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作者:影小匣      更新:2023-06-20 08:10      字数:4699
  还是被她知道了慕遮的声音又高了上去,恰巧这时乜秋技艺高超地在树杈上翻了个身,云离怕他没入睡,赶忙把观清镜缩小往腰带里塞。观清镜自行弹了出来,慕遮又道:行,为师小声一点。云离:你搅了我一晚上的清梦,不把你赚的仙银分我一点?慕遮:雷公电母这场戏是为师我看你受困,临时搭的,根本没有仙君天神来当观众,哪有什么仙银。我不是指这一场。哦?云离道:从客栈到赌场,乃至今晚这一出,都是你搭的戏吧。慕遮噎了一下。慕遮:好吧好吧,我承认今晚的戏是我搭的,不过你在沙州镇子里碰到的事情就和我无关了。你也不能埋怨为师,你想想看,如果你没有在人赌场里边赚人那么多银子,人能盯上你吗?如果慕遮没有塞给云离装了一包破布但没有装一粒碎仙银的褡裢,云离也不会从客栈出来,更不会碰到两个黏人的女子。不过仔细想想,这些事谁也不能怪谁,否则一直牵扯下去,慕遮难保不会说到要不是你执意要下来之类的话,甚至说得远了还可能讲到你干脆别出生得了。云离把思绪拉回来:这个叫乜秋的你能查到吗?这个人也不是我安排的。司命仙境那么大,要找到管这个人簿子的小仙,也不容易。那师父你帮我问问,苏瞳的父亲苏求光,究竟是怎么死的。蜀州修竹的瘟疫是那日写请罪书的几个小仙摆的戏,那几个小仙是司命仙境的新人,平素还要到慕遮的诺音阁里接受教导,从他们身上入手探究真相,无疑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慕遮:哼,要求我就知道叫我师父了嗯,没问题,我帮你查,不过嘛,你出色的表演换来的仙银,为师就不分给你了,你就把它们当做犒劳为师的东西吧。论打算盘,司命仙境的慕遮要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友好的师徒交谈到此为止,云离的指尖推出一星绿光,点在观清镜的镜面上,把观清镜变成一面普普通通的铜镜,收回腰带。不经意,云离碰到了别在腰间的剑鞘,里边的剑震动了一下,似是在自己把自己弄晕后终于清醒过来了。云离反正睡不着,于是拔出剑,琢磨了一下,开始用绿光在剑柄上刻字。绿光拂过剑柄,整把剑就扭扭捏捏地动起来,好像觉得很不舒服。云离把它紧紧攥着,不让它跑。不久,剑鞘上的字刻好了。云离给这把剑起的名字:破剑。字体是与慕遮一脉相承的飘逸草书。整个刻字的过程,破剑只觉得很痒,并不知道云离在它身上干了什么坏事。云离放手后,它飞来飞去转了转,想说话又没有嘴巴,只能用僵硬的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到底是剑的主人,云离跟它心有灵犀,立时明白了破剑意思,于是又拿出观清镜,让破剑好好欣赏欣赏自己的新面貌。破剑照来照去,总算看到了那两个草书字。破剑憋着满腔不悦却开不了口,直立着跳了一阵,旋即想出一个好办法。它在地上笔走如飞,写道:破神仙。第十七章乜秋把云离带到荒郊野岭,使两人遭到了求才若渴的赌场老板的堵截,乜秋美其名曰为云离着想,实则是他的符咒用光了,再不能隐身,到人多的地方去唯恐遭打。乜秋是次日等云离睡了极其难受的一觉之后才把事实告诉对方的,结果是,云离抄起一晚上都没晾干的外衣,不轻不柔地甩了他一脸。乜秋厚颜道:小哥用那么贵重的东西抽我,折煞乜某了。云离穿上外衣道:我也不稀罕卖你换钱了,我自己走,你别跟上来。乜秋:别别别再说小哥你不是找不到路吗?我走到人多的地方问一问,自然就找得到路了。离了你我照样能走,还能走得舒舒服服。云离刚一抬脚,就听乜秋在后面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大招,不过他的耳朵自动把冲进来的杂音消解了。乜秋:小哥你不要我了吗,你舍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小哥我下辈子,哦,不,这辈子就为你当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你行行好收留我这个孤家寡人吧!