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作者:莲蓬好吃      更新:2023-06-20 04:38      字数:5304
  从汤池里出来,没有人能看出他哭过,就连红肿的眼睛也可以归咎于泉水的问题。夏明秋躺在榻上,喜福拨弄着旁边的薰笼,不一会儿就拿起边上的绸布给夏明秋轻轻擦拭头发上的水。喜福是个人精,知道这时候自己一句话不说,只要静静地陪在身边就可以了。果然不一会饿就见到夏明秋缓缓闭上了眼。原本皮肤像块上好的白玉一样的少年,不知不觉间在眼底染上了青黑,眉头不自知地微蹙,嘴角也耷拉着。喜福突然心中涌起一股怒意,曾经那么阳光可爱的少年竟然也尝到了这世间愁苦的滋味。夏明秋虽然闭上了眼,但其实压根一点睡意都没有。脑海里都是今天和李熠的对话。想到李熠的惊诧,想到他跪伏的动作,想到他的退缩,和没有抬起过的头,想到自己的话语····夏明秋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太坏了。李熠说他定亲了,其实何尝不是给彼此一个台阶呢?可是自己当时怎么做的,狠狠踹翻了台阶···其实真的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如自己一般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想到李熠喜欢的应该是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呢?被妒火冲昏了头的自己可真够难堪的,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皇帝,却这样逼迫一个臣民。这么地恶声恶气····自己这样又跟那些个自己鄙夷不屑的昏君和暴君有什么区别呢?算了吧,书上也说了,如果真的爱他就给他自由。如果···如果后天自己真的还是不能让他对自己起到一丝丝的心动,那就···算了吧···就放手好了···跟彼此有点沉重的心情不同的是,出游这天竟然意外是个好天气。真真可以用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来形容,站在田间垄头,目之所及一片金黄,空气中都仿佛带着一股植物特有的温暖地香气,也是这温暖舒缓了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一君一臣相距一步远,后面不远不及地跟着乔装打扮过的侍卫。沉默已经在两人之间持续了不短时间,最后还是李熠先开了口。“陛下以为这乡野如何?”“自是很好,一片祥和安宁。”“那陛下可知百姓生活如何?”“这····”夏明秋本想说看这景象也像是生活富足的,但李熠由此一问,到好像别有深意,叫自己不好回答起来。只听李熠叹了口气,“唉,陛下且看,此处为京郊,已然天子脚下。陛下请看,那远远走来的一行人,来势汹汹,必生事端。”果不其然,那一行人来到了一户农户门前,“哐哐哐”地砸起门,并高声叫喊开门。饶是夏明秋跟他们隔着远远的田地也甚是听的分明,见之不由皱起了眉。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出来了一个点头哈腰的小老儿,那小老儿强堆颜色,作着揖说着好话,奈何遇到的不是什么善人,一把将他掀翻在地,率人冲进了屋里,只留那小老儿坐在地上望着家里抹着眼泪。夏明秋看不下去了,命人前去帮忙,自己也往前走。三两个好手飞快入到屋内。一听一阵劈哩哐啷,惹事的那几人都被扔飞出来,自然又后来的侍卫一脚踩上他们的背,把他们压制在地,绑了起来。这几人被绑起来,嘴上犹自不歇,还在哪叫嚷“你们知道我等是谁?竟然敢上前扰事!打扰我等收租!还不快快放开我等,说不定我家大人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喜福一听,眼一瞪就要上前治治这些瞎了眼的,却被夏明秋拦了下来。“哦?你家大人是何人?且说与我听听,说不定还是我认识的人呢。”“呸,你这黄毛小儿岂会与我家大人相识,我家大人乃京中正二品尚书令薛永义薛大人!还不快快放开我等。”领头的人说起薛永义一副自得的架势,好似自己就是薛永义亲临一般。“口说无凭,我怎可相信与你。”“哼,不识货的乡巴佬,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我身上的衣物,家徽!”立时有机灵的跑上前面查看了衣物,然后冲夏明秋点点头。“你!”听这仗势欺人的奴才对夏明秋的粗鄙之言,李熠顿觉血脉沸腾,真想上前将这个满口雌黄的狗奴才打翻在地,最好是删掉几颗门牙,让他再不敢造次才好。夏明秋看到李熠因为自己被辱骂而攥着拳头一副要上前干架的架势,心中不由一荡,丝丝缕缕地甜蜜钻到心底,即使这维护的可能只是大陈的皇帝。