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锰酸钾会自发氧化、见光分解, 保存颇为不易, 龙岛的炎热天气还会加速这个过程，溶液也要现配现用, 满足不了处女座的精致需求。而且拿这么“金贵”的东西大面积消毒太容易穿帮了，伊教授就把应用范围广、不会伤害人体的二氧化氯泡腾片做出来了，倒是和李院长的脑回路如出一辙。不过, 和李院长的实验室制法不同，伊教授做起消毒剂来更方便，因为他背后是一整条矮人族采矿加工的产业链，有现成的设备和工艺达成规模化生产。矮人族科学冶金历史悠久，匹斯兰最初使用的氯/气和高锰酸钾同出一物----软锰矿，与盐酸加热反应即可产生氯/气，现在则用“电解”饱和盐水的方式，不提魔幻的能源问题，其原理和结果和地球的氯碱工业制法是相通的。氯/气是生产漂白剂、蚀刻剂、氧化剂原料之一，也用于杀菌消毒、废水处理，伊教授的工作离不开它，不过因为毒性和存储的问题用起来不如二氧化氯泡腾片方便。饱和盐水净化处理、再经电解和洁净干燥工序制得氯酸钠，二氧化硫还原氯酸钠即可获得二氧化氯/气体，在水中的溶解度比氯/气更高，可以直接作为消毒液使用。以稳定性二氧化氯溶液为主要原料，配合添加剂即可制备膏体、粉末等各种形状的固体消毒剂，而快速溶解的泡腾片则是使用了碳酸氢钠与柠檬酸混合的泡腾崩解剂。二氧化氯是一种高效强力、无毒无刺激的广谱型消毒剂，能杀灭一切经水体传播的病原微生物。恶心的原生生物、病毒、细菌、真菌孢子……统统死的一干二净，引起处女座极度舒适，有它在手，伊教授表示生活真美好。“高锰酸钾不能直接用手触摸，要严格把握剂量和浓度，杀菌需要的时间也长，水消毒的话要静置半小时。”伊教授解释两者的异同，“二氧化氯泡腾片虽然工艺复杂成本高，但方便携带、使用简单，玻璃瓶可以回收，干燥剂烘干再包装就能反复用，供应给本地的佣兵公会后已经成了石材商店的收入大头了。”也是因为前者存储运输不易，所以仅在阿加维地区作为皮肤病和伤口外用药使用，流通性不如后者。他拿出二氧化氯泡腾片成品给肖恩和顾清和看，只见木塞密封的玻璃瓶中除了药片，还有一小包布袋装的颗粒状无机硅胶干燥剂。外包装贴着一层纸，印刷了匹斯兰通用语“伊利亚消毒剂”和产品说明，制造商生产地址则用了华国方块字，成分化学式也标注好了：clo2、nahco3、c6h8o7、msio2nh2o……肖恩：“……”这熟悉的包装，竟然和他们的华牌日用品有异曲同工之妙。“幸好你们来了，之前我也不知道赵主任在阿罗卡夏，正打算带着一船消毒剂漂洋过海去大陆上闯荡呢，险些又和你们失散。”伊教授说：“我最近听说了索斯那边传来的故事，猜测尹教授就在一个叫夏希尔的城邦，货船都准备好了。”顾清和：“是化学研究院的尹教授？”伊教授答道：“对，十几年的老同学、又做了二十多年同僚，我可太了解那老小子了。”伊、尹两位教授从小到大都念的同一个学校，除了硕博深造期间分开过一阵子，之后又在研究所的化学研究院碰面了----然而多年竞争下来火/药味十足，关系并不怎么样，他们各有各的独立科研项目，平时就会因研究经费的分配问题明争暗斗，说是朋友实在勉强，劲敌还差不多。“要不怎么说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他的敌人呢。”伊教授表情复杂：“听到一点语焉不详的传闻就确定了是那老小子，唉……穿越后孤单惯了，哪怕是老对手的消息都把我高兴坏了。倒是赵主任编写的那些戏剧，其实在阿加维流行了半年了，我也去看过好几次，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不然我们早就团聚了。”这不怪您，主要是理工和文艺之间有一条无法跨越的万丈深渊。肖恩安慰道：“现在也不晚呀，我们已经和总指挥通过话，赵主任听到您的消息可高兴了----对了，您看的哪部戏剧？”伊教授尴尬的眼神乱飘：“叫《恶作剧精灵》的那部，场场爆满，有一阵子成了所有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我也没少参与……”和严肃的历史剧不同，《恶作剧精灵》属于浪漫爱情喜剧，开始是四个男女你爱我我爱她她爱他的贵圈真乱情节，爱恶作剧的精灵用“一见钟情”魔药使这场闹剧乱上加乱。男人争风吃醋、闺蜜成了情敌、恋人互相指责……精灵在其中各种添乱，最后解除药效，修正了两对恋人的感情，成就了他们的美满姻缘。