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离家不远，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因为是别墅区，所以人也比较少。两人走在路上，陆星灼见他蠢蠢欲动，主动牵上了他的手。季淮川喜出望外地回握住，十指相扣。半晌，季淮川举起两人的手，摸了摸他的指腹，“茧子都这么深了，你练乐器多久了？”“从小就练，我妈给我报了钢琴课，可我又喜欢隔壁的吉他课，所以经常下课后去隔壁教室偷学。”那时候父母的感情已经不太好了，没人在家的时候，他就躲在房间里面练琴。季淮川问：“那你后面是怎么会这么多乐器的？”“退学之后特意去学的，不想一辈子烂在泥里呗。”他云淡风轻的说着，然而这句话的分量却不小，起码季淮川能感受到他当时的意志有多强。“挺好，起码我遇上了现在的你。”“现在的我？怎么，以前的我就不喜欢了？”他随便一问。季淮川却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可能不会，毕竟我们生活的圈子不同。那时候的我在学校认真学习，是不大会关心外面的正在打架的人，更不可能知道以后我会喜欢上这个人的。”无法反驳的理由。“是不是那天晚上把你吓到了？” 陆星灼倏地笑了，他指的是在酒吧见到阮成的那晚。片刻后，季淮川才认真又心疼地看着他，“是的，我承认我吓到了。我认识的陆哥，只是偶尔爆粗，脾气大，但从来没见过他生那么大的气。那晚我见到的第一眼，让我有些心惊。”陆星灼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侧头看路上的风景。“不过，你后来看了我一眼……”他想起那晚的场景，幽暗的巷子里传出陆星灼怨恨的声音，他向里看去，一个男人正跪着捡他脚下的钱。他不禁心神一震，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然而下一秒，陆星灼就向他看过来。那一眼，蕴藏着震惊与恐惧，随后却流淌着痛苦的眼神，让他心一下子揪了起来。陆星灼不该是这样的，他的眼睛应该像是星星一般耀眼，而不是这样充满仇恨。季淮川回过神，见他盯着自己看，继续说下去，“我就知道，你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不想见的人，或者遇到了难以面对的事。”陆星灼低下头，停住了脚步，闷声道：“抱一下。”季淮川一愣，微笑着抱住了他，还拍了拍背，“我们陆哥虽然脾气大，可心肠却是很好的，我都知道的。”“那你可真棒。”到超市后，季淮川买了容易做的牛排，又买了一些其他的生活用品。结账的时候，眼睛却在收银台旁边架子上的东西打转。“愣着干嘛？还不快走。”陆星灼在前面催促，他才讪讪地拿出钱包。出去后，见陆星灼在一边有说有笑地打着电话。他在旁边等了一会，对方才结束通话。“谁呀？”陆星灼收起手机，“周楠，我不在店里的话，他会给我汇报一下工作情况。”“哦。”他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认识多久了？”“大概四年了吧，他是我的第一个员工。别说，这小子成长得很快，当初还是个愣头青，现在已经可以帮我管店里的大小事情了。”“走，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季淮川见他越说越起劲，皱了一下眉，随即很自然地拉起了他的手。找人厨房里干净整洁，季淮川熟练地系上了围裙，开始准备食材。“看镜头。”陆星灼站在旁边举着手机说。季淮川放下手里的东西，站在原地，半晌，缓缓举起了剪刀手……陆星灼忍不住笑，一连拍了好几张。锅里的油滋滋作响，陆星灼在一旁看着他将牛排放进去，再小心地翻面。忽然觉得日子差不多也就这样了吧，简单又真实的生活。就算是找个女人过日子，能有他颜值高又有钱？更别说还能接受他的莫名的脾气了。能遇到一个处得自在的人不容易，万幸他还是遇上了。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人，沉默地做着各自的事，却不觉得空虚。季淮川终于觉得这个家，有点家的意思了。他提议道：“你搬过来住吧。”陆星灼一怔，“为什么不是你搬去我那？”“我的房子比你大。”“……不行。”季淮川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生气，“放心，我不逼你，总有一天，你会主动过来的。”“那你就等着瞧吧，看是谁搬？”他自信地抬起了下巴，似乎在说挑战宣言一般。这次的晚餐，季淮川做的尤为用心，没有上次那么咸，两人吃得非常满意。