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陈家人都出去干活，要么就窝在房间里，现在吃饭的时候才有机会围在一张大桌子上面。农村人虽然没那么多规矩，不过这饭桌的规矩却是天生就有的。男人没上桌，女人就不准先坐上去。老人没动筷子，孩子就不能偷吃。姚芳拉着欢欢的手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陈父陈母已经上了桌子，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围在桌子边上。陈家人的座位很讲究，一张四方桌，陈父陈母坐在上座，左边是陈建国和张爱英，右边是老三陈海峰坐着，陈冬至这会子学校没开学，这会子还在家里吃住，端端正正的坐在右边，早就拿着筷子吃了起来。陈春来见她来了，拉着她赶紧过去右边，让她挨着陈冬至坐着，自己则搬个板凳坐在边角上。陈母冷哼一声，又看陈海峰旁边的位置空着，问道，“你媳妇呢，咋不出来吃饭？”陈海峰为难道，“她说不舒服，不想出来吃，我待会夹菜给端进去吧。”陈母道，“那你给夹菜端进去吧，捡点好菜，她一个城里姑娘，肯定吃不惯咱们家这菜。”听到陈母这话，姚芳嘴角勾了勾，心里觉得好笑。这李静茹又不是第一天在农村生活了，作为下放农村的知识青年，在这村里也是做了两年的活的。这会子说不适应，可说不过去了。不过她心里也知道，陈家人对这个城里来的媳妇很看重。今年开始，政策已经开始变了，知识青年可以一批批的回去了。这些村里的城里知识青年自然身价大涨。毕竟这时候虽然提倡人人平等，但是实际上城乡阶级很明显。就像现在农村人不能随便进城，城里人却能来农村一样。这时候，人的骨子里，就觉得城里人好，城里是天堂。陈家觉得有个城里亲家光荣，虽然这亲家压根就没承认过他们，甚至连李静茹这个闺女结婚，都没人来看一眼，他们依然觉得对方亲。比姚家这个同在农村的亲家可亲多了。姚芳早就知道看清楚这些事情了，倒也不想上辈子那样计较。自己的娘家，别人看不起，她自己看得起就行了。陈春来去厨房里给李静茹盛了饭，陈海峰捡着几样看得过去的菜夹了点，实际上也没啥子耗材，一个煮南瓜，一个咸水煮豆子，还有个炖萝卜。也只有炖萝卜里还飘着几块咸腊肉。这还是前几天过年给省下来的一点儿。陈母拿着筷子，把萝卜里面的肉给夹了几块出来放到林静茹的碗里，又给陈冬至夹了两块，剩下的就给陈父夹了。陈父也没说话，闷着头就在吃。张爱英的闺女馋的直流口水，嘴里喊着，“肉肉，肉肉，”才三岁的孩子，已经知道嚷嚷着吃肉了。陈母一听，脸色都变了，“小丫头片子，牙都没长全呢，还吃肉。吃点萝卜就行了。”张爱英见状，脸也有些拉长了，把自己闺女抱过来，照着屁股打了一巴掌，“吃吃吃，就知道吃，想吃肉，你有那命吗，想吃肉，你咋不做男娃啊。”小娃娃哪里知道什么男娃女娃的，吃不到肉还挨打挨骂，一下子哇哇大哭起来。欢欢看见了，吓得朝陈春来怀里躲着。陈母沉着个脸没说话，张爱英更气了，大声道，“谁让你命苦不是儿子的，家里就算养几个外人，也不乐意养你这亲孙女。”这话可就诛心了。这里谁是外人，可都听得出来。这时候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虽然媳妇不亲，可谁也不能说是外人。也就陈春来这个嫁出去的人了。陈春来听了这话，脸上有些难堪，眼睛也红了。不过她倒是一声不吭，低着头给自己孩子喂饭。姚芳这下子就吃不下去了。这个家里，她就和陈春来还有几分交情，而且她也知道，陈春来待她是真心好，看着这样一个老实人被欺负了，她这心里就不好受。而且陈春来确实命苦，她虽然嫁了人，可是因为生的是个闺女，后来又一直没怀上，所以婆家那边对她也不大好。