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作者:南山有台      更新:2023-06-21 10:54      字数:4080
  段崇向傅谨之回禀了在林中的发现,并且说明日即会亲去抚鼎山庄盘问。傅谨之冷容不语,终了只说:“好。”段崇木着脸再道:“那下官就告辞了。”傅成璧心里一紧,忙道:“这时回去,到鹤州城得甚么时辰了?段大人不如就在军营暂住一宿,等明日我与大人同去抚鼎山庄。”段崇说:“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好。”傅谨之蓦地开口道:“段大人是朝廷钦派下来的官员,到雁门关也是客,本侯自该有待客之道。”傅成璧听出他的意思,不禁一喜道:“谢谢哥哥。”“要谢也是他谢,关你甚么事?”傅谨之蹙起眉斥责一句,见自家妹妹听言立刻噤若寒蝉,又为自己莫名其妙地发火很是懊悔。他抿了抿唇,没有再说甚么,径自起身走出了帅帐。……天渐渐黑了下来。傅成璧呆在段崇的营帐中,同他说了一会儿话,大多关于案情,几番都没有厘清脉络,到底走进了推断的死胡同,没有甚么旁的进展。傅成璧心里还挂念着傅谨之,哥哥鲜少有情绪不定的时候,想来牛四的死对他打击定然不小。“我去看看哥哥。”说了这句话,傅成璧就离开去往帅帐的方向。张三持兵在外守着,时不时往里头张望,满脸皆是担忧。这厢见了傅成璧来,他似见到救星,迎上去拜道:“郡主。”“哥哥在里面吗?”张三点了下头,表情艰涩,回道:“侯爷他,他喝上酒了。”傅成璧暗道不妙,打了帘子进去,正见傅谨之杵着额头,面上已经红透,醉态尽显。可他还尚有一丝清醒,抬起眼来见到傅成璧,笑了笑,“蛮蛮,过来,陪哥喝一杯。”“行了,”傅成璧将他手里掂着的酒杯子夺下来,将里头的酒倒个干净,“你又不是不知自己是个一杯倒的,喝来做甚么?”她与傅谨之同坐,扶着他的胳膊说:“我扶你去休息好不好?”傅谨之揽过她,轻拍着她的肩臂。两个人沉默了半晌,才听他含混地说了一句,“蛮蛮,哥做错事了。”傅成璧听得难受,心尖儿酸楚难熬,眼上红了一圈。又是一阵悲默,傅谨之松开傅成璧,颤抖着长叹一声,缓缓伏到书案上。“哥这回真得错了……”傅成璧抚着他的肩轻拍许久,待他沉沉睡熟了才尝试将他扶起来。她左右也没这么大的力气,正要唤张三进来帮忙,却听段崇在外请见。张三拦住他不让进,却是傅成璧在里头松口允段崇进来,张三顿了顿手,才肯放了行。段崇进来就见傅谨之已是大醉模样。他略一蹙眉,问:“喝醉了?”傅成璧还在试着要驮傅谨之起来,他的半边儿身子都压在她肩膀上,却像个山一样搬都搬不动。段崇轻咳一声,上前说:“还是我来罢。”见段崇拖着他起来,傅成璧在一旁不停地说“小心些,小心些”,段崇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将傅谨之背到榻上休息。傅成璧过来要给傅谨之盖好被子,段崇眼疾手快地先她一步,给他捂得严严实实。傅成璧收回手,蛮不好意思地看着段崇:“谢谢呀。他酒量不好的,喝一杯就这样。”“一杯?”“恩,”傅成璧点了点头,“他平常滴酒不沾的。”作者有话要说:段崇:吃醋了。傅成璧:他是我哥。段崇:首先,他是个男人。傅成璧:ok。以后就靠你孝敬他了!加油啊!段小崇!段崇:???第91章 姐弟见傅谨之贴身穿着的软甲还未褪下, 这般睡一夜, 晨起必定难受, 她便说:“将他的兵甲脱了罢。”段崇一下警惕,将被子扯得更靠上, 几乎都勒在了傅谨之的脖子上,不让傅成璧有靠近的机会。他语气当中有了一丝恼怒,“怎么这些事你也要做?”