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作者:萧澜      更新:2023-06-21 13:10      字数:4854
  林知继续说:林家的家纹是和花相关,平常习惯性的以其它十几种花来划分不同品阶的下属, 这些花刚好都符合。姜初亭还未听过这个, 看来是她们内部的叫法, 恰好林知这个林家人清楚。这个兰花排第一, 这个杜鹃排第二,还有这个按照他所说的顺序,姜初亭和林知重新将十来颗夜明珠给摆放上去。完成后,稍稍等了片刻,林知面上都有些焦急了,终于有了反应。右侧石壁发出了沉重的声响,开始慢慢往上升,露出一条密道。姜初亭随即大步过去查看,林知一跛一跛不由分说拦在他前面,满脸坚持:让我在前面探路。刚才姜初亭喂给他的是内伤的伤药,退热功效并不明显,他现在还在发高热。说话时,两人隔得很近,姜初亭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滚烫气息。姜初亭唇动了动没出声,林知率先走到前面去了,姜初亭跟上。一路上并未遭遇什么危险,沿着密道走了约莫一刻钟,上了几十级的阶梯之后没路了。不过这次机关很容易就找到了,打开之后,发现这个出口是一座石山。他们就这样又回到了密林之中。地下陷阱明显是林家造的,乔寻估计自己都对这里不熟悉,而且他受了伤说不定已经离开这里了,再加上可能没想到他们这么快找到办法出来,所以石林里并没有人堵他们。天已经黑了,又还有一个病号,姜初亭不打算继续在这里逗留,借着月色在石林中穿梭,打算先离开再说。林知步伐不稳地跟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就像是望着天上触不可及的星星,渴望又痛心。姜初亭听到他喘息声有点急促,握剑的手紧了紧,不着痕迹放慢了些脚步。终于,还是听到身后之人软软倒地的声音。姜初亭站定须臾,还是折回去,将他扶起来,背在背上,继续前行。原本软绵绵搭在他肩头的双臂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缓缓收紧,圈住他的脖颈。林知伏在他肩头,鼻子塞住,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初亭,你现在是不是真的看到我就很心烦啊老天故意跟他作对一样,他只是想靠近初亭,想保护他,却总是事与愿违,做一些扯后腿的事。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他迷迷瞪瞪地就像是说梦话,姜初亭不准备搭腔。林知哽咽起来: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不原谅我可以,但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求你了。姜初亭稳步走着,恍若未闻,突然感觉有滚热的泪珠滴答滴答落在颈间,灼烫的温度仿佛渗透了皮肤,流淌进了他的血液之中。林知伤心至极,湿润着长睫说:初亭,你别不理我,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姜初亭始终保持沉默。低低呜咽一会,林知就趴在他身上昏睡过去。姜初亭微微转头,感受到他热热的呼气,心头充斥着一股难言的沉闷。花费了近半个时辰,姜初亭才带着林知出去了。凌光从隐秘处窜出来,长松一口气:公子,你终于出来了。凌光怕自己进去反而和他们错过,一直都不敢擅自行动,望眼欲穿,终于把他们等出来了,只是凌光不由问:少爷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受了点内伤。姜初亭言简意赅:先离开。回到城内,天都快亮了。姜初亭背着林知,凌光敲开了一家医馆的门,大夫给林知看完诊,嘱咐人去熬药了。姜初亭在旁打坐调息,林知一会儿睡一会儿醒,努力睁开眼睛看到姜初亭还在,就才又闭一会儿眼。凌光喂药给他喝的时候,他不肯喝。虽然能利用初亭身上的气味找到他,但还是怕喝药昏睡之后他趁机离开。凌光倒是琢磨明白他在想什么,不由哂然一笑,对他道:少爷,姜公子如果想离开现在就会走,不是取决于你有没有睡着。他的语气说不上坏,但也谈不上特别客气。林知终于把视线对上他,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微哑的声音道:你似乎,对我诸多不满。