小哥你看我,看我,我已经把脖子套进去了!你再不救我我就要死啦,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三叔叔啦咳咳咳咳乜秋本来在用他蹩脚的伎俩想让云离回心转意,怎料脚下一滑,竟然真的把自己的头伸进了从树杈上垂下来的衣服里。情急之下他蹬了蹬腿,把踮脚用的木头堆踩塌了,将自己实实在在地挂到了半空。云离听到声音有异,转过来,只见乜秋正抬手把他的脖子和衣服分开,啪嗒一声落了地,摔到昨晚生火用的木头堆里。木头堆中尽是棱棱角角,刺得乜秋嗷嗷叫唤。云离真后悔昨天把火熄了,否则马上就能吃到自己跳进去把自己烤熟的肉了。乜秋干脆坐在木头堆里边,对无动于衷的云离放狠话道:小哥,你现在如果撇下我走了,等你到了修竹,我再跟上来,咱们的关系可就不像如今这么好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缠着你不放。我在修竹的形象有多差,我就能把你在修竹的形象拉得有多差。云离也没想乜秋哪来的自信,竟认为他和司命仙君的关系很好。但云离顺着乜秋的思路想了想,结合臭巫师种种令人发指的行径,居然觉得这家伙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他是预备在修竹长时间呆下去的,要是经乜秋一抹黑,保准他换一张面皮才敢再来。云离自认倒霉,黑着脸走回来。乜秋换了种讨打的口气道:小哥你最好了。云离自知上了贼船,既来之则安之地道:上路。咦,乜秋偏了偏脑袋,这是什么?他指的,正是昨晚破剑在地上刻的破神仙三个字。云离把在剑鞘里边躁动的破剑按住:这剑写的。乜秋瞪大眼:剑?云离成功吸收了乜秋信口胡诌的技能,道:这剑昨天晚上不安分,到天上逛了一圈,不小心把一仙君的酒壶打翻了,被仙君踢了下来,差点没被抓进仙炉里面熔成铁水。它心里赌气,下来就写了这几个字。可能是觉得被云离的话毁了在外人面前的形象,破剑说什么也要出来澄清自己,当即奋力冲开了云离摁住它的手,剑锋一斜,直指地面,摆出要挥洒长篇大作的架势。云离抬脚把破剑压趴下,一边扯它回剑鞘一边道:看看它,你信了吧。乜秋:哦仙门的宝剑就是不一样,有灵性。一听此言,破剑心里大为舒坦,安分下来,当云离把脚挪开的时候,它自己乖乖插回去了。两人,一剑,就此稳步朝蜀州修竹出发。云离跟着乜秋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走过了小半月,身上变得脏兮兮的,和真正成为三叔叔的亲戚只差一头经狗牙裁剪过的秀发。云离忍了多日,在得知两人正路过离修竹最近的城镇时,终于忍不住了,把乜秋丢在他最喜欢的荒郊里,自己则去镇上找了间客栈洗了个澡,再到集市上买了一件成衣,回客栈度过了这些天里最自在的一晚。乜秋照常睡在树上,等云离回来。太阳东升,乜秋倚靠着树干,隐隐约约看到云离从城镇的方向走回来了。他正打算下去迎接迎接,定睛细看时发现云离身上有股杀气,立时把支出去的腿收回,抱着膝盖缩了缩。云离走近了,尽管依然带着来者不善的感觉,但乜秋看着看着就不再觉得恐怖,莫名其妙笑出声。云离站定,抬眼道:笑什么?乜秋:笑你身上的光。云离这才意识到,自己从城镇走到这里,生了一路闷气,不知不觉被因为他情绪失控而自行散逸出来的绿光环绕了一身。不过这有什么好笑的?!云离更觉火大,支使破剑去把树上的家伙捅下来,但破剑自从被乜秋赞美过后,对乜秋比对自家主人还好,此时说什么也不愿意听破神仙的话去得罪自己的欣赏者。云离伸手拔剑,可破剑像被粘住了似的,坚决不动。乜秋:小哥,修仙者外化的灵力,颜色有所差别,而灵力的颜色是受其施用者的心性影响的。虽然我见过的修仙者不多,不过,我觉得你这灵力的颜色一定十分罕见。他猜的不错,凡间的仙门弟子,若内心纯粹,其外化的灵力一般呈白色;若心有杂念,灵力的颜色便会向黑、灰色演变。高阶的修仙者倒是会凝练出别种颜色的灵力以彰显身份,但到这种阶段的修仙者是凤毛麟角,因为这说明其已有了成仙的资质,大概已经不会留在凡间,多半飞升上天了。