傅成璧听言哭笑不得, “只是看你在, 想你帮帮忙。”“我不帮。”段崇说,“外头有那么多士兵, 不用你,也不用我。”“说得也是。”傅成璧又看着段崇问,“不过你怎的还怄上气了?”段崇抿了下唇, 睥睨了傅谨之一眼, 轻哼道:“打架打不过我,喝酒也喝不过我,还对谁都不满意……”傅成璧才晓得他是在为提亲的事怨怼, 不禁扑哧一笑, 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犯小孩子脾气呀!”傅成璧拉着他起来,温声说:“好啦, 我让张三哥进来。”段崇这才愿意,同她一起掀开帐子走出去。张三见着段崇和傅成璧站在一起,就满脸戒备地看着他, 好像段崇真是只甚么恶狼似的。傅成璧令他进帐帮忙给傅谨之脱了软甲和外裳。段崇看着他走进去,才往傅成璧身侧靠了一小步,他说:“那你,回去了?”“好的呀。”傅成璧又从袖中摸出一颗墨酥糖来,塞到段崇手中,“还剩了几块,你也尝尝?”段崇却收了起来,回道:“晚上别吃了,会烂牙齿。”傅成璧有些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段崇瞧她羞赧的的样子,当真是无端可爱,揉了一下她的发,小声说:“也不大。”相比于段崇来说,傅成璧的确有些年轻得过分。想到此处,他就觉得喉咙发梗,便没有再继续说,只叮嘱傅成璧早些休息。……翌日,他们启程去抚鼎山庄,然则宋老庄主甚至都未曾请他们入庄子。因着段崇来是为了查清楚宋澜生死亡的真相,传话的小厮对他并没有甚么敌意,只是清淡地传了宋老庄主拒客的意思。段崇语气谦恭地向他请教原因,小厮犹豫着不言;又有傅成璧在旁软声求问,与他套了几句近乎话,这小厮的表情才终于有了些松动。“我便说了,你们可不要告诉旁人。”傅成璧赶紧点头。见她答应,也不管这样空口承诺是否可信,小厮就将其中原委一一说了来,好似他也憋了一肚子话,正愁没处可说。原是昨天一行人回庄之后,宋秋雁就和宋庄主大吵了一场。宋秋雁跪在正堂中哭喊不断,声声穿花过叶,似乎都能引起轻微的颤抖,厉声诘问父亲为何这般将她视若敝履,竟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些不堪的伤痕展露出来。傅成璧听说了昨日情状,当时就觉得宋遥丧子之后定然是疯癫了才会如此。不然天底下哪里会有父亲如他这般不顾忌女儿颜面的?这小厮连连叹气,“庄主夫人早逝,独留下大小姐这一个女儿。可女儿又怎么样?不能传宗接代,也不能练剑。夫人尸骨未寒,庄主又抬了一房妾室进来,却是这女人会生,头一胎就得了个儿子,便是我们的少庄主了。”宋遥花费毕生心血都在培养宋澜生,将家传剑法倾囊相授,甚至请了聂白崖来当宋澜生半个师父,指点他的剑法。宋澜生也争气,不负众望,年少时就有了些名气,尤其是剑法杰出又灵性,在西三郡很难找到敌手。由此可见宋遥对宋澜生是何等偏爱,而对待宋秋雁却远不如儿子。傅成璧深以为然,单单从他将宋秋雁嫁给年过半百的崔书崔刺史就可以看出,在宋遥的眼中,货物不比宋秋雁值钱,而宋秋雁也不比货物更值钱些罢了。昨日宋遥所为,已令宋秋雁寒透了心。父女二人大吵一架,宋遥沉浸在丧子之痛当中,也多是嫌她烦扰,将她赶回房中关了起来。谁料她竟一头吊在了房梁上,若不是婢女发现得及时,将她救了下来,怕是昨个儿就香消玉殒了。几个郎中拼尽力气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面对奄奄一息的女儿,宋遥心中也终是有了一丝愧疚。他派人将宋秋雁送去别庄上休养,昨夜就启程走了。