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顾青词      更新:2023-06-20 01:50      字数:4994
  谢元嘉耳边似乎响起了幼时妈妈反复告诉他的话,不可以给别人添麻烦已经刻入了他骨髓里,就算长大成人也无法改变这个习性。他鼓足了勇气,抖着腿从轿子中的软垫上站起,刚要掀开门帘,就听蓝蔻喊道:“不要出来!”“不要出来!”蓝蔻的话就像一个炸弹在他耳边炸开,谢元嘉的手顿在门边。他才想起自己手无寸铁,不像蓝蔻那样有高深的功夫傍身,就这么跑出去不但帮不到她,还可能马上就被切成泥,甚至给她拖后腿。他看过很多,知道这时候宁可什么都不做,也不能做那种脑残拖后腿的人,一咬牙,他蹲在了轿子木板地上。五个杀手人数并不多,但个个骁勇善战,而且功夫路子看着也不大像中原武林,蓝蔻以一敌二,一时间也讨不了好,越战越吃力,那两人把她逼得步步后退,一直抵在轿子门边。“姑姑……”谢元嘉有些焦急,轻轻拍着被她死死堵住的轿门。“奴婢没事,皇上莫怕。”蓝蔻额间密布汗水,她单手握住砍过来的刀刃,鲜血顺着手掌往下流,滴在了地板上。就在她马上支撑不出的时候,救援到了。牧战从天而降一剑劈开拦在路中央的黑衣人,然后以一种雷霆万钧的气势冲向轿子门边两人,凌霜紧随其后,两个人的武力值在蓝蔻倩碧之上,没一会儿就把那几个黑衣人全部制服,这才过来查看情况。“姑姑如何?”牧战沉声问道。蓝蔻只是手上有伤,忙摇头转身要看轿子里护着的谢元嘉,她掀开帘子一眼就看到顿在地上的人,“皇上没事吧?”谢元嘉抬起头看到她,面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忙站起来问:“姑姑!姑姑你受伤了吗?”“奴婢没事。”蓝蔻答道,“您没受惊吓吧?”谢元嘉急忙摇头,转头找倩碧:“倩碧呢?”“他刚才为了护住皇上,不小心中了一剑。”蓝蔻安抚他,“不过剑上是没有毒的,只要调养一阵子就好了。”谢元嘉的心彻底放了下来,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双手还在微微颤抖,劫后余生只让他浑身仿佛散了架一样。“皇上,臣等护送您回宫。”凌霜出声道,“王爷刚得知您遇刺的消息大为震怒,特意吩咐我二人前来保护您。”谢元嘉听到傅景鸿的名字,不知为何突然安下心来,“朕知道,多谢皇叔。”牧战一挥手,身后跟上来数个皇宫侍卫,把那几个已经昏死过去的黑衣人绑起来带走,然后又让谢元嘉上另一个轿子,这个轿子沾了血,不能坐了。谢元嘉踏出轿门,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的十来具尸体,都是他身边曾经当值过的宫女太监,有几个还很眼熟,刚才还跟着他好好地走路,突然一下子就成了尸体躺在这里。夏夜的风很凉爽,却让他遍体生寒。也就是现在,他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身处在古代,而不仅仅是一本爽文。死亡是真实的,世界是真实的,他……也是真实的。他眼中有些泪光,作为一个普通的有良知的人,他不可能不为此而背负上沉重的心理枷锁。谢元嘉看着地上那些死去的年轻面容,努力压抑着喉头的哽咽道:“姑姑,帮朕把他们都好生安葬了吧。还有……若是宫外还有亲人的,多给些银子抚恤,若是银子不够,朕有。”蓝蔻知道他心里难过,忙轻声道:“是,奴婢明日就着手去办。”谢元嘉不敢去看那些人的脸,愧疚不安恐惧全在心头盘亘,他钻进了另一个轿子里,随着牧战凌霜一起离开,心中千万个愧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无论如何,他都算是欠了很多条命。就在此刻的栖凰宫----傅景鸿暴怒之下砸了屋中许多的花瓶器具,满地的狼藉,他的眼中溢满了暴戾杀意,面上也带着狂风暴雨,屋外守着的宫人们也都瑟瑟发抖不敢动弹。是他过于自信,以为皇宫已经万无一失不可能有什么差池,万万没想到真就有人狗胆包天当他死了,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若是牧战凌霜没能及时到,恐怕元嘉早就死了。果然过于仁慈不是什么好事,他是很久没有大开杀戒了。第38章那一夜, 谢元嘉几乎整夜都没合眼, 第二天起床后,蓝蔻看着他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就知道他没睡好, 忙让人热了粥准备端进来,自己又打了盆热水给谢元嘉洗脸。“皇上脸色很差,今日还上朝吗?”