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武安君他不得好死 分节阅读 18
作者:莲子百合糖      更新:2023-06-21 05:34      字数:4799
  d张仪虚虚一扶,道:“丞相但说无妨。”张仪道:“臣听闻,宫中有许多宫人乃是从前巴蜀两国进贡而来的,现下秦国吞并了巴蜀,不如将这些人遣送出宫去,免得有人心生怨恨,成了后患。”秦王不以为然,摆摆手道:“丞相亦是魏人,秦与魏多年交恶,寡人难道要将丞相赶出魏国去吗”张仪哑口无言,蒋泊宁倒是没忍住笑,发出轻轻一声噗嗤。张仪瞪了蒋泊宁一眼,咬着牙没再说话。蒋泊宁暗暗大喜,想不到啊想不到,这秦王还是个怼怼王,这真是解气,真是解气不过这秦王也真是头铁,吞了别人的国,还能这样放心任用,这骨子里的骄傲,还真是沿着血脉遗传下去。想百年之后的秦始皇,吞了六国却不杀贵族,压了最后,不还是被那些亡国权贵推翻了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又何尝不是一朝天子一朝民呢日后那些开国皇帝登了位后,有哪几个手上如此干净谁敢把那些亡国之民放在自家后院里头啊真傻慢着蒋泊宁猛地往秦王看过去,只见秦王那双枕在木案边沿的双手仍旧半握着拳,自手腕到指节,仍在微微颤抖。口腔溃烂,头痛失眠,手足颤抖,迷糊易怒。那侧公子稷还在与秦王对答,这面,蒋泊宁只盯着议事堂那关上了的沉沉殿门。八姑不,是巴姑第24章人定,月升, 入夜。黑如珍珠的秦王宫顶上空, 咸阳西侧的北坂吹过来的凌冽山风之中,燕雀惊飞,月色染上屋顶, 但见水一般清明的月光之中, 一抹黑影在那片黑瓦上掠过。只一瞬, 仿佛是花了眼一般, 便不能寻见那影子。宫墙之间,梆子叮当敲了数下,秦王宫重归宁静,巨兽一般,沉沉睡去。蒋泊宁背靠着宫墙,一手五指张开,紧紧贴着墙砖,一手按在腰后, 握紧了那把黑铁匕首的握柄。脚步声啪嗒啪嗒地响, 敲着梆子报时的宫人渐渐走远,蒋泊宁紧紧耸起得肩膀终于松了下来, 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将手从腰后收回来,五指收拢,掌心已经是一片湿润冷汗。蒋泊宁喉头滚动,只暗暗叫苦, 倒底自己是不是跟梁静茹借的勇气,还不知道自己这三脚猫功夫倒底能用多少,却能这样脑子一热就解了套黑不溜秋的夜行衣往魏后的宫殿摸过来,真是,冲动是魔鬼。幸好,这魏后的宫殿并不难寻觅,蒋泊宁那日随着公子稷去过秦王跟前查探过之后,傍晚便换了套宫婢衣衫跟着芈八子去给魏后请安,之后两日,寻了几个借口,往魏后宫里摸过去几遍,早将这路线记了个牢靠,纵使是在这黑幕月夜之中,也毫无差错地摸到了魏后的宫殿侧面墙外。蒋泊宁拍拍衣衫,探头看向长街两端,细细贴着墙根下听了一会儿,再三确认近处无人,抬手扣动袖中箭索,铁钩打上墙头,蒋泊宁拉了两下,抬脚一蹬宫墙,双手一扳墙砖缝隙,燕子一样翻了过去,稳稳当当地落在墙角处。此刻魏后宫中只剩下点点灯光,夜已深,今夜秦王宿在别的宫妃处,魏后宫中并无太多内侍宫婢,不过正门处有几个婢女坐在门外值夜。蒋泊宁绕着宫墙,细细打量了一番这魏后的宫殿,扭头便一路压着步子往魏后宫中那住着一干婢女内侍的西侧小院摸去。西侧小院无人值夜,蒋泊宁一路如同入无人之境一般,摸到西侧小院之中,在西面与南面的屋子外头转了一圈,透着窗纸往里头瞧,只见内侍与宫婢都已熟睡。一回头,双眼便定定瞧住了北侧的那间小屋。巴姑看起来是这魏后身边十分受宠信的老人儿,那北侧的小屋,便只可能是住了她的。蒋泊宁右手摸向腰后,抽出那一把黑铁匕首,反握在手中,往北侧的小屋摸过去。屋内漆黑一片,蒋泊宁贴着木门听了一阵儿,并未听到内里有什么动静,一手按着木门,手腕翻转,将刀面嵌入那木门缝隙之中,刀尖上挑,门口搭扣沉声而开。、未等蒋泊宁推开那道门,只听见吱呀一声,木门大开,一只手蓦地打黑暗之中冲出来,五指扣上蒋泊宁手腕,只叫蒋泊宁脚下不稳,眼瞧着就要被扯着往屋内撞进去。蒋泊宁立手为刃,破风砍在那手腕之上,直直打中了那细细的腕骨。但听一声闷哼,那手抽回门后,蒋泊宁抬脚踹开木门,跳了进屋内,冷刃亮起,就要朝那人冲过去。那黑影往侧面一躲,闪到了门后,却抬手侧身,将木门推了过去关了个严实。蒋泊宁一击未中,撑着墙壁俯下身去,抬腿就要朝那黑影的下盘扫去。