该排在最后,不过这位尚书因河工的事,被皇帝斥责过好几次,若让他先见到了皇帝,难免会影响皇帝的心情,所以这位尚书虽然好好讨好了一把那些君前伺候的内侍,还是被那些很会体察君心的内侍,排到了最后。工部尚书这次来,既不是来哭诉的,也不是来找训斥的,而是来讨好皇帝的,他带来了一样好东西,要进献给皇帝陛下。皇帝召见朝臣的时候,高庸正在下面伺候着,他观察到皇帝在看到展开的画卷时,本来波澜不惊的眉峰愣是动了动,就知道皇帝是生气了,他原先站的那个位置,看不清那幅画卷画的到底是什么,小心挪过去一点扫了一眼,才知道大事不好。他向离门口近一点的徒弟福吉打了个眼色。福吉此时已经听到了“燕山听涛图”这几个字,皇帝将这画赏给卫大人的时候,他们都在场,当下就领会了师傅那眼色的意思,正想要悄悄退出去,吩咐人去报个信,他还没挪动几步,就听到了皇帝的声音。“谁敢乱动,朕打折他的腿。”皇帝的声音里面俱是阴寒之意,吓得伺候的众人及工部尚书都跪了下去,当场疾呼“陛下息怒”。景帝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按捺住了即将喷发的怒火,随便说了几句,屏退了工部尚书。这件事,里面的关节他还不清楚,不过只要看到将事情捅到他面前来的工部尚书,他就忍不住想要迁怒。等到打发走了工部尚书,看着这幅画,他心头的怒意怎么都抑不住,“哗啦”一声巨响,案上笔墨奏折之类的东西,第一个做了牺牲品。好你个卫衍,竟然敢处心积虑欺骗朕!这是他看到这幅画时,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然后他越想越生气,以前怎么喜欢的,现在就怎么讨厌,以前看着觉得是笨得可爱的行为,现在想来都是另有用意。高庸伺候皇帝多年,怎么会不明白皇帝为何而怒,他看到皇帝铁青着脸色要往外走,就知道事情要遭。皇帝现在是在震怒的关头,行事根本就没有理智,处置起来怕是会没有轻重。这两位好不容易这段时间不闹了,伺候的众人也好不容易过了段安生日子,现在皇帝这么没轻没重地把人一罚,怕又会闹上好一阵子。一旦他俩闹起来,必会连带着身边的人,个个都要小心翼翼,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皇帝发泄怒火的替罪羊。就算是为了自家的日子好过,高庸也不能让皇帝就这么带着怒火出门。“陛下明鉴,老奴以为卫大人必是无心之过。陛下好好想想,以卫大人往日的性情,根本做不来这等处心积虑之事,想来里面是有什么误会。或许卫大人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又不敢向陛下开口,才会拿着这画去做人情。陛下好好查问一番,再处罚也不迟。”对于皇帝而言,只有处心积虑欺君罔上,才是真正的罪无可赦,这就是所谓的其心可诛。若是无心之过,处罚起来则是大大的不同。像他们这些内侍,虽然宫律森严不准收受任何官员的孝敬,但是皇帝始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有何人敢来细究。比如以跋扈而闻名的近卫营,皇帝每年收到弹劾他们的折子不知道有多少,但是皇帝处罚起来,往往就是板子高高扬起,轻轻落下,明面上罚了这个罚了那个,过两天又会赏这赏那。这是内侍近臣才会享受得到的恩宠,只要对皇帝忠心耿耿,那么其他方面的缺失,在皇帝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景帝想要往外走,小腿却被人死死抱住。这是自幼伺候他的人,要他一脚踹开,他再生气再冷酷也做不出来,只能被迫听了一席他根本不想听的话。“朕会好好问清楚的。”景帝咬牙切齿地回道。才这么点时间,卫衍就有本事让他身边伺候的人,个个倒向他,如果不是本性纯良,那么就是他演戏的本事太好!这么厉害的家伙,他竟然觉得他笨,其实真正笨的是他自己吧。景帝在心里呵呵冷笑。好吧,看在高庸为他苦苦哀求的份上,他会尽量冷静下来,去好好问个清楚,再决定怎么处罚他。第五十五章 哄骗景帝就这么一路带着怒气回到了寝宫, 踏着沉重地脚步声进了内殿。若是以前, 就算他放轻了脚步进去, 卫衍也会有动静, 但是现在, 卫衍依然拥着薄被躺在那里,根本就没有醒来的迹象。呵呵, 卫衍这是根本就没有把朕放在眼里!景帝在心里又给卫衍加了一条罪名。他怒气冲冲地上了榻, 一把掀开卫衍身上的被子,拉住他的中裤就往下扯。皇帝进来的时候, 卫衍正睡得迷迷糊糊的, 他隐约觉得皇帝在解他的衣物,以为皇帝要与他做那事,他有些不以为意,只是抬了抬手脚, 好方便皇帝的动作。迷糊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的身体突然感到一阵剧痛, 这时他才完全清醒过来, 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压在他身上的皇帝,此时铁青着脸色, 正粗暴地要做那事。卫衍哪里遭过这种罪,就算刚开始最不堪的时候, 皇帝都不曾这么粗暴地对待过他, 每次皇帝临幸他的时候, 必会细致地做好所有的准备,哪里会像现在这般,什么准备都不做,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往里闯。“疼……”卫衍不由得惨叫出声。若是以前,他肯定会忍,纵使再疼再难受,纵使忍无可忍,也须一忍再忍。但今时不同往日,早就被皇帝在不知不觉中宠惯了的他,根本就忍不住身体的疼痛,还有心中冒出来的那些委屈。“疼?”景帝摸了一下卫衍因疼痛而皱起来的眉头,冷笑了数声,才说道,“疼就对了。知道疼就老老实实给朕交代清楚,若有一句妄言,朕今日让你疼个够。”人非钢筋铁骨,乃血肉之躯,如此蛮横的动作,卫衍觉得疼,他自己又何尝不疼?