看到陆星灼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他也不自觉加大了饭量。饭后没多久，陆星灼觉得还是要去酒吧看一下，不顾季淮川的挽留，独自离开了。事实上，他只去酒吧转了一圈就回家了。连澡都来不及洗，就坐在了电脑前面。他想起刚刚在超市里，无意中瞥到季淮川多看了两眼的东西，顿时心跳如雷，只好给周楠打电话掩饰尴尬。一来，是他怀疑两人的进程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二来，是他还没做好准备，不如如何进行正确的操作，就怕误伤了季淮川。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在这个寂静无人的夜晚，打开了某个神奇的网站，开始学习这从未涉及的领域。电脑里开始放电影，刚开始是正常的情节发展。他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竟被剧情吸引了。然而，下一刻，画面里的两个男人就抱在了一起……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接下来的画面，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关掉画面。他不禁皱眉，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是钢铁直？那他为什么会对季淮川有想法？想到这，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季淮川的一颦一笑，他看着画面，想象着与季淮川的拥抱、亲吻……顿时口干舌燥地摸下去……良久，一阵铃声忽然在幽暗的房间里响起，他粗暴地接起了电话：“喂？！”闻言，电话那边的丁磊一愣，听着他深沉又粗重的呼吸声，立马就明白过来了，调笑道：“小伙子精力挺好啊，纸还够不够？需不需要兄弟我给你送点？”“草，有事说事。”他不耐烦地说着，将手里的纸扔进垃圾桶，重新调整了一下呼吸。电话里听到那边笑得乐不可支，他怒道：“没事就挂了。”“别，我找你有事。你上次说有不错的心理医生可以介绍一下，现在怎么样了？”丁磊低声问。“可以，明天我带你去找他。”丁磊正想道谢呢，就听电话已经被挂断，他玩味地看着手机，暗道这家伙肯定有问题！他站在走廊边，刚一转身，就见冯乔在门口看着他。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冯乔已经能下床了，面色也红润不少。就连脾气，也有了细微的改变。可见冯乔是可以被纠正过来的，所以他才想快点找到一个心理医生，给冯乔一个正确的引导。“快进去，早点休息，我明早还要赶去上班呢。”冯乔却没有任何动作，直勾勾地看着他，“你要给我找心理医生？”“看看吧，说不定有用。”“你觉得我有病。”丁磊讪讪地说：“我……我没有。”冯乔不再说话，转身将门锁上，任凭丁磊在外面如何敲门，他都没有任何回应。丁磊怕打扰别的病人休息，只小声敲了半天门，里面依然没有动静，他索性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守着门，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磊子，醒醒。”丁磊睁开眼，见陆星灼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看了眼时间，还挺早的，打趣道：“这么早，你昨晚睡得挺好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我玩笑，冯乔人呢？”“什么人？他不是在房间里吗？” 丁磊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他飞快地看向病房，门大敞着，里面空无一人。“他去哪了？！” 他一下慌了，赶忙跑进去，厕所和床底都翻查了一遍，毫无所获。“我还想问你呢，我一来就没见到他人。”丁磊赶紧问前来的值班的护士，护士称冯乔刚刚说去买早餐了。但他知道，这家伙肯定是跑了。“我得去找他，他昨晚听到我们的电话了。”“一起吧，你去查查他的手机定位，我去他学校看看。”他说。“好。”两人兵分两路，丁磊回派出所，查了一下定位。发现定位还是在医院的病房里，料想冯乔肯定是没有带手机出去，他泄气地坐在椅子上，不知如何是好。“你怎么垂头丧气的？”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问。“冯乔……”他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冯乔又来找你了？