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刀坐在办公桌前，看著电脑上海纳的股价。从开盘开始，海纳的股价弯弯曲曲却几乎成45度阶梯状一路下探。这已经是第三天了，照这个趋势，再过一天，海纳的股票就会跌成一堆废纸。李刀闭了闭熬的通红的眼睛。他打开桌面上的一份通讯录，又一次拿起电脑边的电话，播打了上面的一个号码。″你好，我是海纳公司的李刀，我有事想和王总谈一谈，请问王总有时间吗？″″哦，这样啊，那我改天再打来。″秘书们委婉的声音说著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是意思都是一个，就是老总现在没时间。李刀现在已经不像第一天那样直接把电话摔向话机，而是机械的按了一下切断键，然後又开始播另一串电话号码。现在离他那次u城之行，已经三年了。那时的意气风发，对李刀而言似乎是久远的记忆了。那次回来以後，李刀顶著巨大的压力为他的团队在大股东那里争取到8个月的时间。“李刀，我知道你很有想法，也很有干劲，但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网络中心现在的利润是多少，未来两年里的利润将会是多少。”″现在的利润是20%,我们把价格抬高才从环宇手中拿下了ae的代理权。″″而且你们研发的投入比现在的利润还多，所以实际上是在赔钱。″″正因为我们没有自己的核心产品，所以利润很薄，还得处处看其他公司的脸色。可是，我们的电板一旦测试成功，照目前宽带网的发展势头，这将是一个几百亿的市场。″″可是如果做不出来呢？谁能保证你们研发的产品就一定能适应市场。我也做过产品，我知道把一个东西做出来有多难，而且把它卖出去更难。而投房产，我可以保证未来两年的利润率超过80%，干嘛非跟钱过不去？″″就凭王翔来了，就凭中心里我们聪明绝顶的研发团队。你知道他们一天干几个小时吗？为了早点把东西做出来，他们每天都睡在办公室，没日没夜的干。陈董，我知道房产来钱快，但是要把海纳做成一个中国有影响力的品牌，我们需要有自己的产品！″李刀的决心和热情，似乎打动了陈进，他做了最後的妥协，好吧：″我给你半年的时间，如果半年以後你们产品研发成功并且开始赢利，我就不撒资。″“半年太短，我需要八个月。”“好，我就给你八个月。”李刀永远记得那八个月是怎麽过的，他每天只睡4，5个小时，满脑子都是怎样挖到更有经验的电子工程师，和程序员，怎样把他还没有生产出来的东西卖出去，卖给谁。公司的研发力量现在还是太弱，大部分是s大刚毕业的学生，尽管有王翔的加盟。教授虽然在科研上一马当先，但是实验室里尽善尽美的那套，拿到商业上是行不通的。那天，他始终没有对冷静说实话，真实的情况是，海纳通过股东教授的学生，招到了一个从ae公司回国的高级工程师，这个人就是王翔，是他的加盟，让李刀最後下定决心，开始追赶ae。然而，王翔精通的是硬件，软件平台的搭设，他还没有合适的人来负责。直到两个月後，高晨给他打来电话，李刀才握住了这根救命稻草。他立刻重金聘请高晨作为海纳的软件总工，全面负责电板的软件部分。然而，在商场上，最重要的一环，永远是销售。就算王翔高晨他们能够如期把东西做出来，但如果没有销路，一切的努力都将是一场空。大城市的市场都被ae这些国际巨头的产品占领著，他们的新产品在技术上不可能像那些公司的产品那样成熟，所以他们现在应该无法撼动这一块市场，那麽农村和落後地区的市场呢？那些外国公司的销售网无法到达的地方，那些他们不屑的市场，应该就是海纳的突破口。“农村包围城市”，这条在抗日和内战期间，被证明的金科玉律，应该也适用於这场商战。有了自己的技术，就不需要去高价购买其他公司的专利权，他们的产品可以卖的很便宜，就算是粗糙些，但跟这些设备可以引入网络的价值相比，应该算的上是物有所值。而想法归想法，等李刀真的开始接触农村的电信系统时，才发现，这些不发达地区，很多连最基础的底层网络也没有，根本都用不到他们开发的更为高级的网络设备。