不过此时身体的疼痛可以提醒他,不要因为身下的这人,稍微皱一下眉头就心软,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景帝之所以如此生气,当然不是为了卫衍将这幅“燕山听涛图”送人这么简单,而是因为他怀疑卫衍是在蓄意骗他。私赠御赐之物,追究起来可大可小,若是别的东西,景帝或许不会在意,但是唯独这幅画不行。这幅画那日他是见卫衍喜欢,才赏给他的,现在突然又出现在他面前,只能说明卫衍不喜欢,既然不喜欢,当时装出那副喜欢的模样,就是欺君罔上。而且景帝现在想来,卫衍向来对字画古玩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那日一口叫出这幅画的名字,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几下里一对照,卫衍就有了处心积虑从他手里骗这画的嫌疑。若是其他人骗他,景帝或许不会这么生气,谈笑间人头落地就是,哪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被骗或者骗人,在这皇宫之中,不过是家常便饭,根本就没有必要气得心中都在隐隐作痛。只是任何人都可以骗他,唯独卫衍不行。一想到卫衍是在蓄意骗他,景帝心头的怒火就无法抑制,脑中俱是要好好整治他的念头。“陛下不要动,臣好疼。”卫衍紧紧握住皇帝的手臂,哀求他不要继续,他对皇帝刚才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间翻脸,根本就摸不着头脑,一时之间哪里知道皇帝要他交代什么,只能问他,“陛下到底要臣交代什么?”“到现在还要跟朕装傻?”景帝的火气本来就大,被卫衍这么一问,如火遇油瞬间燃得更旺。卫衍不让他动,他就偏要动,也不管自己同样不好受,硬是继续往里进了几寸,待到卫衍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他才稍感满意,好心提示他,“‘燕山听涛图’。”卫衍一听这几个字就心虚了。这事就算他本意是好的,所用的方法却极其糟糕,本来就是存着侥幸的念头,经不起半点盘查。现在皇帝如此凶神恶煞,肯定是事情有了不妥,他哪里还敢隐瞒,当下就把他想要为红玉姑娘脱籍,才拿这画去京都府尹那里打通关节的前因后果,从头到尾一五一十都对眼前的人细说了一遍。“事情办妥了?”景帝这才知道,卫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原来是为了齐远恒。想到卫衍为了他的“远恒哥哥”,就拿着他赏的画去做人情,景帝的心里就酸溜溜地直冒酸意,这语气里的醋味怎么掩都掩不住,不过转念他又想到,卫衍这么做是为了给他的“远恒哥哥”赎人送女人,他的心里莫名其妙就好受了很多。卫衍摇了摇头。此事若这么简单就好了,也不枉他此时在皇帝手里吃到这么大的苦头。偏偏那范府尹只是答应了,寻个机会为红玉姑娘脱籍,到现在还没有个准信。卫衍的解释景帝听起来还像那么一回事,因为卫衍不知道这画已经回到了皇帝手里,所以他交代的事在京都府尹那里就结束了,至于这画怎么转手到了工部尚书手里,又怎么会被送到御前这段经历,卫衍压根就不知道,当然不可能为此做出什么解释,不过景帝却很清楚这里面必然有勾当,既然下面的事与卫衍无关,此时他就懒得多管了,至于某些人会不会被小心眼的某人秋后算账,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搞清楚这事的前因后果,景帝的怒火就消去了一大半,终于肯退了出来,不再折腾彼此,到了这个时候,他没有了做的兴致,只是仰面躺着,想了一想,忍不住又要骂卫衍。“你是笨蛋吗?这种事也敢去做?难道一定要朕着人把你看得死死的,事无巨细都向朕禀报才行?”卫衍这个笨蛋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吗?以他现在受宠的程度,暗地里盯着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没错他们都能挑出错来,他倒好,还要自己做些错事出来,等着人来抓他的把柄。他本来以为卫衍这么大的人了,行事应该知道分寸,当然也有着不愿让卫衍发现后,认为自己不被他信任的考虑在,就没有让暗卫时时刻刻盯着他。现在一想,暗的不行就直接来明的,还是得着人把他盯得死死的,免得下次他做出更大的错事来。“臣不要。”卫衍将身体蜷成一团,觉得很委屈。当然他更怕皇帝以后派人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若真这样,这日子岂不是非常难过。“由不得你说不要。”景帝已经下了决心,才不管卫衍愿不愿意。不过看他因疼痛而缩成一团,终还是不忍心,将他蜷成毛毛虫一般的身体展开来,“让朕看看,是不是伤得很厉害?”刚刚他在震怒之下,下手很没有轻重,幸好卫衍的身体并没有因他的粗暴而出血,只是有些红肿淤伤,他就取了伤药,仔细帮卫衍上了一遍,才小心地将他搂到怀里,拍着他的背哄他。“这种事求朕为你办就行了,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景帝冷静下来后,更加觉得奇怪,这种事又不是什么大事,卫衍来求他就是,为什么偏偏要绕过他,自己在那里瞎折腾?卫衍嘟哝了一句,景帝一时没能听清,待卫衍说了第二遍,才听清他是在说“陛下一直在骗臣,臣怎么敢来求陛下?”。“朕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景帝听了这个回答,就算已经把脸皮修炼到了某一个厚度,骗人早就到了不眨眼的程度,依然愣了一下才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