林知能感觉到,而且这份不满,不止是因为初亭。倒是没有诸多。凌光接过空碗,挑了挑眉:我主要是对林家不满,可是我家世代都卖身林府,想走也走不掉,就像当年的云少爷。林知不由沉默。如今想来,当年家里所有大人给他灌输的信息都具有非常浓重的偏向性,在他们口中,他爹就是一个攀上高枝却不识好歹,经不住男人勾引背叛了他娘的人。就连他爹的亲生父母,也就是祖父祖母都这样说,林知怎么能不信?他们总不可能诋毁自己的亲儿子?从来没人告诉过他,他爹从来都不愿意攀这所谓的高枝,甚至感到恶心想吐。从当初通过簪子看到的他爹的反应可知,如果他爹今天还在世,看到他这个儿子大概只会想一刀捅死他。凌光将碗搁置一旁,又语出惊人:少爷,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云少爷是服药自尽的?其实,他是因为发现了林宣的机密,被逼死的。林知眼睛陡然瞪大,浑身冷热交加:你说什么??又猛地看向姜初亭那边,见他闭眼调息,没有一点多余的反应。林知想起来,当初在林府的时候,他确实是说过,父亲的死有蹊跷。但那时候自己被嫉妒冲昏了头,根本不愿意相信一个字。凌光现在在林知面前根本没什么顾忌了,索性有话说个痛快:云少爷和姜公子原本好生生的一对,却被强行拆散,一个直接丢了性命,一个被流言蜚语唾骂将近二十年,哦,这误解的人当中,还包括少爷你。但可怕的是,对比林家所作的恶,这件事根本都不值一提。所以,我对林家不满,少爷能够理解吗?林知呼吸声加重,道:作恶他这意思,除了试药,还有更多的事情?他当了这么多年林家少爷,除了接触了生意上相关,其它的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这可真是太讽刺了。是啊,不过这不是一天两天能说完的,少爷若是想知道,还是回家亲自问家主吧。不过,她会不会告诉你实话,那就不得而知了。凌光顿了顿,又说道:眼下,你还是好好歇息吧。林知躺在榻上,脑袋疼得快要炸开,心里乱成了一团糟,辗转反侧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抵不过药性,混混沌沌睡过去了。姜初亭睁眼起身,对凌光道:麻烦你在这儿看着他,我再去石林转一转。公子可是有什么头绪?嗯,不过要去看看再说。姜初亭朝床榻上瞥了一眼,补充道:如果他醒了闹着要找我,你就转告他,说我不需要只会添乱的人。凌光心里还是想和他一起去的,但一想,此番多一个人去于他而言可能还是累赘,随即道:好,你一切小心。姜初亭片刻未耽搁来到了前一日被乔寻算计的机关阵。昨日他拉着林知躲开时瞥见那黑衣人救走乔寻后,似乎将他拖进附近一处石山密道里,就和他们昨日逃出来的那个无异。姜初亭在周围绕了一圈,凝神辨认,最后停在了一处石山前,伸出手四下摸索。从石林被救走之后,乔寻返回明珠山庄。这里曾是林宣的秘密住所,周遭的石林就是天然的屏障,让山庄几乎与世隔绝不受任何侵扰。现在秦业搬来这里炼药,相当于新的迷月谷。乔寻脖子上缠了一圈纱布,沉着脸和下属嘱咐了几句话之后,转身回屋。他虽与林家合作,但其实并没能成功的深入林家。就比如那个陷阱,他只是碰巧知道怎么开启,而且机关有限制,想再开一次,只能等十天后。他现在完全不知道底下的两人是什么情况。一起死了就好,如果死了到时候就告诉林惜,是姜初亭把林知拖下去的。可如果他们命大,那么林知很可能要找林惜告状,这就有点麻烦了。毕竟林惜是一个除了丈夫儿子什么都不在乎没有头脑的疯女人。到时候翻脸不顾他这个合作人,反过来对付他也是极有可能的。不过,林家设置的机关花样百出,他们真不一定能找到出来的办法。说不定过十天去一看,就只是两具尸体了。从迈进屋内的那一刻,乔寻脸上就露出笑意,眉眼也温柔许多,嘴里唤着:阿真。谢真拿起茶杯,直冲着他的脸砸过去:滚出去!乔寻歪头一避,茶盏落在地上砸碎,笑呵呵地上前,不顾他挣扎搂住他的腰:我受伤了,你都不心疼心疼我?谢真冷笑一声:活该!是哪位侠士,怎么也不直接把你脖子割断?乔寻轻叹道:不要总说这样的话,我也会伤心的。你有个屁的心,那只是一块腐烂恶臭的肉,隔十里八里都能熏着人!你这张利嘴啊乔寻无奈,凑过去要堵住他的嘴,谢真猛然发力推开他,扬手甩他一巴掌,怒目而视,好像他再敢妄动,就还有巴掌等着他。谢真使足了劲儿,根本没留情,乔寻的脸都被打偏了,还浮上了一个红通通的手掌印,脖子上的纱布也渗出了血迹。他面容阴翳了一瞬,很快又笑起来,对他道:这么些年了,总以为你会感受到我的心意,对我有所改变,但是没想到谢真很快道:乔寻?