段崇才知宋秋雁已不在庄上,问道:“可否方便告知别庄位于何处?”小厮摇了摇头,说:“别庄的位置,除却庄主的亲信以外,别人都不能知道的。”傅成璧沉吟一番,再问道:“那庄子上就没有能替宋姑娘说话的人么?”“只有少庄主了,不过也是从前了……”他“嗐”了一声,唯一能护着宋秋雁的人如今就躺在棺材里,又还能有谁呢?他叹道:“少庄主还在时,与大小姐感情很好的。往前大小姐受责,常常是少庄主在一旁维护,有他在,庄主也不忍太过严厉,多是意思意思就放过去了。”不单单是宋澜生护着宋秋雁,宋秋雁也对这唯一的弟弟疼爱有加;宋澜生在读书识字上不是好手,宋秋雁怕他受父亲苛责,常为其代笔功课。两人一个好动,一个好静;一个耿直,一个沉稳;互相照拂,互相依靠,相处起来却更像是同胞的亲姊弟。不过要说起这宋澜生的性子,也是教人不知是该头疼还是该欢喜。宋澜生处事轻浮莽撞,黑是黑、白是白,看事简单,却又重情重义;对于抚鼎山庄的未来发展来说,他绝对算不上一个好的当家人,可是庄子上下的人都很喜欢他,大概没有谁会不喜欢一个简简单单的宋澜生。“少庄主为人好,剑法也好,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以后在江湖上肯定能……”还未说完,他就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立刻噤下声,大气都不敢喘。段崇意会着他这句话,想来也不外乎是宋澜生废了右手的事,便道:“我知道,少庄主的手不大好使了。”“你知道?”小厮一扬眉,显然对外人会知道这件事很奇怪。段崇只道:“我与少庄主也算相识,以前同他交过手。”“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小厮说,“你能知道,看来少庄主是拿你当朋友的。”“算是罢。”段崇轻咳了一声。据这小厮所说,两年前宋澜生因为一场意外废了右手,手肘折得粉碎,痊愈后也不能使上全部的力气了,剑法大不如从前。宋澜生为此消沉了一阵儿,就连宋遥也郁郁寡欢。庄子一直对外瞒着消息,不曾向任何人透露过此事。可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知情的人也不过是在面上不提罢了,谁都知道抚鼎山庄已然是后继无人了。宋遥不甘心抚鼎山庄就此没落,又鼓励宋澜生去做生意,将庄子名下所有的店铺都交给他打理,试图以雄厚的财力招揽天下贤才,支撑起抚鼎山庄。有父亲在旁支持,宋澜生强打着精神振作起来,开始学做生意。他讲情重义,断了手之后又一改以往莽撞冲动的性子,加上抚鼎山庄在西三郡的名气,来往客商都愿意卖宋澜生一个面子,渐渐地,庄子上的生意也是教宋澜生做得风生水起。若不是出了崔刺史的那事儿,宋澜生现在大概还是光彩照人的少庄主。之后两人也再问不出更多的事来了。段崇跟这人道过谢,与傅成璧一起下山去,打道回鹤州城。路上,段崇对傅成璧说:“我们先回驿馆,百晓生已经从罗州郡回来了,看他能不能打听出别庄的位置。当日的事,宜应再找宋秋雁问问详情。”傅成璧点了下头,与他催马一路轻行回到了驿馆。谁料竟在门口看到了杨世忠。段崇挽住马,目光有淡淡的喜色,问道:“何时到的?乔大人呢?”“魁君,郡主。”杨世忠拜了一礼,神色却不大好,有些为难地说,“昨晚我们刚刚进得城,乔大人现如今正在府衙,教我候在这里,说要带你去府衙问话。”段崇乍然一惑,“出甚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