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刍不回      更新:2023-06-20 08:51      字数:4962
  李长陆小儿子没有被他带偏,也实属不易。婕西笑着开解林谨言:“你别介意,他其实啊,就是恨铁不成钢。你当初没有好好学,确实是气到他了。”“那时候不懂事。”婕西又道:“其实你是很有天分的,长陆后来一提到你就是,他有天分,就是他不肯好好学啊,真是气死我了。”婕西学李长陆的语气,刻意说得很夸张,逗得林谨言忍俊不禁,心里更涌起些愧疚来。“我这次会好好学的。”从李长陆家离开,林谨言先去了一趟书店。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画画了,可能快有一年的时间了。长时间不画,他都不知道自己倒退到了什么地步,可能等李长陆一考验他,他就会原形毕露,能把李老师气得心肌梗塞。李老师说他鬼画符,也不算说错。林谨言买了一堆东西,从颜料到画笔画纸画架,都要重新准备。在去上课之前,他得先练练手,不能到时候画得太难看了。在来英国之前,他已经找清洁人员打扫了他曾经在英国住过的公寓,这次过来依然是住在这里。他没带什么行李,反正缺什么在这边买就行了。回去的路上他抱了一堆东西,从电梯里出来,为了给别人让路,颜料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包装不太严实,一时撒的满地都是。他躬身要捡,笔又稀里哗啦掉了出来。他没好气地把装着画架的纸箱子放到一旁,准备慢慢捡的时候,就见对面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停在他的颜料前,顿了顿,退后一步。紧接着,他便看到这人弯下了腰,修长的手指伸出来,一样样慢慢捡了起来。不管是颜料还是画笔,在他宽阔的大掌里,都像小孩的玩具一样。他手腕上的钻表和袖子上的宝石袖□□相辉映,折射着楼道里苍白的灯光,有些刺眼。林谨言动了一下,画架纸箱就要倒,他只好扶着,眼看着这人不紧不慢帮他把东西都捡好了。东西递到面前,林谨言没有去接,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男人面色沉静,语调毫无起伏:“查了一下。”林谨言有些不爽,但是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他又道:“山不来就我,只好我就山。宝贝,总要让我死得明明白白。”林谨言心脏攥紧又狠跳了跳,他好一会没说话,直到顾旭伸手来帮他抱画架,他才一拦,像小孩护食一样:“不要你帮我。”他这语气太像怄气了。顾旭倏地展颜一笑,宠溺道:“好,我帮你拿这些。”他示意手上的东西。林谨言瞪了他一眼,抱着东西往前走。两个人有一个多月没见了,自从林谨言英国偷跑后,顾旭就只能看看照片视频聊解相思,屁股后头追着跑都没能望到一根头发丝。此刻他的眼神近乎贪婪,从头发到肩再到他细瘦的腰和颀长的腿,这双腿一个月前还盘在他腰上,娇气地蹭他,等他取悦完,又无情地踹开他。林谨言哪里不知道他在背后看自己,浑身不自在,抬手开了门,慢吞吞进去,有些不想让他进门,但是他刚放好画架,顾旭就已经挤进来了,还顺手带上了门。林谨言:“……”顾旭把手里的东西妥善地放到一旁的置物架上,扫了眼林谨言的住处。公寓不大,装修显得很冷清,比起国内林谨言住的地方,像家酒店住房,没什么人气。顾旭看向林谨言,他偏头站着,卷毛愈发长了,因为没有再做过发型,显得有些柔顺。酒红色发色被他又去染成了浅金色,衬得皮肤越发白皙细腻,就是下颌绷着,像在忍耐什么。“没有你的鞋……”林谨言踢掉脚上的运动鞋,换上拖鞋。他本想说你可以走了,却被顾旭打断。“我可以不穿。”他说着,往前迈了一步。腰上箍上来一只手,熟悉又炽热的气息不容抗拒地笼罩上来,林谨言僵了一瞬,手肘往后一送,被人早有防备地挡住,又顺着他手臂摸过来,紧紧攥住了他冰凉的手指。顾旭带着烟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他靠在林谨言肩窝,瘾君子般深深吸了口气:“叔叔很想你。”林谨言心口微颤,也吸了口气狠狠一抽手。他抽出了手,因为惯性,还不小心挥了顾旭一掌,打在他下巴上。“你又抽烟了?”林谨言盯了眼他下巴,看到他下巴红了。顾旭垂眸,嗯了声:“糖不过瘾。”