却听见一声低低的呼唤,“泊宁丫头,且慢”蒋泊宁的腿停在半路,贴着那黑影的小腿,悬在了半空。这声音那人抬手拉下面上的黑布,蒋泊宁眯了眯眼睛,借着打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瞧清楚那人的一张脸,果真如她所猜想的那般,这个夜闯魏后宫的人,正是那秦相张仪的夫人明镜。蒋泊宁收回腿来,从地上站起来,擦擦手掌,冷声道:“八子派夫人来的”明镜也不掩饰,只点点头,道:“八子娘娘用心良苦,也只是过于担忧罢了。”蒋泊宁冷冷一哼,并未理会明镜,狐疑瞧了她一眼,侧身往这屋内的床铺那头走去,还未走两步,便听见后头明镜道:“别去了,巴姑已死。”蒋泊宁猛地顿住脚步,一瞬回神,攥着手中匕首,快步跑到榻前,果真见那面容可怖的巴姑已经没了气息,浑身肿胀,露在外头的皮肤上一片红色斑疹,双目圆瞪,比活的时候要可怖上千百分。蒋泊宁忍不住后退两步,捂住了口鼻,缩着脖子转身,压制住喉头那一阵呕吐的冲动。未待身体中那恶心稍稍褪去,蒋泊宁当即反握着匕首抵在身前,道:“你是来查案的,还是来灭口的现在死无对证,魏后纵使可以毒害秦王,芈八子又有何不可贼喊捉贼来邀功”明镜无惧她那刀锋,只低声道:“你瞧那巴姑,已经身发恶臭,我若是灭了她的口,怎么会在这里呆这么久,等你来找我”明镜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人声微动,明镜目光一冷,只直冲冲上前,握住蒋泊宁握刀的手腕,道:“此处不宜久留,我有话对你说,你跟我来”未等蒋泊宁挣扎,明镜抬手一捏蒋泊宁腕骨,便卸下了她手中的匕首,一把拉开木门,扯着她便往外头走去。刚刚绕出那西侧偏院,蒋泊宁便听见那南侧的房门打开,有脚步声响起。明镜带着她翻出魏后宫墙时,她分明听见了后头传来女声尖叫,该是巴姑的尸体被宫婢们发现了,这样一来,巴姑的房中再不可探寻,蒋泊宁咬咬牙,再不肯,也只能跟着明镜走。蒋泊宁一路跟着明镜,在这巍巍秦宫中绕,只觉得明镜对这座秦宫的熟识远在自己之上,这一路,将那报时的内侍、巡逻的兵士尽数绕开,丝毫不差地带着蒋泊宁入了一座小宫殿之中。明镜反身合上宫门,道:“这座宫殿从前住的是一个燕国来的嫔妃,那妃子死了,这宫殿空了许久,不会有人来。”蒋泊宁不作声,只将匕首收在了手中,并未归鞘,一直握着。明镜瞧了一眼她手中的匕首,道:“你是个聪明的丫头,自然知道八子没有杀秦王的动机,更可况那在秦王饮食中加的那些毒物,是炼过的朱砂,并不是八子可以得到的。”蒋泊宁仍旧把刀攥在手中,只道:“八子好计谋,既然早已用你将秦王汞中毒的事情查了个透彻,还将我骗进局中,来干扰魏后,那日我一到议事堂,魏后便跟来了。八子这样好的算谋,区区一点点汞罢了,怎么得不到”明镜眉头蹙起:“汞”蒋泊宁气到失智,这回神来才想起战国时还只有“水银”的说话,又补了一句,“水银,是水银。”明镜看着她,那蹙起的一双远山眉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瞧得蒋泊宁脊背发凉,一双眼睛滴溜转,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明镜定定瞧了她一会儿,却忽地敛下眼眸,轻声道:“噢,许是我听岔了。”说罢,又静了半晌,劝蒋泊宁道:“你是个聪明人,也该知道这么重要一件事,八子总不会只让你一人来做,纵使将你蒙在鼓里是不厚道,却不得不这样做。这些日子,八子没少派人跟着你,你觉得,倘若不是有我已经在这魏后宫中,八子会让你孤身犯险吗旁的我暂借不论,八子为人还是很好的,纵使你再生气,气也有消了的一天,你该知道,不可得罪八子。”最后那六个字,明镜咬得极重,蒋泊宁听着,忍不住抬头借着月光多看了明镜两眼,心中暗道这明镜还真是对芈八子忠心耿耿。明镜又说道:“好了。我们应允你的事情尽已做到,你现在有了打咸阳去鬼谷的地图,倘若你要去,我自然派人手车马送你入鬼谷。这你尽可放心。我不知你找我老师是为了什么,但我只告诉你一句,鬼谷子虽然名满天下,却不见得是什么仙丹妙药,更兼我老师年事已高”明镜看了蒋泊宁两眼,叹了口气,道:“你好自为之吧。”明镜这一番话说得蒋泊宁一头雾水的,没等蒋泊宁反应过来,明镜便拍拍袖子,要往外头走去了。