蓝蔻颇为担忧的问?谢元嘉点头:“要的,大臣们都等着了。”尽管蓝蔻还是很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却还是只能让人备了轿子。皇上遇刺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都知道摄政王正在逐个排查可能隐藏的奸细,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生怕被牵连进去。上朝的时候也一样混乱, 朝臣们炸开了锅, 都在猜测到底昨晚这波人是哪一方的人马,保皇派歇斯底里的要把帽子扣在还在“养病”不能上朝的傅景鸿身上,而摄政王一脉则极力争辩是逆贼所为,吵的不可开交。季少炎也没想到皇上能遇到这么大的事,他面色凝重的站出来道:“皇上,此事一定要追查到底, 敢在皇宫里动手行刺,绝非普通的刺客,臣斗胆恳请皇上让臣着手此次调查!”谢元嘉抬手让下面的人都别吵了,然后平静的说:“大将军说得不无道理,无论众卿怀疑谁, 在没有确切证据前都不能算作数,若是冤枉了好人,岂不是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皇上,此事必定与摄政王有关!”保皇派的一个官员站出来,他是大理寺卿刘康,“偏就这么巧,皇上刚从他那里出来就遇刺,他肯定脱不了干系!”“朕说了,在没有证据前,所有的猜疑都毫无意义。”谢元嘉道,“更何况,朕相信皇叔不会这么做,若是他所为,何必要大费周折派杀手在路上动手?”“此事就交由大将军处理,退朝。”谢元嘉挥挥手,把这件事就算这么交代了,他一夜没睡,精神实在有些不济。刚一下朝,淳于雅果然后脚就跟着来到了景盈宫,他面色沉重道:“臣今早才知道,皇上竟然遇刺。”谢元嘉请他坐下,回忆昨晚的事仍然惊魂未定,尤其是那天死去的人,更是让他惴惴不安。“皇上可是一夜未眠?”淳于雅见他眼下乌青一片,猜他一定是没怎么睡。谢元嘉点点头,满脸的疲惫。“皇上不用觉得害怕,像这样的刺杀行为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淳于雅宽慰他,“这次也只是个意外。”谢元嘉想点头,末了又摇头道:“其实……也不光是因为害怕。朕,朕心里有愧。”“有何愧?”淳于雅想不明白。“朕身边,昨晚死了很多人。”谢元嘉目光黯然,可能外人不能理解他的这种看似圣母的矫情,但只有他自己懂那种背负了人命的痛苦无奈,并不是一两句就能说得清。淳于雅明白了他愧疚的地方,他温和的说道:“皇上仁慈宽厚,是我大成王朝的福祉。”“老师总是能找出各种理由夸朕。”谢元嘉苦笑,“朕拖累了身边人,怎么能算是福祉呢?”“怎么不算呢?”淳于雅谦谦君子,莞尔一笑:“普天之下,会为了身边低阶的下人而难过自责,会因为别人的性命而忧心的王者,自古以来就很稀有,那是圣人才有的品性。”“老师惯爱护着朕,朕都快成圣人了。”谢元嘉知道他在安抚自己,心中感激,“朕并非圣人,也并非虚伪,只是十几条人命,终究不是说说而已。”“臣懂。”淳于雅轻声说道,“皇上是觉得那些人都是因为自己而死,所以内心惶惶不安,是吗。”谢元嘉点头。淳于雅一声叹息,“错的明明是那些杀人的刺客,但那些宫人却因为跟在皇上身边而惨遭大祸,皇上过意不去也属正常。只是,须知人各有命,每个人的命都是不一样的。”谢元嘉抬头看他,淳于雅又继续说:“不管皇上怎么想,但事实就是,世家子弟的命比寻常百姓贵,天子的性命更比太监宫女贵。不管您心里怎么想,这就是天道,千万年来从未变过。人与人之间永远不可能同等而语。”“他们死了,皇上活了,但是皇上可以为天下苍生带来生机,而太监死了却只有家人悲伤,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淳于雅温和从容的说着看似残忍的话,但每一句都是真的。“朕知道。”谢元嘉当然懂这个道理,“但是,人命就是人命,从来不分贵贱。富人的确看着贵重,但不代表他的命也一样,生死对谁都只有一次,人人都应该珍惜这个机会。”“朕会打起精神来,但是,心里仍会难过,这是对人命的敬重。”谢元嘉轻声说,“不过,跟老师倾诉后,朕心里好受多了。”起码,这个世上还有人能理解他。淳于雅深深的看着他,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谢元嘉一拜再拜三拜。谢元嘉被他这一系列动作弄的一脸懵逼,刚要起身去扶他,就听他义正言辞的说:“臣,愿追随皇上,尽心辅佐。