一些更为发达的省份，则是已经有了相熟政府投资的设备提供商，根本对海纳的产品没有兴趣。海纳在it业还是一个新面孔，一个名不经传的婴儿，李刀除了搬出s大的牌子，确实没有任何资本说服潜在的客户。李海眼看著儿子在一个月里瘦了十斤，却也没有阻止李刀的忙碌。他也年轻过，他了解李刀为什麽这麽焦虑，这麽为了海纳网络中心的存亡，寝食不安。长这麽大，李刀从来没有珍惜过什麽，从来没有把什麽人，什麽事发在眼里过，因为他的一切都来的太容易，他是个幸运儿。所以，他才有这麽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所以，他会硬要放著轻轻松松的钱不赚，而要去啃自主研发这块硬骨头。他的儿子，第一次，真正有了一个理想，但是，李海不知道，几年以後，他是不是还会保留著这个理想。理想，是那样脆弱的东西，需要常年放在温室里小心呵护，才能不立刻被现实的洪流冲的一塌糊涂。他年轻的时候，也有过理想，但是随著阅历的增长，李海早已把理想这个东西扔进了垃圾堆，只在记者采访的时候，拿出来掩盖一下自己周身散发的铜臭味。李海本不愿插手，他想让李刀真真正正的体会一下什麽是做生意，为什麽胡雪岩会说，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不要做商人。但是李刀还是来找他了，具体的说，是求著他帮他解决销路问题。看到儿子谦卑，无比诚恳的表情，李海知道李刀开始长大了，他开始学会求人，学会低头了。李海感到有些欣慰。两个星期後，李海给了李刀一份招股书，这个公司李刀从来没有听过，似乎是一家投it业的私募基金，但是公司报告上说的天花乱坠，简直是中国的高盛。然後，李海说，我们投一笔，海纳的产品应该就可以卖出去了。李刀问：“这个公司有利润吗？”李海：“没有，而且也不会有利润。我们的钱，他们会投到境外，一些开在开曼的控股公司，这些公司的控股人，谁也不知道。”李海意味深长的看著李刀，後者了然的点点头。也许，只有这样了。放到一年前，李刀是看不上这样的伎俩的，现在的李刀已经急红了眼，只要他的产品能卖出去，他什麽都愿意做。他拖著疲惫的身体，拿著招股书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他在沙发上坐下，看著墙角那架钢琴，静静的立在那，蒙著一层灰。从美国回来以後，李刀就和乐然分手了。因为他突然不能再面对这张和冷静相似的脸，它总会让他想起他和冷静的诀别。分手的时候，乐然竟然很伤心，仿佛她真的爱上了李刀，她为李刀最後弹了一首贝多芬的悲怆第二乐章。乐然说，以後，如果你难过的时候，就听听这首曲子吧，它会给你希望。李刀於是记下了这个曲子，同时疯狂的工作著。那些日子，李刀常梦到冷静留著泪的侧脸，那双含著泪的眼，殷殷切切的看著他，叫著他的名字，他张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没办法回应冷静，只能看著他悲戚的消失在远处。他牺牲了自己和冷静的感情，来换取自己在商业上的成功，如果连这个希望也失去了，李刀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不是能抗的下来。所幸，幸运女神终於垂青了他，他成功了。产品赶在8个月限期之前通过测试，马上就卖到已经联系好的县级市，然後，产品返修，维护，一系列的售後问题，又让李刀他们忙的心力交瘁。但是唯一让李刀感到欣慰的是，到那年年底的时候，新产品的销售额达到了1000万元，盈利400万，他们终於把技术变成了钱。陈进和其他股东，遵守了和李刀的协议，海纳网络中心於是艰难的生存了下来。然而，他并没有想到，那8个月的磨难还不过是个小小的前奏而已。这时，李刀握著电话的手停住了，他瞪大眼睛看向电脑屏幕，海纳股价的跌势突然停住了，曲线在2毛钱的地方打了一个诡异的勾，然後渐渐开始走出一段5度左右的直线。海纳的股价开始上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