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作者:素光同      更新:2023-06-21 16:45      字数:3940
  卫凌风给沈尧拉紧了外衣,才说:我和师弟命悬一线,多亏诸位及时赶到。初时,我见窗台一片血光,正想呼救,你们就来了他的言辞十分诚恳:并非看护不力,有劳诸位相助。那侍从领受他的好意,让他们另寻一间卧房。今夜之事,他们会直接秉明家主。隔壁的许兴修听见响动,也披衣出门。他听说卫凌风的事,免不了疑窦丛生,便和卫凌风讲了几句话。沈尧原地站立,久久不动,似乎陷入深思熟虑。某一位侍从宽慰道:沈大夫无须担忧,我们会派人继续值夜。沈尧回神,应道:好的!卫凌风抱着药箱和几件旧衣服,带着沈尧去了另一间房。房门一关,卫凌风拉紧布帘,将衣服摊放在地上,仔细一看,那堆衣料包裹着《天霄金刚诀》和一把长剑。沈尧走到他身边:大师兄?卫凌风落坐于床沿,道:暂时别叫我了,我在想一件事。沈尧向后躺倒:你想你的,我叫我的。话中一顿,又说:我原先盼着一夜暴富,扬名立万,如今我改了念头。这一路上见过的生生死死,我都还记着。他拍了一下卫凌风的后背,用一种接近于气音的声调说:师兄,等我们到了天下第一庄,为庄主治完病我们就返回丹医派,从此隐居避世,不再出山,你觉得好不好?他讲完这句话,手还没放下来,搭在卫凌风的背部。沈尧按压他的脊骨,心中想着每一块骨头的名字,周围的所有穴位,经络的纵横分布。他深知哪一种力道最让人舒服这是他学医十余年的经验所在。卫凌风被他按趴下了。沈尧默默奇怪:我做得不对?卫凌风侧躺着,仍然背对着他,白衣如流云堆砌,松松落落摊在床上,千般风情,万种旖旎,煞是美观。沈尧一下就来了劲,从他身后紧紧抱住他,嘴上师兄,师兄的喊,仿佛一夜之间,他们回到了小时候。不过还是有区别的。沈尧小时候这样胡闹,卫凌风要骂他:放开,成何体统。如果把卫凌风惹急了,他连滚开都说过。但是今天不一样。卫凌风与沈尧躺在一处,哪怕两人没有面对面,沈尧也能猜到他的神色,因为他的声音比较柔和:隐居避世,自然是好。江湖是非,不问对错,你深陷其中,分不清真假。沈尧承认道:嗯,我分不清。他揽住卫凌风的腰:但我知道,你是真的好。卫凌风显得很谦虚:不,也不尽然。不尽然之后的话,他却说不出来了。不是因为他不想说,是因为沈尧把手伸进了他的衣领,在他耳边轻声念道:我的医术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你对我的好,我这一辈子忘不了。没错,沈尧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师弟。他任由师弟肆意妄为。沈尧摸索一阵,又问:师兄,你看我学得对不对他以指尖打旋:云门,中府,周容,天池胸前还有哪些脉络穴位?卫凌风侧首,半张脸贴着锦被:我教你学医,可没教你这般作孽。沈尧低笑:我怎么作孽?大逆不道?第二个问句结束,沈尧指腹用力,听得卫凌风呼吸混乱,又见卫凌风耳根泛红,沈尧很满意。他十几年来学医所吃的苦,在这一刻变成了软丝丝的蜜糖。他依旧是少年人的心性,很体谅师兄给他玩了这么久,不怨不怒,还让他玩。他轻吻卫凌风的左耳,缓声道:师兄,刚才那间屋子里,你让我亲,也没推开我,你不晓得我有多开心。