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作者:八月薇妮      更新:2023-06-21 15:22      字数:3275
  六个月后,除了仍少言寡语的锦宜,长安城里似乎没有人再记得那个不幸殒命的郦侍郎。甚至连郦老太太,都开始了新的盘算。那一天,郦家到了两个客人。是姓王的父子俩,据说是郦老太太的亲戚。当时桓玹并没在意此事。直到后来,他才得知,原来郦老太太留这两人,是有用意的。十分龌龊而荒唐的用意。***那几天锦宜回了郦家,毕竟父亲没了,但还有子远跟子邈,尤其是子远。桓玹理解她的心情,这数月来两人的感情比先前近两年还要好,越是同她相处的多,感觉越是异样。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心里那叫“怜惜”的东西,生了根,却在不知不觉中,结出了一种滋味古怪的果实。而锦宜设计茂王的那一件事,他也渐渐想开了,毕竟,当时他们的关系不算很牢靠,锦宜不敢跟他求也是有的,而且他自己对自己的性情也很有数,在那种情形下,他还真的未必会答应为锦宜出头,就算肯,也不会对茂王下狠手。最重要的是,桓玹记起来,在他给锦宜镯子的那天晚上,她的神情异常,当时她分明是想告诉自己真相的。他想来想去,不知不觉就把那根原本会在心底天荒地老的刺给磨平了。但是那天,他自内阁出门,还未上轿,丁满飞马来到。下马俯身低声禀报,说是郦府出了事,让他赶快亲自前去。到底出了何事,连丁满这样的近身侍卫都不肯说,这让桓玹心头惊跳。郦府的柴房里,两个男人捆绑的结结实实,犹如粽子。正是先前给郦老太太留在府里的王氏父子,两个人的嘴都被堵得死死的。丁满上前,狠踢了两脚,才命人将堵嘴的烂布头扯了下来。原来,这王氏父子原本是来投靠郦家,谁知等赶来后,雪松早就没了,他们本无计可施,谁知郦老太因为雪松殁了,子远又残了腿,猛然间见到两个“亲人”,像是见了救星,便又生出了荒唐的主意。郦老太想认王父为自己的儿子,王二则为自己的孙子,让他们从此留在郦家,继承家业。这老太太的算盘打的很“精明”,桓素舸是桓府的人,郦家先前之所以有飞黄腾达之势头,也全靠了桓府,如今雪松没了,桓素舸又没有孩子,又这样年轻,迟早晚是要走的。所以这老太,就跟王父商议了一个下流的法子。谁知道,老的有老的的打算。小的也有小的打算。那王二本就是个色中饿鬼,因为见了锦宜,便神不守舍,他偷听到父亲跟老太婆的谋划,心里也有想法。毕竟锦宜的名声很不好,先前又有被茂王殿下欺凌了的传闻,自己却是亲戚,如今亲上加亲,真的沾一沾只怕也无妨。于是,老的还没有开始下手,小的已经迫不及待了。只不过,就在王二用掺了迷药的酒迷晕锦宜想要行事之时,子远却不知为何察觉了不妥,前来查看。可惜子远腿脚不便无法动弹,争斗之中,被王二推倒地上,踢打的受了伤。子远虽然负伤,却仍拼命死死抓着王二不肯放手,一边大声呼救。王二百般毒打,见子远喘气都微弱了却还抱着自己的腿,他无可奈何,又怕惊动人,便只好拼命踢开子远,逃了出去。子远则撑着最后的力气,生生地爬出了院子,才惊动了外头的下人。所经过的地方,血迹从屋里一直斑驳淋漓地到了院门外,落在石头台阶上的那些,久久不曾消退。***桓玹查明真相后,命谭六将王氏父子暗中料理。郦老太在屋里哀嚎了几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对于此事,桓玹虽然震怒,却不想闹大,毕竟这涉及了锦宜跟桓素舸两人的名声,而郦雪松才去,又出这种事……那郦家就彻底完了。让桓玹意外的是,锦宜似乎另有打算。他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想什么,只是隐隐地有一种预感。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可就算是在朝堂之上纵横捭阖谋算深沉如他,也绝想不到锦宜想做的是什么。那天,被安插在郦家的来禄向他禀报。“郦家老太死了。”来禄说。桓玹略觉突然。但比起雪松跟子远来,郦老太的存在,可谓是活生生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说句不应讲的话,她早该死了。可来禄接下来的一句让桓玹毛骨悚然。“她是被人毒死的,”来禄低下头:“动手的是夫人。”第105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明帝因为始终不知道桓府里到底有何事竟要立刻送信到宫里,派人去打听,桓玹偏又不说。这一夜,皇帝果然反复难免,只盼着天早些放明。次日,明帝盼了大半天,正要叫内侍去传桓玹,他却终于来了。