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者:莲幺      更新:2023-06-21 08:30      字数:5117
  从没爹亲没娘爱的福利院出来,没人能让他天真善良。上学时虽然个子高,但长得瘦,被一群人欺负过两次,知道了你越露怯,别人越喜欢变本加厉地欺负你的道理。再一次时,他把人往监控看不到的墙角领。一个男生凑过来时,他突然伸出一拳狠狠揍在那人鼻子上,趁他疼得回不过劲时猛踹一脚,那男生向后倒得四脚朝天。别人反应过来,顾不得惊讶,便一窝蜂地围了上去。肖贝拿出背在身后的板砖,抡圆了扣在一个人脑袋上,又一脚踹开另一个人,拳头狂风暴雨般落在那人脸上,这时有人从身后抱住他往后拖,又有一人从前方窜上来,他脸上挨了两拳,口腔里漫开一股血腥味,紧接着他借着后方人的力,把身体腾空当胸一脚把那人蹬在地上,落地后反手就是一胳膊肘狠狠戳在身后人的腰眼上,那人嗷的一声松开了他,疼得直抽气。一对五,从此他在校园一战成名,再也没人敢找他麻烦。但拉帮结派,请他当老大,这个了那个了,倒是不少,他虽然没怎么理过,但偶尔也会跟他们一块儿出去玩,毕竟还有点儿热乎气能沾,抽烟喝酒也是那时候学会的。一直到高考,他可是好好中二了一段时间。上了大学,第一个阶层就划出来了,他跟那些人分道扬镳。摇身一变,又是个正经人了。只有晚上在酒吧打工,把自己融入黑暗时,他那阴暗的一面才又会悄然滋长。他在大三时,正经谈了个男朋友,但这其实是在分手以后,他才定义为正经的。那人叫谭月,是他们系的系草,处世温润,为人正派,一副明月清风之姿,放金庸小说里,那就是段誉的存在。瞎了眼看上肖贝,肖贝也欣然接受。谭月不常去酒吧那种地方,但因为肖贝在那里打工,他也就隔三差五地去,每次他一来,肖贝就不四处端茶递酒,安安生生地坐在吧台内,谭月点杯酒,两个人一个喝酒,一个擦杯子,一聊能聊一晚上。后来肖贝因为待遇问题换了一家酒吧,离学校稍远点儿,谭月来的就不那么勤了。但干了一段时间,他没想到,老板居然是个给人拉皮条的。那天他端了一盘酒在吧台外站着,来了个同事说经理叫他,在香槟。这是他们酒吧最豪华的卡座,他不明所以,放下酒就去了。经理在门外站着,一见肖贝,就立马热情地把他揽着肩膀过来,笑吟吟地说:肖贝啊,你知道里面是谁吗?肖贝皱眉看他,他又说:是省里面的领导,下调到咱们市,管批地的。你也知道,现在房价蹿得猛,哪儿都是寸土寸金的,咱们生意要想做大,首先一点,这空间面积就得变大。经理热络地拍了拍他肩膀,往他手里塞了杯酒,说:这样,你一会儿进去,去敬王处杯酒,这也是咱老板的意思。经理又冲他眨眨眼:这王处有点儿特殊爱好,你知道我说什么吧。肖贝心里一惊,知道经理的意思了,但面上没有露出来。经理打了个哈哈,接着说:刚才进门时不知道怎么着看见你了,就就就相中了呗,哈哈哈。这样,老板知道你手头紧张,这里面有五万块钱,他又塞了张卡,你先留下,要是这地最后能到咱手里,好处绝对少不了你。肖贝沉下脸,心里已是思绪万千。五万,他不吃不喝累死累活一个月税后才四千多点,这直接顶他一年的薪资不行他下意识的拒绝。啧,经理加重了语气,肖贝,你别幼稚。你还年轻,你有本钱,像哥这个岁数的,想上赶着去人家还不要呢,你越往后,就越知道钱来的有多难,趁着年轻,多吃点青春饭,知道吗?肖贝脑子里已是一团乱,他没经历过这种事。他没什么三观,从小到大只求着能吃饱饭,能挣钱养活自己,能不被人欺负,不被人看不起。跟谁做不是做,也不是第一次,他不是女人,这些都不用在乎。可是,谭月,他现在的男朋友经理看他迟疑不定,也不耐烦了:你到底去还是不去?五万块钱的嫖资你听说过吗?!包个超模也用不了这个价!别在这儿不知好歹了!去就拿了钱以后还有,不去明天就他妈别来了!我去!肖贝攥紧了手中的卡,把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扭头冲经理皮笑肉不笑地吐着酒气,说:我去。经理喜不胜收,忙又递了杯酒到肖贝手里,打开包厢的门,把他送了进去。之后的事情肖贝记不太清了,或许是醉酒后的选择性失忆吧。就记得那天包厢里人很多,他们老板也在,他被安排坐在了那个什么王处旁边,被一群人起哄灌了很多酒,后来被带回房间。那天晚上他出了很多血,第二天下不了床,忍着疼离开了宾馆,自己买了点药抹了抹,回宿舍躺了一天。就这么把自己买了,肖贝躺在床上想,笑了。但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谭月知道了,晚上肖贝去酒吧的时候,就见到那个平日里穿着白衬衫,一笑就弯着眼睛露出一口整齐白牙素净得像一汪潭水似的少年,发了疯一样在跟经理厮打。