如今修仙界中,绿色的灵力不是罕见,而是根本没有。云离不是修仙者,他用的是与生俱来的仙力而非灵力。但乜秋误认为云离属于仙门,也好,正合云离此行的心意。等等,话说回来,所以呢,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乜秋预感到下一瞬间云离的绿光会砸过来,于是在对方行动之前抱住了树杈,道:我也说不上来哪里好笑,就是觉得,如果你修仙成功被载入史册了,千百年后,你这灵力的颜色会盖过你本人的风头。云离:乜秋:小哥,话说谁又招惹你了?事情是这样的:云离这回住的客栈,是住完了再算钱结账。云离早上走的时候,老板说出了一个数目,而这个数目他把身上所有的银子掏出来都凑不够。云离要老板重算一遍,老板说不用算了,实在付不起的话,就把衣服穿走,其余的财务都留下就可以了。听罢云离的简述,乜秋眨眼道:你给了?云离:给了。乜秋险些栽下来,心道云离是被老板讹了,重复了一遍他说过的话:你个不经世事的年轻人。云离道:因为我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他说了什么?他说在他的店里,客人有水喝、有澡洗,如果收钱太少,旁边的修竹人就都涌进来了。唔可修竹的瘟疫已经消散了,修竹人去了也是给老板送金子,老板担心什么?云离:他不知道瘟疫已经消散的事。乜秋心焦道:小哥你倒是告诉他啊。告诉了,他不信。云离捏了捏下巴,换成是我,我也不信。乜秋彻底震惊,说不出话,脸上写着你这么善解人意体贴老板那还生气什么?!其实云离也没有怪谁,他只是在气一个事实:他在凡间的第一桶金就这样没有了。云离思维脉络之清奇,连乜秋都自愧弗如。乜秋:小哥你超凡脱俗,何必为区区银子伤怀?再者,我带你到修竹,就是奔着一笔大钱去的,这不我们马上就到修竹了吗?你只需要请来仙君朋友一展神威,布一场甘霖,修竹百信和蜀州太守定会感念你的恩德,锦衣玉食马车房宅任你用。云离听了只是点点头,但破剑就比主人激动多了,瞬时自行出鞘,在低空中划出一段带着残影的轨迹,向二人秀了秀自己修整几天过后的活力。云离正要问它想做什么,只见破剑自空中而下,贴地而行,穿入云离鞋底之下,把主人平平稳稳地托了起来。云离明白过来,对乜秋道:你也上来吧,这家伙总算知道自己是谁了。破剑自觉充当了主人的代步工具,尽管可能只是一时兴起,但也不枉云离费了些仙力唤醒它的灵性。破剑的飞行技巧有了十足长进,是以乜秋不用扶着云离也能在上面站稳;周围的草木、土石急速掠过,被人的视觉抽象为丝状的色彩,彩丝交织,形成连贯而流动的布匹。不多时,布匹的色泽由明转暗,由翠绿转为枯黄。越往前,丝线的材质越低劣。这是因为修竹的旱情杀死了林木,只留下偏倒衰颓的枯枝败草。乜秋动了动鼻子,道:到了。破剑会意,减缓了速度,将云离和乜秋轻轻放下,而后退回主人腰间的剑鞘。炎阳下的一片死寂中,两人竟然听到了家鸡的咯咯声。乜秋竖起耳朵道:我没听错吧?这种时候居然有人家里养着鸡。人都没有米吃了,听那声音,家禽怎会活得如此自在?云离:应该是程老夫妇家的。乜秋的眼珠往右上方斜道:程老夫妇哦,对了,这里的人请我来的时候,给了我一袋碎银子,这钱说是他们出的。程家是修竹的富户,田地广袤,自从家中独子因病早故,耕作的季节,老夫妻二人会雇人打理。程家富而不骄,裕而不奢,待人友善,所以在闾里内声望极好。瘟疫和旱情初发时,程老夫妇用自家的粮食接济邻人,然人虽有心,独门独户的财力再强,对整个修竹来说只是杯水车薪罢了。乜秋向前走了几步,觉着奇怪:小哥你怎认得程老夫妇?苏瞳是修竹人,他在此地的邻人,云离自然是有所了解的。云离不解释,只是道:修竹的人和事,我多多少少听闻过几分。乜秋循着干燥的小路往里走,准备带云离穿过这片区域,去北边直接拜见修竹太守。他正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担心碰见送过他拳头和巴掌的熟面孔,忽然被一个女人的声音夺去了注意力。向声音的方向望去,隔着几层枯木,两人隐约看到两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