林谨言盯了他许久,转身往房间里走:“你爱抽不抽。”顾旭微扬扬唇:“只抽了一根。”那味道浓郁得怎么也不可能是一根。林谨言努力忍住脾气:“你抽几根都无所谓,反正是你自己的身体。”他空手在屋里转了两圈,没头苍蝇似的,还是顾旭提醒他:“我帮你把东西拿进来。”林谨言顿了下,突然凶道:“不需要,谁他妈让你进来的!”顾旭:“叔叔硬要进来的。”林谨言:“……”看出林谨言在爆发的边缘,顾叔叔卑微又识趣地回去玄关搬东西。他把纸箱放到客厅茶几旁,又把颜料、笔这些放在桌上,依旧稳妥地摆好。“宝贝儿报了学校吗?要来伦敦学画画?”林谨言没有回答,转身往玄关走,冷着脸开始换鞋,大有你随便留在这我走的意思。顾旭无可奈何,也难掩慌乱,连忙过去拦住他:“好,我走,我走。”然而林谨言仍然觉得心口怒气难消,不上不下,恨不得和顾旭打一架才好,他看向顾旭,平复呼吸:“你到底来做什么的?”顾旭没有放过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委屈与怨怒,轻叹声气:“来求你,宝宝,可不可以不分手?”他伸手再次抱住林谨言,不顾他挣扎:“我知道你很委屈,我爷爷找了你肯定说了不好听的话,还有那些短信,我已经查到是谁发的了,我不会放过她。”林谨言冷冷呵了一声:“她发的不是事实吗,你爷爷说的也没错。”顾旭哪里知道他爷爷说了什么,让他问林谨言他也不敢问,只好道:“我知道你介意我的过去,可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我要能预知未来,我一定会洁身自好。那年在林家重新见到你,我也一定不会放弃和你好好认识的机会,和你在一起,好好疼你,陪着你,和你过一辈子。”他抚了抚林谨言的脸颊,“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宝贝儿宝宝……”林谨言打断他:“你真觉得我们能过一辈子?”说了这么多,顾旭终于知道了症结所在,他低头看向林谨言,和林谨言平静又冷淡的双眼对上,竟然卡壳了两秒。他顿了顿,有些郑重地道:“我从没有和除你以外的任何人承诺过一辈子。”林谨言道:“那又怎么样。”是啊,那又怎么样,一辈子那么长,谁能保证不出点意外。林谨言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离开,二是,我们随便谈谈,想分开就分开,和你那些前任一样,床伴或者炮、友。”这真是万万没料到的发展结果。林谨言说完就顺从下来,靠在顾旭怀里,等着他想清楚。顾旭没有松开他,揉了揉他头发:“宝贝儿我可不可以问问你,提分手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什么也没想。”林谨言懒散地答着,继续靠着他,心口却不由自主地攥紧,“想好了吗?”顾旭笑了笑:“我倒是想了很多,看到你发短信的语气,我就知道你是认真的。你让我不要回复你,我就一个字也不敢回。我追着你到处跑,从英国到澳洲又回国,本以为回到家里就可以看到你,最好再干死你……”他这三个字贴着林谨言的耳朵气声说出来,说不出的暧昧,又带着点狠意,“你怎么这么能折腾。可是我回国也没见到你,折腾半天,还收到了你要分手的消息。”林谨言有些不耐烦:“说这么多干什么。”他揪住顾旭的衣领,拽着他往下,亲他:“你不是要干吗……”顾旭却捧着他脸,退开一点:“宝贝儿你知道叔叔的新年愿望吗?”林谨言恼道:“不知道,不想知道,你到底干不干,你怎么这么磨磨唧唧的,顾旭你是男人吗,还是年纪大了不行了?”顾旭笑了声,在他眉心亲了口,推开他,转身穿鞋。林谨言:“……”“你真的不干?不要后悔。”顾旭拉开房门,出去了。林谨言站在门口怔了片刻,不敢相信他真的就这么走了,可站了好一会,顾旭确实是走了。他踹了一脚门,说不清自己到底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但他也就只茫然了一会,回到客厅看到画具,想起正事来,找来刀片刮开胶布取出画架,组装好,打算晚上好好练练手。第052章林谨言在公寓里专心致志地画了三天画,期间涂分给他发了个消息。“顾旭家里给他定了一个对象,你猜是谁。”林谨言:“蒋可可吗?”他知道蒋可可也毛遂自荐地投了简历。涂分:“……”林谨言:“……”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心有灵犀,涂分发完,蒋可可也给他发了一条:“卧槽!