他一看就是没有打过架的,脸上身上都挂了彩,但就凭着一股疯狂,不知道疼似的把拳头、脚往经理身上招呼,旁边的人逮着时机上去把他们俩拉开,谭月却最后一脚狠狠把经理踹倒,后者后脑重重磕在桌沿上,当场就不动弹了。旁边的人吓坏了,赶紧打120。谭月在一旁气喘吁吁地看着,眉宇间还有化不开的戾气,目光寻到了肖贝。两人隔着酒吧昏暗的灯光和周围嘈杂的人群对视。谭月可以看到那个他喜欢的、好看的少年,眼中有浓浓的担心和一丝不堪。但他现在不想直视那双眼睛,自从下午看了那个不知道是谁发给他的一段录像,看到肖贝说,我去他就觉得自己已经疯了,直到现在才找回点自我。肖贝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本想着找个借口跟谭月好聚好散,但事情却演变成了这样。经理要是真被他打出事了,那他下半辈子可怎么办。他顾不得自己心里的那点别扭,抬脚朝谭月走去。谭月看到肖贝过来却扭头走了。110到的比120还快,正好警察架着他,又带了几个围观者一起走了。肖贝被一个警察撞得踉跄一下,谭月已经走远了,他大喊:谭月!警察回头看了他一眼,谭月没有。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凑个一万嘛^^☆、第 4 章几天后,经理被鉴定为中度脑震荡,全身多处软组织损伤,构成轻伤。谭月被判半年有期|徒|刑。法院判决书下来的那天,谭月父母崩溃了。谭月一直是父母老师眼中的乖孩子好孩子,孝顺懂事,恭谦待人,成绩名列前茅,考上名牌大学,现在已经拿到了三家公司的实习通知了。他父母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孩子竟为了一个男人,把大好的前程都毁了,档案是要跟一辈子的,说是肖贝毁了他一生也不为过。肖贝那几天没合过眼,他知道要是谭月入狱了意味着什么。他联系谭月的父母,把实情都说了,他母亲指着肖贝鼻子说他不自爱,不要脸。肖贝知道,谭月为了他的名声什么也没说,跟警察跟父母,都没说,酒吧那边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坦白自己拉皮条。所以他要说,自己这张脸没什么可要的,他不能毁了谭月。他用自己所有的存款联系律师要二审,但他没动那三万块钱,那是证据。可谭家不想要他参与,见都不想见他一眼。阿姨,我知道您恨我,但您不能不用我,就算您自己请律师,我还是会作为证人出堂,我手里有很多证据,我保证不会败诉的。谭母心里也明白,这孩子这样上诉,那是豁出自己的脸面不要了,若胜诉了,那他就是卖|淫嫖|娼,那是在把自己往局子里送,不要前程了。谭母对他有再大的怨恨,此刻也只能化为万般复杂的心情,挥挥手让他走了。最后,二审胜诉了,谭月改判三个月,罪行性质也不同了。酒吧方面联合王处极力压下去这件事情,涉案人有政府官员,沆瀣一气的,王处连面都没露,直接找了个替罪羊过来。肖贝这个罪够不上判|刑,在局子里蹲了半个月。出来后,谭家告诉他,不要让他再跟谭月有任何交集了,他也知道自己没资格,但他还是想知道谭月的意思。他申请探监,谭月的意思他已经清楚了,谭月没见他。但叫人给送来一封信。信中是谭月那俊秀的楷体:小贝: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不知道见面还能再说些什么,索性付诸笔端吧。相处了这么久,我这段时间才发现,我从来就不了解你。你说过我不是真正意义上的gay,只是一时迷住了心窍,从那时我就有种感觉,你与我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我,只是在纵容我。我开始想,非亲非故,你为何要纵容我?渐渐地我知道,你不是在纵容我,你是在纵容自己。我不想看到你这样。这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一些苦难,有些利落干净,有些则是绵长的。我明白苦难无法感同身受,但总有人能轻装上阵。不要活在过去的阴影中,什么时候重新开始都不晚。小贝,卸下心中的包袱吧,只要你愿意,这世界可以是温柔美好的,你不能拿儿时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的一生。在生活里,没有人可以被放过,但我希望你自己能放过你自己。大胆活下去,找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不要轻看自己,要好好爱自己,不需在意他人怎么说,你永远值得这个世上最好的。