伊教授、包括所有行动组成员在内的地球穿越者们，都没看出来这是简化版的《仲夏夜之梦》。“怪我读书少，现在回想起来什么‘一见钟情药’、‘忘情水’不都是经典套路嘛……”伊教授忧心忡忡地说：“如今阿加维的魔法师和药剂师们都在埋头研究一见钟情药，还有人跑来问我能不能做----真担心他们搞出什么毒/品来。”肖恩、顾清和：“……”两人对视一眼，继《海的女儿》宣扬暴力被潘纳波王子强烈抵制后，《仲夏夜之梦》可能也要因涉毒禁演了，在龙岛王国做文化工作真难啊，难怪赵主任要跟着他们转职干实业。伊教授：“讲真，匹斯兰的魔药太神奇了，我都分析不出成分来，没准在热门戏剧的影响下真能搞出什么麦角酸二乙基酰胺之类的致幻剂呢，想写信给阿加维的执政官让他提高警惕、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每到这时候就对两个世界的差异感到无能为力。”伊教授的社会责任感很强，哪怕这里并不是他熟悉的世界。顾清和提议道：“能联系这里的魔法学校校长、光明神殿主教什么的公众人物专家辟谣吗？就说都是剧情需要、根本不存在那种药剂。”“他俩就是带头搞事的。”伊教授说：“真是的，一点身为公众人物的自觉都没有，自己恋爱脑，还害得年轻人和学生们跟着不务正业。”肖恩：“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伊教授，咱们可以先把一见钟情药做出来，别人自然就不会再瞎研究有的没的了。”伊教授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不……我可是正经化学家啊，坚决不做绝命毒师！”“不是让您制/毒的意思。”肖恩哭笑不得，“而是搞出名为‘一见钟情’的商品，再请长得漂亮的精灵族代言，蹭热剧ip大肆宣扬，将药剂的概念偷换成某种流行风尚，让大家想到‘一见钟情’不会再往什么魔药上想。”“懂了，创造新的市场流行趋势，引导消费者！”伊教授豁然开朗，一拍大腿：“这个法子好，咱们搞点啥？”顾清和想了想：“香皂、化妆品弄点新花样，换个新包装？”“可以，但是基础化妆品再添花样，流水线设备就要做出相应修改……”肖恩、或者说行动组所有成员不管是弯是直，本质都是体育系糙汉，对化妆品的花样没什么研究，光是区分桃红品红石榴红海棠红……就很崩溃，也不明白到底哪个才算斩男色。“其实我想的是调味果汁或奶茶之类的，男女老少都能喝。龙岛的热带水果种类丰富价格便宜，椰果、西米都是现成的，咱们还有果冻粉、仙草冻的配方，珍珠用淀粉做，芦荟冻----坦哲林家种植园满地都是原材料。”这思路越想越清晰，伊教授说：“对对对，我再做点食品防腐剂，找矮人族的工坊批量定制玻璃瓶！”“鲜榨也可以，随便一个小门面或者流动摊子就能做。”顾清和回忆了一下地球上所谓的网红连锁店，点头道：“硝酸钙制冰也简单，冷饮在这儿不愁销路。”肖恩总结：“看剧中毒的人不就是喜欢那种调调吗，饮料就起名文艺点，什么‘芙蓉出水’、‘红袖添香’、‘生如夏花’、‘阡陌红尘’、‘岁月流金’……然后就主打‘一见钟情’。”饮料内容是什么并不重要，调配菠萝汁百香果汁混合汁都可以，反正酸酸甜甜都是初恋滋味，主要还是宣传炒作，请最红的艺团、包最大的场子，让“一见钟情”作为饮食、美妆方面的新生活方式深入人心，让这个词与不和谐药剂彻底脱离开来。治疗恋爱脑，肖恩有一套。第一百零三章伊教授和两个年轻人三言两语就订好了方案, 见天色擦黑，便邀请他们一起去看戏。“戏剧本身还是挺有意思的，主要是我们在这儿没什么娱乐活动。”对行动组成员来说, 基于朴教授的橡胶工业发展起来的球类运动更有趣，不过还没普及到整个龙岛，他们随潘纳波王子一行顺道运来的几车球类器材早就在首都阿罗卡夏售罄了。伊教授本人对运动并不热衷，踢球和看球，他选择看球；看球和玩手机，他选择玩手机。匹斯兰还没有让人瘫在沙发上吹空调吃西瓜、开着电视刷通讯器、家务机器人还给美甲美容、捏肩膀做足疗……的条件，忙了一天歇下来，只有酒馆和剧院可以让人娱乐放松了。白天的阿加维海港船只来来往往，热闹纷繁, 这里充斥着忙碌的人群，堆积着杂乱的货物，当夜幕降临时又摇身一变，成了星光四射的露天剧场。这边搭建的场地背靠海港，有个穿戴齐全的演员在避开人群视线的后台吊嗓子，也有人在反复照镜子, 做最后的补妆。