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教授遗憾地看着小鸟小秘飞回主人身边一闪就不见了，又说：“之前镇上来宣传《濒危魔兽保护法》，我就猜肯定是一起穿来的老伙计们混出头了，正想去罗比利亚投奔他们呢。”“我们可以分出人手护送您过去。”湛问松道：“李院长和杨教授都在斯塔贝利亲王宫殿，两位都不是相关领域的专家，有您在，二代舱的制作效率肯定会提高不少。”张教授欣喜地应下：“终于能回家了！我们家望舒想不想我，有没有哭，长高了没？”“她是救援行动的幕后boss，没见过她哭，身高还是一米一。”湛问松一一回答了，“我们公会名字还是望舒取的，叫‘爸爸在哪儿’。”“唉，望舒是个孝顺孩子，也谢谢你们冒险来救援。”张教授一点都不觉得把超脑外链ai当成孩子宠爱有什么不对，只是看着自己一年一年老去，她还是六岁儿童的模样，心中偶尔会有一丝伤感。“等我把这里的产业交接好，就去罗比利亚和老伙计们汇合。”“是666神花露水产业？”湛问松问。“没错，你们也用啦？是不是味道差不多？”张教授笑着说：“来都来了，带你们去看看花露水作坊。”花露水是70%左右的酒精添加草药萃取物、植物香精、蒸馏水、防止沉淀的柠檬酸钠和抗氧化剂制成的一种香水类产品，其核心就是酒精的生产。张教授刚开始直接用市面上购买的谷物酒蒸馏出高浓度酒精，因此成本很高，巴掌大的一小瓶666神花露水就要卖2个金币才能回本。“现在这套联合生物加工设备是我根据这里的情况设计之后，找了几个矮人族工匠做的，投产三个月，刚达到收支平衡。”张教授说。联合生物加工工艺把糖化和发酵结合到一个反应体系中，以含有大量的木质纤维素的玉米小麦秸秆、麸皮、甘蔗渣、锯木粉等植物垃圾为原料，用酶和微生物复合体的协同作用降解纤维素产生酒精。控温、发酵、降解、提纯、检测……每个环节都有穿着连体工作服、带口罩的工作人员把控，他们是张教授一手调/教出来的，另一间封闭实验室里还有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在培育厌氧细菌。张教授一脸骄傲：“他们都是我在这里招的员工，不得不说，魔法用在做实验上真是太方便了。”湛问松：“所以……您为什么做花露水呀？”张教授：“在热带雨林里迷路的日子被各种虫子折磨得苦不堪言啊，总想着有花露水就好了，走出来后终于能付诸实践了，就做了呗，还有好几种不同香型的，来，给你们看炼精油纯露的地方。”众人：“……”他们一瞬间就想到了酒精的一百种用法，分分钟大赚特赚的那种，尤其官兵们还想得更深一些，医疗、燃料、武器……没想到张教授有这么个技术在手，居然除了做日用品外压根儿就没朝别的方向发展，只能说科学家的心思非常纯粹，和他们这种老想着钱的污浊凡人不一样……行动组成员们帮着收集晒干的玫瑰花瓣，扔进一个大炉子里，炉子下面是烧水加热，通过铁罐收集蒸汽再冷凝下来就可以得到冷凝液。静置几个小时后水油分层，上面那层就是玫瑰精油了，剩下的液体或多或少也有精油成分溶解在里面，也就是所谓的纯露。每二、三十公斤花瓣差不多能制成一升精油。除了花瓣香叶蒸馏法，还有果皮种籽压榨法，就是把切碎挤烂的果皮加以压榨，使汁液流出再收集起来，经离心机将精油分离，这方法能生产柠檬、柑橘、杏仁、玫瑰果种子等芳香精油。香水比花露水更简单，也是香精和酒精的调和产物，因为没有驱虫草药成分，味道更加清香幽远。花田、蒸房、调配装瓶间一圈参观下来，大家身上都变得香气扑鼻。精油香露直接装瓶、木塞封口就能卖，配合油脂还能做成润肤霜，添加磨得细腻的珍珠粉就成了擦脸的香粉，本地产的蜂蜡漂白脱色后制成白蜜蜡、结合香精再加上现成的花果色素就成了不同色号的润唇膏、口红、胭脂……张教授的作坊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化妆品生产链。要不人家怎么是有女儿的人呢，想法就是和普通的大老爷们儿不一样。玩家和官兵们穿越前都没关注过这些东西，穿越后更是过得粗糙，连做的香皂都是简单粗暴的硫磺皂、透明皂，跟能让人变得美美哒化妆品产业比起来低了不知多少档次。看到大家的眼神，张教授也知道自己被误会成少女心爷爷了，连忙摆手辩解道：“我就做了一个驱蚊花露水，其他东西是这里本来就有的！”众人：“哦----”不信。“真的，匹斯兰大陆化妆品还是挺齐全的，我顶多帮着提炼色素、设计新包装，弄得更精致罢了。”张教授汗颜：“再说我在这个镇子才生活了一年，哪儿来的本钱搞这么大摊子……喏，她俩就是我合伙人。”