以后的人生,希望你平安、健康、幸福。谭月看完信后,肖贝一言不发,沉默地把头枕在胳膊上,在监狱外空无一人的长椅上坐了半晌。谭月在信中并没有提到那场令人难堪的□□易,着重点只放在了他儿时的遭遇上。弃婴,福利院。谭月所了解的化简下来不过是这两个词汇,别的肖贝也没跟他说过。但谭月却可以从这两个词中想象到他那难以回首的成长经历。这个21岁的少年用血的代价,给他上了一课。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踏入过酒吧半步,跟寻欢作乐的腐化生活彻底斩断。他也努力隐藏起自己骨子里的劣根,强迫着去融入正常的大学生活,跟其他同学一样,参加社团,实习,拿offer,毕业后去大公司就职。一晃两年过去,一切仿佛都已步入正轨。只是他还不能直面感情问题。以前他从没主动去喜欢过什么人,但只要是空窗期,他基本来者不拒,自己都觉得脏的不行,灵魂深处常常升起一股自我厌恶,然后就使劲闭闭眼,晃过去了。那件事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答应过什么人的感情,觉得没意思,觉得自己不配。·肖贝把最后一口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烟头已经满了半缸,他呼出一口气,这个靳康啊,能做朋友就做朋友,不能就趁早断了吧。他走回房间打开电脑习惯性地查看邮箱,发现有新文件,是他等待多日的,荣信的入职通知。21层的窗外,天空湛蓝,白云朵朵,时不时有飞鸟集群盘旋略过城市上空。他点了点桌子上的一小盆多肉,笑着说:有工作了。·入职那天,肖贝很荣幸地知道了自己的职务是万千少女梦寐以求的总裁助理一职,而不是他在简介中极力突出的财会方面。他知道,他并不擅长和上司打交道,生活中的新挑战又来了。于是,他准备好东西后,就在一众腿长那啥大的女同事的嫉恨的目光中走进了总裁办公室。打开厚重的实木门,是他办公的小区域,一玻璃之隔的地方,就是真正传说中的总裁办公室。刚刚行政给他介绍过了,这位总裁姓傅,叫傅远山。脾气不甚佳,比较难伺候,前几任助理都是女的,抗压能力不太强,总裁虽长了副随时能c位出道的脸,但相处久了那事儿逼的气质还是震开了一切他的优点,让那几任女助理马不停蹄地跑了。肖贝倒是不怕,他底线很低了。一不对他性|骚扰,二不让他去卖身,三不动手打他,其它的他都能忍。此刻透过玻璃看,那位傅总,他已经知道了是前几天在电梯上见过的那位,正在真皮大转椅上背对着他打电话,只露出半个头顶,和不断在扶手上敲点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肖贝悄悄走进去,刚巧傅远山打完电话,满面春风地把椅子转过来:好好好,王总,好,哈哈哈,那就这么说定了,小弟等您消息。挂了电话,他一条腿还大马金刀地翘在另一条腿上,才看见了抱着一堆东西的肖贝。他皱眉,问:你干嘛的?傅总,我叫肖贝,是新招来的您的助理。他也不确定傅远山记不记得他,还是先别提了。傅远山挑起一边眉毛看着他,说:助理,这回给我找了个男的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置可否。端起手边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就动着鼠标开始忙他自己的事了。肖贝依然站在那儿,等着他接下来的吩咐难道没有这个环节吗那他现在干嘛?傅远山余光看他还戳在那儿,头也不抬道:傻站着干嘛,没活儿干?肖贝哦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似的,出去了。他的工位收拾得很整齐,他把东西放好,打算去问问行政,自己该干嘛。结果傅远山在里面叫了他一嗓子:肖肖什么来着?过来一下。他又进去,说:肖贝。哦,肖贝。那个,你把这杯子洗洗,然后去顶层总经办,去东南角那台咖啡机,给我倒杯咖啡上来。说着递给他刚喝完的咖啡杯。好。肖贝接过杯子,找个地洗了洗,然后乘电梯去了顶层。他绕了一下,就看见了那个在角落里的咖啡机,居然是手摇的,看起来很有年代感,应该很贵。但手摇的他不会用,就问了经过的一个同事。那女同事大概三十多岁,看他长得可爱,随口问了句:你是哪个部门的啊?以前好像没见过。我是新来的,傅总助理。肖贝说。副总,哪个副总??肖贝愣了,说:傅远山啊。哦,哈哈哈,女同事反应过来了,傅总啊,他怎么开始喝这个机子的咖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