这小子还真是执着啊。”他不解：“又来？他不是每次犯事才来的吗？”“不是，他经常来这里找你的，可惜你不是出勤就是休息，所以他每次来转一圈就走了。哦，还经常带点东西呢，你不在他就给我们了，让我们多帮帮你。你说这小屁孩对你还挺好，就是不知为什么喜欢闹事。”丁磊恍惚地听同事说着，话音刚落，他拔腿就往外跑。然而，他在街上漫无目的跑着，心里焦灼不安。不知道是担心冯乔的消息，还是更惊讶于冯乔的感情，前所未有的各种混杂情绪在他心中堆积成火，几乎要烧到嗓子眼。手机一响，他就马上拿出来一看，飞快地接了电话，“他回学校了吗？”“没有，他同学说他从住院之后，就一直没回来过了。”陆星灼在电话那头说道。“好，我知道了。”他僵硬地挂断电话，突觉自己挺没用的，脾气还差，连丁落都受不了，冯乔到底喜欢他什么？又没大胸又没大屁股的，难道就因为当初帮了他一把？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一个地方，抱着最后的一丝希冀，他往那个久未经过的高中走去。三中并不算一个好的高中，打架闹事是常有的事。他实习的时候，就处理过不少这个学校的事。那天，他只是恰巧路而已，就撞见了那伙经常搞事的学生。他怎么也不会没想到，一个举手之劳，就让人挂念这么久。很快就到了学校，他沿着墙边走，然后停下了脚步。不远处的墙根下，冯乔坐靠在墙边，低着头一动不动。“冯乔。”他轻声喊，坐着的人抬起头来，见是他，瞳孔微微放大，扭头不再看他。“跟我回去。”见他不为所动，丁磊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察觉到身边人身体僵硬了一下，他装作没发现，问：“你不想看心理医生？”“我没病。”冯乔低声说。他解释：“我不是认为你有病，才想带你去看医生的，我只是担心你一门心思往别的方向转，进死胡同了。”“你是那个死胡同吗？”冯乔终于正视他，眼里闪过一丝迷茫，然而话音刚落，他眼神又坚定了起来，“你就是死胡同我也要闯。”“……”他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做答，恋爱也不是没有谈过，但从未有人跟他这么直白的表达过情感。“我让你恶心吗？”冯乔见他半天不说话，突然问道。他一怔，“没有，我只是，受到了点惊吓，没有恶心的感觉。”闻言，冯乔忽然不带一丝情绪地笑了，恍惚间，丁磊觉得好像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阳光少年。“那我就追定你了，你赖也赖不掉了。要是你去跟女人谈恋爱，我就告诉她你跟我上过床了。要是跟男人谈，我就打死他。”“……”他是被屎糊了眼睛才有刚才的错觉！陆星灼收到丁磊的消息，说是找到人了，这才松了口气。他看了看四周三两成群的学生，突发奇想地想在学校逛一下。一圈下来，基本将学校的方向和摸了一遍。然后打了个电话给sky，“我在你们学校食堂这里，快来请我吃饭。”“你怎么跑这里来了，等着，我马上来。”那边飞快地挂了电话。没等多久，sky就来了，还带着他的女朋友。陆星灼看了眼腼腆的陈思佳，“你不是毕业了吗？怎么还有空陪他？”“我考上了学校的研究生。”陈思佳说着，看了一眼sky，两人相视一笑。陆星灼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灯泡有些扎眼。三人站在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不少都看向他们这边，甚至还有人指着他们偷笑。也不知是在看sky，还是看他，他问：“她们在看什么？”陈思佳笑说：“当然是看陆哥你了，上次你们在学校表演的视频，已经在论坛里火了，好多人都在打探你的联系方式呢。”他饶有兴趣地挑了下眉，没想到他一辍学青年，竟然以这种方式在学校里火了。他拍了几张学校的照片，趁sky去买饭的时候，将照片发给了季淮川。【要是我在这个学校读书，你觉得会发生些什么？】刚一发出，那边就秒回了消息。小鸡总：【会遇不上我。】陆星灼嗤笑一声，随即笑着把手机收回了口袋。确实也如他所说，倘若他真的在这里上学，能遇上季淮川的几率是微乎其微。既然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实，就不必再做假设了。倒不如想一下幸事，比如，他现在在刚刚好的时间里，遇上了季淮川。早一步，晚一步，都不如刚刚好的这一步。攀比sky见他吃饭心不在焉，偶尔还露出个莫名其妙的笑容，不由好奇：“陆哥，你是不是有对象了？”陆星灼夹菜的手一顿，看向对面甜甜蜜蜜的两人，漫不经心地说：“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