言言你知道的,我投简历就是凑热闹而已,顾旭认识我,也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他肯定不可能选我的。可我今天早上刚知道,我他妈居然是顾旭钦定的相亲对象。我绝对不会背叛你的,我誓死不会背叛你的,这真的只是个意外!”发完,蒋可可又道:“当然,他要是想和我形婚,我完全没意见。以后你们俩完全可以私下相会,我就睁只眼闭只眼,甚至能为你们把风,还能把婚房婚床让给你们,就当是你们俩结婚!刺不刺激?”林谨言:“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蒋可可:“我知道的嘛,你们分手了嘛,可情人之间不就是分分合合,不折腾的恋爱那就是白开水,有什么意思,坐等你们复合,么么哒。”林谨言回了她两个字:“呵呵。”许久没有画画,确实有些手生了,林谨言揣着画具赶往切尔西学院,还有些心虚。先要在切尔西学院的画室集合,林谨言到了后发现画室里加他一共也就四个人,其他三个有两个亚洲面孔,一个西方面孔。其他三人显然都认识了,站在一起,林谨言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也没上去和他们说话。等了一会李长陆没来,李长陆的助理来了,让他们先去泰晤士河边的草地架画架写生,李长陆老师晚点过来检查。李长陆没来,林谨言稍微松口气,跟着众人一起去了河边,到了河边,不远就是泰特美术馆,写生画什么已经显而易见。林谨言一开始没动笔,观察了一会其他三个人。两个亚洲面孔的已经开始调颜料了,西方面孔那位则有些散漫,东张西望,和林谨言视线对上,还露齿一笑。林谨言敷衍地勾了下嘴角,也开始调颜料。在家闭门造车了三天,林谨言已经摸清了他手里这份画纸吸水性,不像第一天画画时,下笔太重,最后出来一幅鬼都看不懂的糊糊。不过骤然让林谨言挑战画泰特美术馆,林谨言觉得有些为难。水彩画本来就不适合画大型画作,因为颜料中水分多,也比较考验画手对颜色和水分的掌控,一不小心就可能画得一塌糊涂。林谨言摸出手机拍了张泰晤士河边的水鸭,默默照着照片画起了静物。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慢条斯理勾勒泼洒着色彩,简单几笔便画出了泰晤士河边水草的妖娆身姿,灰色水鸭张开翅膀,好像要翩然起舞,又好像在悠闲地伸着懒腰。他正准备往鸭翅膀上再涂一笔,就被人卷着画纸敲了下脑袋:“偷懒偷懒,这就是你说的好好学,你说的决心?”那一笔飞了出去,把美好悠闲的泰晤士河边草地一分两半。林谨言:“……”李长陆走到前面去还不忘回头瞪林谨言,扫了眼其他人的作品。其他人可能已经摸清了李长陆的脾气,都乖巧地画的美术馆,除了那位西方弟子进度稍微慢了点。但是有个更加偷懒的做对比,李长陆还算满意:“接下来回教室,今天给你们讲水彩画的构成要素,晚点再画个静物,今天的作业就是画静物,画完才能回家,林谨言要交两份作业。”林谨言听到作业就不免头大,还是两份作业,但他不敢反驳,只能乖巧答应:“我知道了。”其他人都递给了林谨言充满同情的一眼。收拾好东西回教室。李长陆是伦敦艺术大学的教授,在这边,他要申请教室轻而易举,私下讲课时也会有不少在校学生围观。讲了大概半小时的水彩画艺术构成要素,林谨言被点了三次名,有种重新回到大学被老师盯上的错觉。接下来说是画静物,其实画的是李长陆本人。林谨言头都大了,要真是画静物,他还能糊弄过去,可画人,他已经八百年没画人,四百年没画画了,他怎么画都怎么觉得自己画出来的像只猴子。陆陆续续其他人都交作业了,上去拿给李长陆看。李长陆身体不动眼睛动,瞥一眼就知道过没过关,点点头放人了。这么短时间,当然不要求画得栩栩如生,只要能传形达意就好,但只是这样林谨言都觉得很为难。等到整个教室只剩下自己和李长陆的时候,林谨言有些着急了,但是每次一抬眼,李长陆都安安静静坐在那,像个雕塑一样。他的坐姿很舒服,坐久了也不会难受,显然料到了某个徒弟不会让他省心。一直到教室里的灯光亮起,分针又走了三圈,李长陆终于动了,他走了下来,看向林谨言的画板。虽然画作看起来不怎么样,好像连基本功都不过关,可李长陆盯了半天,竟没批评他:“除了这张,再给我交张人物肖像,明天下午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