“就本公子所知,这里为天子脚下,良田为百姓所有,赋税按月缴纳朝廷,怎的是薛大人派人来收税,况且本公子听说这薛永义大人乃难得的好官,一定是你们这群恶奴倚仗着主人的名号行这不仁不义之事!”“哈哈哈哈,你这小儿知道什么,莫说天子脚下的这片地,就是····”突如其来的箭羽让未尽之言再不能出口,可怜这奴才死的时候双目圆瞪,至死也不知是谁杀了自己。变故突生,喜福一惊之后连忙大喊护驾!☆、第 33 章突然冒出来的刺客,让夏明秋有一瞬间的窃喜,心想终于要开始英雄救美的戏码了,期盼着这出戏可以让李熠对自己有不一样的感情。然而当箭插进那奴才的胸腔,带出温热的血肉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是“狼来了”。再看那些刺客的架势,目标应该就是自己,至于是谁泄漏了自己的行踪,又是谁想置自己于死地,于现在而言都不重要,当务之急是让自己活着离开这里,因为自己现在还不能死。夏明秋反应很快,周围伪装成随从的侍卫反应更快,在箭刚刚划破空气的时候就有人反应过来,拔出自己藏起来的剑严阵以待。周围的侍卫见状,也纷纷让宝剑出鞘。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刀剑相撞发出的金石之声,武器插入□□里发出的闷响,以及纷乱的脚步声和呼喝“保护主上!”的声音,全都混杂在一起。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夏明秋原以为自己会很慌乱,没想到事到临头却很冷静,好似一个旁观者,观察着战局,尽可能地保护自己,保护李熠。好在大内侍卫名不虚传,渐渐占了上风,又有个机灵的趁着大家都注意不到他偷偷地牵了匹马溜了出去,驾马狂奔到衙门招了人带了过来。刺客眼见不敌,再加上援军已至,只求速战速决。其中一个好似刺客首领的人物发现夏明秋总是有意无意地护在一个小白脸身边,不由在面罩下轻蔑的撇了撇嘴,心道这应该就是那兔子王的姘头,于是手腕一动,一个飞镖就朝李熠飞去。夏明秋只觉余光一点银色闪过,身体已经先大脑往李熠身边扑去。只听“噗”的一声,夏明秋身体一僵,转而软软地倒了下来。刺客首领一见得手,连忙打了个呼哨,招呼同伴撤退,随后望向那乱成一团的地方勾起嘴角,“呵,没想到还真是个痴情种子。”看见皇帝倒下,周围的人都慌了,也不再管那些撤退的刺客,只求皇帝能够平安无事,不然真是几个头都不够砍的。混乱中,李熠整个人僵在旁边,直到被谁推了一下,跌坐在地时才发应过来。脑海里不自觉的放映着最后一幕。那时自己已经看到那个刺客使出了暗器,奈何百无一用是书生,关键时刻,自己这身体就像木头人似的,每一步都动的很慢,就在自己认命准备闭眼的时候,却被一股大力推了过去。随即的一声闷哼,就像那把暗器,直直插在心上,让自己瞬间懵了,只能僵直地看着周围的人群脸色大变的超自己冲过来,只能看到他软软地倒下来。李熠没想到夏明秋竟然会做到这一步,都说帝王的宠爱如雨露般短暂,都说伴君如伴虎,都说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为何夏明秋不能对自己撒一个谎,没关系的,只要他不为自己挡伤,只要他不受伤,他就算是骗自己的也是没关系的。李熠一时间不敢透过人群的缝隙去看看里面的情况如何,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因为别人的安危而感到害怕,只能怯懦地坐在一边,像个没骨头的懦夫一样。人群匆匆地围上来,又匆匆裹着夏明秋离开,慌乱中没有人还意识到昔日的探花郎还狼狈的坐在地上。李熠看着那迅速离开的一团心中默默祈祷。待李熠缓过劲来,站起身就要往盛京的方向冲去。刚跑两步猛地想起自己出了笔墨一无是处,去了也不一定能帮上忙,最重要的是凭自己现在的地位,如果无诏是不得进宫的。于是转身便朝雷隐寺奔去,期望上天的神佛能够保佑夏明秋平安。雷隐寺在盛京的西郊,据传在前朝的时候这里本是一件破庙,里面住着一名游僧,没人知道这个和尚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他有一手好医术,常常给周遭的贫苦百姓免费看病。一年冬日,入夜后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没一会儿便有隐隐雷声传来,一声赛过一声响,有多事的人数了数大概有十八下之多。雷声住了之后,雨也停歇了。第二天一早有人去破庙请游僧看病的时候,发现破庙一圈都是雷击过的痕迹,一个满圆把破庙圈在其中。求医的人壮着胆子跨过雷击圈,发现周围一片焦土,破庙却没有丝毫破损,游僧也不知去处,以后也再无人见过。有人传,那天的晚上,看到有十八道雷都劈在破庙上空,雷声停歇后,隐隐见到一个人影裹挟着银色的电光缓缓升上夜空,消失在翻滚的浓云之中。想必那人影必是消失不见的游僧了,估计已是渡劫成佛了。一传十十传百,最终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司天监卜算了下认为是吉兆。