迎面走来一对女子，一个肤色如蜜，另一个比较白皙，相貌倒是如出一辙，很明显是一对双胞胎。“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姐姐切利莫娅，这位是妹妹瓜娃，在艾薇小镇做花油生意十几年了。”张教授说：“他们都是我的……后辈。”两个女子都是海族，穿着十分清凉，皮肤保养的很好，看不出年纪，形貌和人类差不多，只有耳朵部分是鱼鳍一样的形状。据说海族的耳孔还能自主闭合，他们吵架时就会闭上耳朵，很方便“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可以专心各骂各的。“原来张叔来自一个大家族呀。”瓜娃性子更活泼，和十几个年轻帅哥挨个拥抱，切利莫娅矜持一些，只是微笑点头。张教授：“是呀，他们刚刚找到我，我的失忆症一下子就治好了----所以现在我得回家去了。”众人：“……”失忆症真的是一种患病很随便、痊愈更随便的症状啊。张教授感激她们收留自己，此时并不藏私，便把花露水的配方和酒精生产工艺都记下来相送。海族姐妹祝贺张教授与家人团聚，纵有万般不舍，还是接受了他的离去。她们也不肯白收这份重礼，这两天就把他的技术入股折合成现钱----一张一百万金币的侏儒银行魔晶卡送给了他。湛问松想到在夜风森林偶遇的那队冒险家们，他们在深山老林里过得像野人一样苦，若是找到熊猫，赏金好像才一百万----还不可能找到。“化妆品到哪儿都是暴利行业啊，香喷喷、美滋滋地种花卖油就能轻松赚钱……”“可不是嘛，都是普通植物提炼的，卖的和中高魔植一样贵呢。”张教授深有感触。与海族姐妹分别后，张教授又悄悄和行动组成员们说：“你们看，她俩一个黑肤、一个白肤，像不像海尔姐妹？”众人：“？”啥？海尔？那对穿比基尼的卡通人物商标？“她俩正好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可不咋的像海尔嘛。”张教授说：“我想吐槽这个梗好久了，可惜这里没人理解我----幸好你们来了！”众人：“……嗯，挺像的。”您开心就好。两天后的清晨，阳光照进艾薇小镇，镀上橘红色的一层微光。湛问松分出两名身手出众的官兵护送张教授回首都罗比利亚，其余13名成员继续跟着潘纳波王子一行来到港口城市海利波，他们将从这里坐船前往最终的目的地----龙岛王国。第九十六章浪花翻着白泡泡, 梳理着细沙，轻轻地打在脚底板上一触即分，稍后复来, 就像小孩子乐此不疲的恶作剧一样，使人脚底又凉又痒。赵主任醒来发现自己的半截小腿浸透了海水，便起身走到更干燥沙滩上，抱着膝盖蜷坐，保持身体温度，同时也在思考自己在哪里。从睁眼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全息游戏的世界，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种种迹象表明人体穿越是有可能实现的，比如《匹斯兰游记》的那位作者费迪南·卡斯特。和其他脑子一热就来参与体验游戏舱的教授们不同, 自然科学史研究院的赵主任对原著和游戏世界了解更加全面。一旦确认匹斯兰大陆真实存在后，原著就不再是一本单纯的古代西方幻想，而是研究异世界最重要的文献资料。自然科学史作为一门历史科学，其研究对象就是科学技术的发展及其与社会的互动关系。赵主任带领的小组和全息游戏项目组、次元壁研究组同步成立，主要研究原著背景下匹斯兰世界的科技水平、社会形态并推测之后的发展趋势。小组成员只有她自己和手下三个研究员，以及两个在读博士生助理, 因为资料只有一本书, 内容前后跨度也就几十年，掰开拆碎了都没多少干货。他们把游记中的内容系统分类, 提炼出魔法能源的发现和应用、炼金术的演变过程、杰出人物的活动和经验、大陆各国的历史背景、主流文化和魔法理论的发展……通过分析解释各种内容获得规律性的认识，再以此为基础推测匹斯兰大陆的现状，半个月后《2018-2063匹斯兰世界史》初稿就成文了。有趣的是, 异世界的通用历法和地球的公元纪年是同步的，这一点作者本人也反复提及。地球将基督徒臆造的耶稣诞生之年作为公元元年，匹斯兰将教廷虚构的光明神将临之年作为大陆历元年，在那之前一直使用更为古老的精灵族树神历法，以元年为分割点，分别称为树历和大陆历。原著背景中指出当时的精灵族和侏儒族是树历、大陆历并用的，他们自有一套换算规则，光明教廷内部还用神降前、神降后划分大陆历，和地球的农历、西历、公元前后的概念微妙地相似。