舞台正面是五层高的看台, 有一百八十个位置，还有三十来个折叠矮凳摆在地上, 矮凳的好处是价钱便宜离得近，不过坐着不太舒服，还得仰头看剧脖子酸。别人买票入场, 伊教授刷脸入场，连带着肖恩与顾清和的票都免了，还能进后台溜达参观。伊教授的特权来的简单粗暴：“因为这个剧场是我赞助的呀。”为了更好的观剧效果，他配合组装舞台设计了可伸缩的活动看台，不用时存放在附近的仓库里。当然也有传统的露天看戏方式，观众站在用栏杆隔开的座位区外围，这个是不收费的。首都那边传来的新剧本、聚光灯、投影幕布……在这里流行起来后，阿加维海港的夜晚不再寂寞，宜人的月色和清凉的海风带走了白天的燥热，小贩们也在剧场周边找到了新的商机。海滨城市阿加维是海鲜的主场，成块的鱼肉煎成手掌大小、方便抓握的鱼排，裹上洗净的叶片，可以边走边吃；零碎的鱼肉捣成鱼泥，和面粉、蛋液、香料混合，或团成鱼丸、或压成鱼饼，煮熟后用签子一插，味道和关东煮差不多。筋道弹牙的烤鱿鱼、鲜甜酥脆的炸虾饼拿树叶一包，再捧起一个插了空心麦秆的新鲜椰子、喝两口清甜的果汁，就是一顿简单美味的晚餐了。还有摊位现做现卖，烧得热热的铁板上摊开一勺面糊，十几秒的功夫做出一张半透明的薄饼，油汪汪的烤肉、切成丝的蔬菜、切成片的菠萝、鱼酱果酱蛋黄酱……不拘什么搭配，只要是喜欢的都能扔饼上一铺一卷，混搭出奇迹，颇像地球人熟悉的煎饼果子。演出开始前肖恩和顾清和就逛吃一圈下来混了个饱，与伊教授三人捧着三个椰子登上中心看台，悠闲地喝了起来。露天剧场氛围轻松随意，不像高档又严肃的室内剧院那样规矩多，观众们也喜欢一边吃喝、一边欣赏。肖恩看着手里的大椰子，心想怪不得像《仲夏夜之梦》之类的热闹喜剧更受欢迎，却演不了《罗密欧朱丽叶》那样的悲剧，热带水果中的凶器太多了，观众一激动就把这些东西乒乒乓乓往台上砸，没个技艺精湛的魔法师还真拦不下来……伴随陡然响起的开场音乐，舞台上的幕布分开了，青春靓丽的女演员踩着拍子登台，灯光照射在丝绣长裙和华丽头饰上，激起夺目的反光，她的歌声在聚光灯下颤动，盖过海潮、升上夜空，最终落进每一个人的心里，嬉闹交谈的现场观众们听得入神，马上安静下来了。短暂旁白后、另外三名姿容出众的男女演员上台，四人的爱情闹剧让人看得欲罢不能；打扮夸张、像个花孔雀的精灵族主演的登场更是将现场氛围炒得沸反盈天，个别年轻女性甚至尖叫出声，倾倒在恶作剧精灵的盛世美颜下。有些人可能看过不止一次了，偶尔还会跟着主演低声吟哦经典唱段。“女人啊，华丽的金钻，闪耀的珠光，为你赢得了女王般虚妄的的想象，岂知你周遭只剩下实力的毒，傲慢的香，撩人也杀人的芬芳……”演出落幕，肖、顾二人看出这场戏剧的不同来。阿罗卡夏那边的《恶作剧精灵》重点在阴差阳错造成的欢闹场面上，而这边的艺团可能对剧本的理解演绎方式不同，也可能是道具做的太好，那瓶“一见钟情”药剂就显得特别突出，年轻的男女们不知不觉就被它吸引了。散场后，大家意犹未尽地离开看台，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阿加维城十分炎热，夜间也不过是稍微清凉一点罢了，绝不至于冷的地步，那几人却穿戴兜帽斗篷，也不像别的流动商贩那样使用有魔法灯照亮的小货车，只带个简单的木箱就出来营业吆喝了。“瞧一瞧看一看嘞，恶作剧精灵同款爱情魔药！”“什么？这就是‘一见钟情’吗？”刚刚看完戏、还在谈论着剧情的人们围了上去，只见细细的玻璃管中密封着粉红色的药液，差不多有一口的分量，确实挺精致梦幻的。“真的有效吗？多少钱？”“童叟无欺，五金币一管……”有人只当是玩笑，嘻嘻哈哈地就散了，也有人在好奇心驱使下购买了那价格不菲的魔药，尤其十几岁、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女掏钱更是爽快，爱情药的噱头让人忍不住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万一真的有效呢？伊教授心里咯噔一下：“……不好，还真有人做出那种魔药？！”能影响一个人的思维、感情、行动的东西，哪怕打上了魔法药剂的标签，本质和毒/品有什么区别。“您别急，也可能是蹭热度的假药。”肖恩说着凑上去购买了一瓶，玻璃管中粉红色、略带黏度的液体散发着微弱的光，肉眼看不出是什么成分。“以防万一，我们拿去找魔法药剂师验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