上奏后,皇帝命人在原址扩修了一座寺庙,赐名雷隐寺,在破庙的基础上修建了药师塔。从那时起,香火一直很旺。李熠跪在药师塔前,低着头双手合十,心中默念夏明秋的姓名,希望雷隐寺的神灵能够听见,保佑夏明秋,让他平安顺遂!即使···即使是要拿自己的性命来交换!作者有话要说:我胡汉三回来啦☆、第 34 章李熠一睁眼就看见白晃晃的房顶,轻轻地转动头,发现身上盖着灰色的被子,再看房间里挂的书画,放着的虽旧但是很是干净整洁的蒲团,猜测了下自己应该是在禅房里。想起身却发现双腿疼痛难忍,好似千根万根针在戳刺一般,于是只能认命躺下,合上眼睛,等待这阵难忍的疼痛缓过去。唉,也不知道天上的神佛有没有听到自己心中的愿望,也不知道宫里的那位怎么样了,一想到那天夏明秋缓缓倒下的画面,李熠就觉得心脏好像被一只手猛的攥紧那般,难受的喘不过气来。“施主,醒了就喝药吧。”李熠被打断思路,睁开眼睛,发现是位穿着干净的灰色僧袍的师父端着药碗站在床边。“敢问大师,我这是怎么了?”“不敢妄称大师,贫僧法号悬灯。施主唤我悬灯即可。施主在药师塔前跪了两天两夜,昨天清晨贫僧去清扫药师塔前的枯枝时发现施主昏倒在地,所以贫僧做主把施主背了回来。”悬灯边说边把药碗放在一旁的小圆桌上,又扶着李熠坐起身。“小可感谢悬灯师父救命之恩”李熠做了个礼,接过悬灯手中的药碗。“无需客气,贫僧能救助施主都是我佛的指引。只是施主双腿寒气入侵,可能要好生修养一阵了,否则以后阴天下雨必定疼痛难忍。”“谢过悬灯师父,小可想跟师父打听个事。”“施主请讲。贫僧知无不言。”“小可想问···近两日,近两日皇宫中有没有流出什么消息?”李熠看着悬灯皱眉思索的样子,心微微提起,手都有点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明明捧着有点烫手的药碗,却觉得手心里都是黏腻的冷汗。“最近好像是宫里的哪位贵人病了,正贴皇榜招医术了得的大夫进宫呢。”李熠一听,手一抖,药撒了不少出来,灰色的被子瞬间漫开一圈氤氲的水渍,看起来就好像鲜血染透了布料一般。看着这圈污渍,李熠突然觉得自己坐不住了,自己昏迷两日,京中竟然还在粘贴皇榜,莫非皇帝此时还未脱离凶险?!李熠将药碗往床头一放就要强撑着下地。可双腿一动就是一阵锥心剧痛,恨的李熠狠狠的捶了两下床铺。“唉”悬灯见此,摇着头念了声佛离开了。过了一会儿,李熠也勉强冷静下来,端过冒着一丝热气的药碗一饮而尽。心知自己现在的身体根本走不了太远,还是按捺下来养伤,何况自己并非大夫,去了也无用武之地,说不定还会碍手碍脚。更何况自己连宫门都进不得。依李熠的身板,再加上这两日思虑重重并不能好好休息,身体短期内应该是无法恢复自由行走。然而可能是心中的一口气撑着,第二日便能下地。清晨,李熠早早起来,把禅房收拾规整,候在雷隐寺僧众上早课的地方,一见到悬灯就迎上去说明来意,感念悬灯近来的悉心照顾和救命之恩,也跟悬灯打个招呼,即将离开。悬灯知道李熠的身体距离恢复还差的远,但知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声保重。辞行了悬灯,离开了雷隐寺,李熠一路赶往盛京的安平王府。“王爷,门外有人求见。”夏明清此时正坐在书房,一脸倦容的闭着眼捏着眉心。“何人求见?”“此人自称翰林院编书李熠。”“不见。”“是。”夏明清在书房处理了半天这两天堆积的事务,好不容易歇口气,又看到夕阳西下,想着今日也不知道夏明秋恢复的怎么样了,又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进宫。一顶蓝色的银顶小轿早已掀开帘在王府门口恭候,夏明清刚要抬脚上轿,旁边就冲出一个人来,王府周围的士兵刷刷刷的抽出泛着寒光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夏明清不紧不慢地入到轿子里坐下才问道:“什么人?”“请王爷恕罪,微臣乃翰林院编书李熠,斗胆请王爷带微臣进宫见驾!”李熠一文弱书生陡然之间被数把刀架在脖子上,一时心脏狂擂,再加上夏明清厮杀疆场久居上位的气场,一时有些腿软,但是一想到小皇帝软软倒下的身影,一口气上来强撑着他站直了向夏明清述说请求。“你回去吧,陛下是不会见你的。”说着夏明清就放下了轿帘,示意轿夫起轿。李熠看着那顶小轿越走越远,然而身体受限,根本挣脱不开,只能看着那顶小轿,不顾身份的大喊“王爷!王爷!”可惜轿里的人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不一会儿就从视线中消失了。架在脖子上的刀也随之卸了力道,李熠忙挣脱开去,跌跌撞撞地跑到皇宫门口。皇宫大门早已紧闭,守门的将士看到他的形容,均用警惕的眼神望着他,好像只待他做出什么就像狼一样扑上去,将危险瞬间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