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不相干的人都走了，莫倾檀不紧不慢地坐在了水塘旁的藤椅上，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满院的人。

  现在天色已然不早，但这院中的灯尽数点着，再加上莫家独有的照明巧术，使得整个院中即使在黑夜中也明亮如昼。

  此时的院中早已一片狼藉，几位长老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大长老，剩下的家仆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现场除了莫幽颜没有一个人敢动弹。

  “说说吧，这两年你们都背着本少爷干了什么好事，”莫倾檀拿起桌子上放着的点心，一点一点捏碎了逗着池塘里的鱼，他的声音懒懒的，还带着些玩味，“自己说出来的，本少爷可以考虑留你们一条命。”

  这样的莫倾檀和刚刚那冷漠严肃的莫倾檀不同，尽管此时他逗鱼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纨绔少爷，可这才是最让莫家众人害怕的，二公子本就是这种玩世不恭的样子，他是三位少爷中看上去最有亲和力的，什么时候都是很温和甚至懒懒的样子，心思却最是最深不可测，时常笑着笑着就把人解决了。

  几位长老心里七上八下的，谁也摸不透二公子到底在想什么，那些家仆护卫就更不必说了，纷纷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院中一片寂静。

  “怎么？不知道谁先说？”莫倾檀头也不回地又弹出去一小块糕点，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那二长老，从你开始吧。”

  被点名的二长老抖了抖，结结巴巴地开口，“公、公子，老奴这两年兢兢业业，不曾做过对不起莫家的事，唯、唯有对小姐照看过、过于疏忽了，但却绝无二心啊！还请二公子手下留情！”

  他自称老奴，没错，他们实际上也不过是莫家的奴仆而已，这两年无人管他们，竟是渐渐忘了自己的身份。

  “呵，”莫倾檀轻笑，回过头来看着这老头，“过于疏忽？那你说说，怎么个过于，又是怎么个疏忽？若是说好了，本公子就留你一命。”

  二长老吞了吞口水，“老奴、老奴不但没有好好看护小姐，此番小姐被陷害也没有挺身而出救下小姐，是老奴的失职。”

  “二长老啊，你知道被献祭的人会怎么样吗。”莫倾檀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二长老呆了呆，说：“被献祭的人，神魂覆灭，再无重回之日。”

  莫倾檀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可知南凤国普通祭灵阵法的灵压威力如何？”

  二长老皱着眉沉默了片刻，“大概，能杀死一个九阶灵师？”

  莫倾檀眉头一挑，“那你知道小姐上祭灵场前什么修为吗？”

  二长老不敢回话了，他已经猜到莫倾檀是什么意思了，但挣扎了片刻还是不得不说道：“回二公子，小姐这两年……无丝毫修为。”

  “既然你们知道小姐什么修为，也知道普通的祭灵阵法什么威力，却拦都不拦，”莫倾檀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所以本公子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们企图谋害当今家主？”

  二长老大惊，顿时趴在地上直磕头，“二公子饶命！老奴绝无此心啊！都是大长老威胁我们这样的，二公子饶命啊！”

  他磕头磕得很响，莫倾檀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冷一笑，“我上次出关的时候就已经警告过你们了！颜儿年幼，我念在你们对莫家劳苦功高，所以才留着你们照看她，可你们非但没有好好待她，反而仗着长老的身份作威作福，甚至妄图害死她，就凭你们几个老东西，是觉得我杀不死你们？”

  这下连其他长老也跟着磕头了，纷纷求饶，哪怕是额头磕紫了磕流血了都不敢停下，他们都是有修为的，这都能磕出血可见用力多大，整个院子只剩下了他们砰砰磕头的声音。

  家仆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莫倾檀却只是坐在那里冷眼看着，动也不动，伴随着院子里不停歇的磕头声，在加上幽幽的灯火，氛围可谓是压抑到了极点。

  莫幽颜也是第一次见到莫倾檀这般，此时的他冷漠如斯，跳动的灯火映在他的脸上却是那样幽深，她这才清楚地意识到原来这个大男孩般温柔的哥哥也是极有手段的人，往日里那些温和与明朗也只是对她而已。

  莫幽颜叹了口气，是时候结束这出闹剧了，她走到莫倾檀边上，淡定从容地说道：“这闹剧该收场了，莫零，把长老们带下去分别关押，明早之前让他们交代出这两年做出的所有事，收回所有人身上的权力，写清楚的就让他们回去凑钱，把这些年捞到的东西一分不差地拿过来。”

  几个长老内心燃起了一阵希望，再看莫倾檀也懒懒地靠在椅子上继续喂着鱼，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

  莫零从暗处过来半跪在地上等待吩咐，他是暗影首领，主子没有发话他是不可能私自离开的，只有在晚上家主休息了才能找人来替他。

  “另外，今天起包括丫鬟小厮在内，莫家上下不许随意进出，让某些人好好反省，你们暗影那里也把所有人都调查清楚，明天我要看到一份详细的记录册，并且让他们做好准备，明日我和二公子就一处一处地亲自查去。”

  见莫倾檀，莫零颔首领命，“是，家主！”

  随后又出现几个暗影把这群长老们全都拖下去了，只留下几个家仆和护卫还在跪着。

  莫幽颜挑挑眉，“我说，你们谁知道今早上谁在我颜华院当值？”

  闻言，一个小厮战战兢兢地举起手，“家主，我……我知道。”

  “行，”莫幽颜点了点头，“莫零，你找几个人跟着他去把在我院中当值的人全都找出来，我倒要看看，垂花门后的那四扇屏门是谁开开的，这么嚣张，当本家主已经死了？”

  “是！”又是几个人进来带着那小厮走了。

  莫倾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眼中暗光闪动，“看来这群人当真是过了太久舒服日子了！”

  莫幽颜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啦安啦，别动气，不值当的。”

  她又冲那些仆人说道：“你们也都起来吧，找几个人去把我卧室里的床铺收拾一遍，被褥枕头都换成花样素净的，那些摆件都撤了吧，衣柜里的衣服也全都换成正常点的，本家主装草包的日子到头了。”

  原本听这要求众人还有些不明就里，听到她最后一句才恍然大悟，原本对莫幽颜这突然的变化有所惊异，此时却全都信了，都以为家主这两年的样子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待院内的人走光了以后，莫幽颜这才拖过来另一个椅子坐在莫倾檀旁边。

  微风拂过，吹得人心情放松了些，莫倾檀拿起一碟没动过的糕点停在她面前，笑道：“吃吧，这么久了想必你也饿了。”

  莫幽颜拿了两块后，莫倾檀又把碟子放回桌子上，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感慨道：“真是许久没出来透气了。”

  莫幽颜两三口吃完一个糕点，咽下去后她问道：“他们说你沉睡了两年，就是为了在那边陪我？”

  莫倾檀懒洋洋地开口，“那是当然，若非如此谁能留得住我。”

  莫幽颜心里一暖，冲他笑嘻嘻的，“真不愧是我亲哥，那之后应该不需要再继续睡下去了吧？”

  “当然不用，”莫倾檀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我睡就是为了守着你，如今你回来了，我自然不用继续停留在那个世界了。”

  莫幽颜点点头，突然肚子叫了一声，她有些尴尬，一旁的莫倾檀扬了扬眉，“要不然，二哥带你出去吃？”

  “好啊好啊！”莫幽颜立马应下，左右家里已经乌烟瘴气的了，不如出去吃。

  莫倾檀站起来，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走，二哥带你吃好的。”

  随后两人就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