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有病吗?乔寻心里突然也有点迷茫。他觉得他对谢真够用心,够好了,可为什么他总是这样软硬不吃?他究竟想怎么样才好呢?片刻后,乔寻看着他喃喃道:如果我们两人之间能有个孩子,肯定会不一样的。阿真,你喜欢孩子吗?谢真眉尖狠狠抽动了两下,然后不动声色反问:我喜不喜欢孩子关你什么事?乔寻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松动的意思,面上一喜,上前抓住他胳膊道:我这里有药,可以让你生孩子,阿真,你给我生一个好不好?谢真看上去气得不轻,眼中俱是愠怒:我是男人,你在说什么胡话!谁要给你生孩子?!不要脸。其实,之前我已经喂你吃过一次药了,我让秦业特地给你准备的,不会出岔子。可是如今看来,药性太温和还是不能成功。虽然被骂,但乔寻能感受他的态度有一丝微妙的不同,黑眸微微泛着亮光:秦业这两年日夜不分的研制,最近已经快做到有九成的把握了,马上就能成功。到时候我再找他拿药,一切就完美了。谢真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你脑子有问题吧?你觉得我会信你吗?乔寻哈哈一笑,保证道:听起来的确很难相信对不对?但是我们真的做到了。到时候带你去见他,你就知道是真是假了。谢真只觉五内俱焚,手指尖都在不住战栗。他咬了咬牙,嘴上哂然道:好!我正想当着谷主的面亲口问问他,手下的弟子被强行掳走却不闻不问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既是他的弟子,怎么还不清楚呢?对他来说除了炼药,什么都不重要。乔寻摸摸他的脸道:阿真,以后等有了孩子,我们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好不好?谢真难以忍受道:你给我滚去死。乔寻却仍然是笑,一把将他搂住。他就好像看到了一道曙光,已经深深陷入了一种美好的向往之中。天亮之后,乔寻迫不及待带着谢真去秦业那里参观。谢真被他牵着手,目光不着痕迹环顾了一圈。这座庄子很大,却十分荒凉,感觉已经长时间没人好好打理过了。他来这里时,虽然被蒙了眼睛,但好像是经过了什么密道。那天姜初亭说了在找秦业的下落,也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给他报信呢乔寻转过头看他,感觉到了他难得的乖顺,不由微微一笑。谢真正烦着,一见他笑厌恶得很,抽出自己的手恨不得再给他一巴掌。乔寻却将他扬起的手握住,哄道:好了好了,别闹,要打回屋了再打,外面有人看着呢。谢真极努力的记着路线,可最后七拐八弯的头都绕晕了,才到了秦业炼丹的地方。出乎他预料,门口就两名守卫,谢真随乔寻踏入那座偏僻的大院子,才走了几步,便听到了里面突然爆发一阵大笑声,那充斥着癫狂的笑声令人头皮都开始发麻。我成功了,我办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成功了!这真是改变世界的壮举!我真的办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乔寻神情微动,拉着谢真加快了些步伐,推门而入。堆得横七竖八,光线昏暗的屋子里,蓬头垢面的秦业站在炼丹炉旁边捧着刚炼出来的丹药,眼睛里迸射的光芒亮得可怕,他口中不住的念念有词,根本没发现有人进来了。谢真把乔寻的手甩开,乔寻此时心情激动,上前抓住秦业,问道:成了吗?秦业自顾自笑嘻嘻地盯着手里的药丸,根本不搭理他。乔寻察觉出他状态有异,蹙眉道:秦谷主,清醒一点,回答我的问题!秦业缓缓抬起眼睛,不悦地觑他一眼:你谁啊你?乔寻低骂一声,这老头不会是高兴得疯了吧?秦业又开开心心地看了两眼自己手里的丹药,突然眯着眼睛,转过头去道:你干什么?乔寻下意识里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谢真正悄然往怀里塞什么东西,被他一望,身体僵了僵。乔寻语调放温柔,问道:阿真,你在干什么?谢真木着脸道:问什么屁话,我能干什么?骂起人来好像比寻常少了一点底气,乔寻黑眸注视着他,秦业嘿然一笑,道:好一个贼人,竟然偷我的药方!乔寻瞳眸骤然一缩,脚下动了动,朝着谢真走过去,语气温柔依旧:阿真,药方对你来说并没什么用,还是拿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