赵主任作为科学工作者当然不信什么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的说法，只将其视作平行宇宙发展中的巧合。除了作古近千年的费迪南本人留下的未公开手札，研究组也没有别的实据可考证，更无从辨别真伪，所以充斥着“魔法”、“炼金”字眼的论文完成后，赵主任总觉得这项研究工作怪别扭的，像儿戏一样。她的两个学生却是兴致勃勃，还买了被全息时代淘汰的vr眼镜和模拟触觉手套，从基于原著的初代《和平大陆》游戏中满足好奇心。赵主任在两人的劝说下也“玩儿”了起来，通过对比文字和游戏世界，对所谓魔法有了一个更清晰的概念。论文几经修改后过稿，当然，发表是不可能发表的，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资料目前还属于国家机密。第一批全息游戏舱试运行的时候，赵主任的两个学生自告奋勇拿到了体验名额，后来一群国家瑰宝级别的老教授们和年轻人抢了起来，他们也就随波逐流，把名额让给了老师和她丈夫----就是高分子化学研究院的朴教授。穿越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不过来都来了，正好能考证之前的研究。在那之前，还得想办法融入这里，生活下去，和老伴团聚。赵主任喃喃自语道：“老朴啊老朴，你在哪儿呢……”回答她的只有不知疲倦的海浪与低沉婉转的潮声。应该庆幸这里是热带海滩，没有一来就冻死在陌生的地方。赵主任心中有些迷茫，除了研究史料，她好像没有什么实用性的特长，一把年纪了还要重新学习新的语言，该怎样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找到丈夫和研究所的同僚们呢。无边无际的大海上升起一轮明月，像挂起一个硕大的白玉盘，那表面的纹理清晰可见，照得海面熠熠生辉。银白色的皎洁月光驱散了黑暗，身后椰树林的模样显露出来，还有更远处的红树林影影幢幢，不知其深。夜凉如水，海边空无一人，沙滩上偶尔闪过一个光点，可能是沙中埋藏着宝贝，也可能是寄居蟹背着闪亮的壳、在趁着月色搬家……唉，连寄居蟹都有个容身的小家呢。赵主任心想，她可能要在陌生的世界流浪、无以为家了。每一个夜晚都有一个深切的思念，深切到只有天边的月亮才知道他的遥远。孤独感像潮水一样淹没心头，赵主任想念和老伴一起上班的日子，他们一个在研究所的最东边、一个在最西边，中间隔着大大小小不同的研究院和科研楼，谁下班早谁就去接另一个人，一起去市场买菜，回家做饭，自己动手烹饪，饭桌上夫妻齐心、劝导不省心的儿子把ai偶像扔掉、好好找个正常伴侣，睡前老夫老妻互相督促着敷面膜，回忆没有皱纹的学生时代……“长得漂亮唱歌又好听，这么完美的校花居然被我追到手啦。”既是夫妻、又是校友，朴教授每每回忆起学生时代，整个人都美滋滋的。“我一直觉得你将来会变成大明星，每年都开全球演唱会的那种，底下粉丝疯狂打call，喊女神女神看我一眼……”赵主任和丈夫并排躺着敷脸：“哪有那么夸张，不就是在迎新晚会上随便唱的嘛，还紧张跑调了。”“谁说你跑调了，我看是他们耳朵长歪了。”几十年的修炼下来，朴教授早就把夸老伴技能点满了：“全校男女嫉妒我、我还能得瑟起来，全世界人民嫉妒我、我大概只能躲起来免得被粉丝天天追杀----幸好你被考研耽误了星途啊。”面膜敷到一半，赵主任总是被他逗笑，细细的鱼尾纹又爬上眼角。从躺进游戏舱里开始到现在，也许只是分开了几小时，熟悉的人和熟悉的日常被时空隔离开来，竟显得格外遥远。异世界的月亮似乎与地球并无二致，也许这个夜晚所有人都在欣赏相同的月色吧。那首被她唱跑调的歌是怎么唱的来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赵主任就着潮水的伴奏对月清唱《水调歌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啪啪啪啪……”掌声突然响起来。赵主任错愕地回头，看到身后站着一对海族男女。他们长着标志性的耳朵----骨刺和肉膜结合，像鱼鳍一样贴在头部两侧，此时则微微向前张开，仿佛起到一个收音作用，可以更好地听歌。“她是你请来的吟游诗人吗？这旋律真美，歌词听不懂，是不是古精灵语？有种淡淡的、忧伤的感觉呢。”月下散步和音乐搭配更加浪漫，丝塔芙一脸感动地依偎在男朋友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