那男人早年甚至还打过陈春来。姚芳记得，上辈子她和陈旭东还在处对象的时候，陈旭东就去那村里把那男人打了一次。后来陈春来才没再挨过打了。不过在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要不然也不会时不时的带着女儿回娘家住几天了。姚芳给陈春来夹了菜，对陈春来道，“姐，咱们去厨房吃去，这吵吵闹闹的，谁吃的下啊。”见姚芳出头了，张爱英可就找到出气的地方了，冷笑道，“谁吵吵闹闹了，前几天也不知道是谁吵的咱全家过不了年呢，现在还有脸说别人了。”“咋了，把老二给气走了，现在又干巴巴的追过去呢。回头这坐火车又用多少钱啊，难怪老二这每个月的补贴都没见着影儿呢，这么花钱，多少金山银山都不够花吧。”听到这里，一直没吭声的陈母就抬眼看向了姚芳了。张爱英见了，得意的看了眼姚芳。她不好过，当然也要让别人不好过了。李静茹那边她得罪不起，这狐媚子她还斗不过不成？第4章反击陈建国见着事情又扯到姚芳这边了，担心到时候又像之前那样闹的不可开交，皱眉道。“行了，吃个饭还这么多事儿，下午还得干活呢。”张爱英道，“我又不是胡说八道，咋就不能说了。我也是替妈问的，老二这津贴到底去了哪里，总得有个交代吧。要是被谁拿回去贴补别人家了，那咱老陈家岂不是吃了大亏了。妈，你说是不是？”看着张爱英演到这里，姚芳心里真是要佩服这张爱英的心眼子。才多大的功夫，刚刚还有些和陈母针锋相对呢，立马又和她站在统一战线对付自己了。“砰——”陈母气呼呼的放下筷子，黑着脸看着姚芳，“爱英说得对，你和老三结婚这一年，可一分钱没拿出来呢，这钱用哪里去了，你也给我个交代。当初你没进门的时候，老三这钱，咱一家子紧着用，还能养活一家人呢，咋到你手里，就连个屁都没见着了。”陈母心里是真心不喜欢姚芳这个儿媳妇的。长的太招人了，干活也不行。要是个城里人，她也认了。可偏偏还是个农村人。自己儿子多优秀啊，别人可都说了，她儿子这样的，说不定能找个首长家的闺女做媳妇呢。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可偏偏自己儿子一根筋的，就看上这姚芳了。一副狐狸精的样子，就勾的她儿子找不着北了，死活要结婚。结婚也就算了，这结婚之后，部队发的钱也不交给她这个做妈的了，说什么头年结婚，要准备的东西多，钱给她媳妇拿去备点东西。结果这东西没买，钱也没见着。她这一年心里早就憋着气了，现在听大儿媳妇一说，有可能是贴补老姚家去了，她这心里的火就腾腾的烧起来了。看到陈母质问姚芳，除了陈春兰一脸担忧之外，陈父和陈建国都是一连沉默，事不关己。张爱英和陈冬至则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样子。这时候陈海峰从屋里出来，看到这幅样子，问道，“咋了？”陈母道，“你别管，我正问老二媳妇呢，把你哥的钱拿去了，屁都没看着。大过年的还为着一块布料就闹的鸡飞狗跳的，我今天非得问问，她这是把钱给弄哪里去了。”听陈母说起布料的事情，陈海峰心里也有些郁闷。他和李静茹是新婚，知道李静茹讲究，自己一个农村小伙子，拿不出什么钱来，所以就找了自己二哥开了口。二哥虽然有些犹豫，不过还是把布票给他了。给媳妇买了衣服，媳妇也总算心情好了一些了，哪里想到二嫂突然知道这事情了，还不依不饶的闹了。最让他有些受不了的是，二嫂竟然说二哥对自己媳妇有啥子，说实在的，要不是这是他二嫂，他当时真是要一巴掌抽过去的。所以这时候，陈海峰也没说啥，坐在边上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