蒋泊宁忙三两步上去抓住明镜的衣袖,道:“你这便走了”明镜低头瞧蒋泊宁那几根手指,道:“不走还能做甚”“这秦王他”蒋泊宁抬手指向魏后宫方向,话刚起了个头。明镜将手放在蒋泊宁的手背上,将她那只手给按下来,道:“秦王的病已入膏肓,不是人力可以转圜,三日前我查到巴姑身上时,便已经请南方来的医者瞧过医案,八子仍不知道这事。我本还想查一查谁是幕后真凶,再一同跟八子禀告,可今日却巴姑毒计得手自尽也好,魏后过河拆桥也好,这一桩案子,是结不了了。我也再劝你一句,莫要揽事上身了,尽早离开咸阳。”明镜低头将蒋泊宁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掰下来,抬腿就要往外头走去。蒋泊宁心中闷闷,觉得明镜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理,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头,只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沉重的宫门吱呀一声打开,蓦地,蒋泊宁听见明镜的声音又响起来。“还有一件事得劝你,八子非池中之物,膝下那三个王子也个顶个的好,如果我是你,我会跟八子站作一队,让她欠你一些人情。”蒋泊宁抬起头来,却见明镜头也没回,直接迈出了那座宫门。第25章蒋泊宁抬头看眼前那座芈八子居住的宫殿,一时竟呆在门口不知是否该进去。此刻夜已深了, 连天空中的明月都将西沉, 芈八子宫中灯火微弱,却见那灯光映衬着廊下,明明白白立着一个身影。未等蒋泊宁抬腿走进去, 那身影先一步徐徐下了台阶, 灯火闪烁, 带着那人走到蒋泊宁跟前来。待那人走到宫门口的时候, 蒋泊宁才瞧清楚来人的模样。月姑缓缓停下脚步,手中擎着青铜油灯,双目柔柔,看向蒋泊宁,道:“泊宁丫头,八子在内殿等你了,可还愿意去无”蒋泊宁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道:“劳烦月姑领路了。”月姑握紧了手中青铜油灯, 借着灯光瞧了蒋泊宁一会儿,终究转过身去, 领着蒋泊宁往殿内走去。内殿之中,只中央的木案上头放了一盏油灯,灯火跳着,内殿忽明忽暗。芈八子坐在木案后头,身上是素色内袍, 长发松散扎在身后,肩膀垮着,竟是露出一副罕见的疲态来。月姑轻声道,“娘娘,人来了。”听见月姑的声音,芈八子这才抬起头来,定定看着蒋泊宁,过了许久,才抬起手来擦了擦自己的眼角,道:“回来了。”见蒋泊宁抬起胳膊来就要拱手醒了,芈八子又摆摆手指了指木案那一侧,道:“别行什么礼了,坐下吧。”月姑轻轻往蒋泊宁背后一推,轻声道,“坐吧,听娘娘的。”蒋泊宁往前走了几步,提起衣摆,在木案后头屈膝跪坐下来。芈八子直了直脊背,轻笑了一声道,“泊宁丫头啊,可生我的气无”蒋泊宁不假思索,坦然道,“方才在魏后宫中看见丞相夫人时,确实气娘娘,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现在不气了,倘若我与娘娘易位而处,怕是会将能用的人都用上去,只依靠丞相夫人,要叫我半夜都担心得难以入眠。”芈八子被她逗笑了,连眼中那酝酿未消的眼泪都给笑了出来,说道,“你这孩子”笑了几声,忽得目光渐渐暗淡,叹了一口气,道,“我倚重明镜,一来她跟我相知已经十数年,二来她确实稳重可靠。可那又如何,这一次,确实是走慢了一步棋,救不回来了。”看着芈八子这副萎靡神色,蒋泊宁也略有不忍,想了半晌,道:“祸兮福之所倚,今日一招虽然慢了,这盘棋还在,只要一日未曾咽气,便还有余地可以转圜。”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芈八子听了亦目光微亮,不由得多看了蒋泊宁两眼,道,“话虽如此说,眼下困局却是难解。王上没几年活了,我膝下几个孩子尚且年幼。王上驾崩,必定是魏后的儿子太子荡继任秦王。我这些年谨小慎微,可魏后仍厌我入骨。明镜更说,太子荡即位,国政未稳,必定寻求他国支持,送秦国的儿子出去当人质。我的稷儿必定首当其冲啊”蒋泊宁一惊,这明镜怎么会有这样的推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