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他突然这么严肃正式的来了这么一下,谢元嘉不知所措,只好上前去把他扶起来:“老师怎么了?为何行如此大礼?”淳于雅但笑不语。他也曾出生寒门,幼年时家道中落流落街头,受尽各种苦楚,心中对高门权贵怨愤难平,是以拼命用功考取功名,努力爬到高位,可是心里仍然郁郁寡欢,所以他志不在庙堂,一心只想清静。而如今,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已经脱离了穷苦的境地,却还是意难平。因为,世人都缺少一份对人命的敬重。人人都以为,低等人死就死了,尤其为皇上而死那是荣幸,却无人说他们的命,也同样贵重。但是小皇上做到了。淳于雅那一刻,心里一下子就释然开,这么多年的执念,对权贵的怨恨,就这么散去了。“皇上今日就不用上课了,臣好好休息一番,臣明日再来上课,学一些别的东西。”谢元嘉好奇:“学什么?”淳于雅深沉一笑,轻声答道:“帝王术。”一个真正贤明的君主,光有善良仁爱是不够的,还要有相应的智慧手腕,赏罚有度,才能牢牢驾驭住底下的朝臣。小皇上或许资历不是最好,但他坚信,他能做到。谢元嘉被他一身突然迸发的王霸之气折服,等人都走了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怎么突然就热血起来了呢?一个炮灰学啥子帝王之术?你把主角往哪放?主角同意了吗?谢元嘉昏头昏脑,一阵猛烈的困意袭来,他把这些事暂时抛诸脑后,跟蓝蔻说了一声后就去床上补了一觉,午饭都没吃。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谢元嘉随便吃了点饭,就听说摄政王来了,忙起身要去迎接。傅景鸿自己走了进来,他一直对外宣称病重,所以这次也是隐秘来的。“皇上受惊了。”他刚一坐下,就开始询问谢元嘉的情况。谢元嘉睡了一觉,又跟淳于雅聊了天,心里的抑郁好了很多,因此就摇头说:“朕已经平静许多。”傅景鸿沉默一会儿,又说道:“此次事发突然,臣未能及时救援,是臣的责任。”他在初听满身是血的小太监口中得知遇刺的事后目眦欲裂,心头没来由的恐慌,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对谢元嘉的感情来的莫名,却也不是无迹可寻,其实真要论起来,初次相见真不算愉快。那时他以为这孩子不过就是个胆小懦弱却又有野心的小皇子罢了,可是随着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多,他反而慢慢的被他吸引,越来越喜欢见到他,只是那时还不自知罢了。可他也没觉得到底有何不同,毕竟心动归心动,他没觉得谢元嘉重要到能让他失了神智的地步,或许这种喜爱就和他喜爱一只猫差不多。可是等到他听说小皇上遇难,差点被一箭射死之后,他的反应比上次坠马还要大,害怕失去的恐惧席卷整个心头。所以,他忍到了第二天,才忍无可忍的前来探视,确保他平安。“不怪皇叔。”谢元嘉安慰他,“是凶手太狡诈了。”傅景鸿看着他,又问:“听说朝堂之上有许多人一口咬定是臣所为,皇上以为如何?”谢元嘉一愣,心说主角这个直球也太直了,“朕从未怀疑过皇叔。”他相信傅景鸿对他的好是真的,不会杀他也是真的。他的表情太笃定,傅景鸿突然靠近,江他一把拉进自己的怀中抱住,轻声叹气。“元嘉,我不会伤害你的。”谢元嘉一下子被人抱在怀里反应不及,待到他有神智时,呼吸间都是傅景鸿身上传来的阵阵檀香味。很好闻。两辈子都没被别的男人这么抱过的谢元嘉顿时有点脸红,毕竟没男朋友的小gay gay还是有点渴求那啥的。傅景鸿抱了一会儿才把他放开,眼中一片柔和,“臣听说,皇上把这事交给少炎处置了?”“是。”谢元嘉一头雾水,不晓得主角突然这么一抱是为了啥,难道是见他遇刺,心里愧疚?“朝中许多人都认为是皇叔所为,朕却不信。但是这事朕以为皇叔还是不便插手,交给大将军更稳妥,他定能还你一个清白。”傅景鸿微微一笑,点头说:“皇上做的对。”被表扬了的谢元嘉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脸小声说:“朕还怕皇叔心有芥蒂呢。”傅景鸿但笑不语,他信任少炎,但还是会暗中调查此事,元嘉的事,他务必要掌握在手中。于是,第二天,谢元嘉下朝后一回来,就发现牧战背了个巨大的包袱抱剑面无表情的杵在他的院中。谢元嘉:“?”牧战:“王爷有令,属下以后就跟着皇上,寸步不离,保护皇上安全。”“属下就是皇上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