桓玹将锦宜失踪的事说了,明帝大惊,先问是不是有人作祟。桓玹道:“多半不是外力所为。”明帝停了口,打量了桓玹几句:“那你的意思,难道是那丫头……自个儿跑了的?”桓玹没有回答,但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明帝变了脸色,眼神越来越凌厉,最后怒道:“混账!如此放肆,难道她不知道这是赐婚,如今中途跑了,这是抗旨吗?朕可以让她一家子都……”“皇上。”桓玹轻轻地叫了声,打断了明帝将说下去的话。明帝打住,却仍旧惊怒非常:“这丫头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竟干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行径,就算她不乐意,难道她不肯好好跟你说?如今婚礼在即,就这样跑了,非但你的脸上过不去,连朕也没脸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桓玹沉默:锦宜只怕是觉着,跟他……好好说是说不通的。明帝飞快地想了想,当机立断一挥手道:“先把她的家人都拿下,下狱,昭告天下,这臭丫头如果有心,听见了消息,看她回不回来。”明帝雷厉风行,说到这里,便叫内侍传旨。桓玹道:“陛下。”明帝转头看他:“怎么?你难道有更好的法子?”桓玹道:“我……不想要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那要怎么样?她既然跑了,你总不会以为她会回心转意,再自个儿乖乖地回来?”“并不是,”桓玹想了想,道:“我只是不想用这种法子逼她回来。”“我看你一遇到这丫头,就变得优柔寡断了。”明帝来回踱步,似乎比当事人还要焦躁恼怒,“你要不狠一些,她现在不知流落藏躲到哪里,平安还好,一个女孩儿又生得那样绝色,时候再耽搁,若有个三长两短呢?”桓玹低头不语。明帝提高声音道:“怎么不言语?到底要怎么样,你说句话,你要是没主意,朕就要替你做主了。”***浩渺的烟波,在湖上缓缓动荡飘摇,跟清晨的雾气融为一体。一夜扁舟慢慢地破开静谧的湖面,往雾气深处摇去。水面如镜,扁舟带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往外推出去。锦宜坐在船头,仍是一身黛青的男子布衣,乌发挽做一个单髻,斗笠上跟发丝间被清晨交织的雨雾浸润,凝着一颗颗细小的露珠。这雾实在太大,放眼看去,只能瞧见茫茫然一片,三丈开外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这船就像是飘荡在充满了云雾的天际,让人疑惑它到底会去向何方。但是从没有像是现在这样,锦宜如此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眼前却猝不及防地又出现了许多张熟悉的脸,她眷恋的,不舍的,忌惮的。她摇了摇头,最后留在脑中的,只有一句:桓玹……会怎么做呢?这一路上,在她心中想过最多的,是这件事。发现她的离开,桓玹一定会失望,甚至惊怒。他也许会派人四处找寻,也许此事很快就会在天下哄闹起来,再度引发众多匪夷所思的猜测。但他也许……锦宜隐隐猜到桓玹的反应,也揣测过无数次他的做法。他毕竟不是前世的那个人了,兴许,正是因为看穿了他已并非前世那个孤高自傲的三爷,所以……她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是真的喜欢她,虽然会因为发现“被骗”而恼恨,可……因为这份柔软的喜欢,他的行事一定会极有分寸。今世茂王李长空的那件事,跟他做戏的时候,锦宜还没想起前世的情形。但等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以后,她回想那天桓玹来接她的种种,心里已经有数。桓玹的确是看破了她的“诡计”。毕竟,前世同样的手段她已经用过了一次,这一次的经验且比前世还少,做戏也做的肤浅,见识过她所作所为,熟悉她手段的桓玹,怎会被轻易骗过?但他却没有戳穿,相反,他并不介意似的,反加倍的对她好。回想起这些情形,锦宜甚至觉着自己的心都随着柔软了。也许就这样……被他疼惜宠爱着,就真的已经足够了。毕竟这辈子跟前世,已经大不一样。这个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将他的冷然傲骨收敛起来,在她面前,只是一派的温柔呵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