卫凌风却道:你的脉搏与气息都和平日不同,我能察觉。直到现在,卫凌风也没转过来,正面朝着沈尧。他在床上怎么都是一本正经的?真没想到啊,他比话本子里的迂腐书生还要严肃刻板。就算这样,沈尧照样起心动念。他调侃道:师兄我对你说了这么多情话,你也对我说一句吧。卫凌风仅仅是攥着他的腕骨,握得死紧,浸润涔涔汗意。他可能是在酝酿,也可能是在退缩,总之过了好久,他说:阿尧,你最让我操心。沈尧狐疑道:这算情话?他喃喃自语:这句话,你对我讲过好多遍,我一点情调都没听出来。卫凌风终于翻身。漆黑夜色中,他看着沈尧,手掌覆在沈尧的头顶,将发丝往后拨了拨,每拨一次,他靠近一分。到了最后,他和沈尧的呼吸几乎相融。他左手扣着沈尧的头,右手捏紧他的下巴,全无第一次接吻的简单和温柔,骤然变成了压制式的缠吻,甚至轻咬沈尧的唇角。清香蔓延,全是草药的清香,神魂俱废,废在了月结霜华的夜晚。*昨夜究竟几点入睡这是个待解的谜团。沈尧醒得很迟。他衣衫完好,心情不错,连昨夜的蛇蝎毒虫都抛到了脑后,不过自然有人提醒他。他出门不久,许兴修与他碰面,开口就是:我听说,段永玄震怒了。沈尧道:换做是我,我也会震怒。前天被魔教抄家,昨夜又是蛇蝎突袭,好端端一个武林名门,面子都丢光了。许兴修眉头微皱:不仅是面子沈尧叹气:我懂。许兴修换了一只手拎着药箱,目光集中在沈尧的脸上。他盯住沈尧,过了片刻,他问:你的嘴唇怎么了?为什么肿了?说着,就要去探他的脉息。沈尧原地一跳,蹦到了台阶之下:没事没事,师兄别担心我。许兴修十分严肃:你过来,跑什么跑!有病不治,你还要拖着?沈尧抬袖,遮着下半张脸:真没事,我自己就是大夫。许兴修刨根问底:你到底是怎么搞的,昨夜被虫子咬了嘴唇吗?沈尧笑道:我好歹也带着丹医派的香囊,普通的虫子根本近不了身。许兴修被他点醒,若有所思:那就是,不普通的毒虫了?话音刚落,卫凌风沿着长廊走了过来。他手中拎着一只竹篮,装了饭盒显然是带给沈尧的。沈尧躲到他的身后,喊道:大师兄。卫凌风可能是明知故问:你们在闹什么?沈尧双手揣进袖口,坦白道:我嘴唇有点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自认为脸皮不算薄,但是面对着卫凌风,无法掩饰那种奇异的躁动。于是,他用笑声作为缓解气氛的方法之一。在他们的对面,许兴修双手交握,道:我怀疑小师弟被什么虫子给叮了。我喊他过来,他竟然一个劲儿地躲着我。卫凌风抓紧沈尧的手腕,像模像样地搭脉:无妨,过个半天,自然能消下去。许兴修信任卫凌风的医术,没再追究。三人同坐一桌,吃完早饭,某位侍女过来传话,说是段夫人请他们去做客。沈尧端着茶杯,欲言又止。卫凌风看出他的顾虑,顺口问道:现在就去吗?侍女道:是的,段夫人、楚夫人都在等候各位公子。这位姑娘走后,沈尧破天荒取来一面铜镜,对着镜子,稍微照了一下。不行,还是不行,昨夜他跟卫凌风厮混,一时没控制住力道,卫凌风亲吻他的时候,他还在摸索卫凌风的脉络与骨骼,弄成现在这幅模样,可算是报应。但他,真的不能,这样去见段夫人。他决定治理一下自己,尽快消肿。卫凌风搬来一把椅子,摆在沈尧的面前。然后,他单手托着沈尧的下巴,另一只手捏着几根银针,沈尧睁大双眼望着他,许兴修还在一旁围观。许兴修正襟危坐,委以重任:你仔细给他看病。卫凌风从善如流:这是自然。许兴修又思索道:我离得这么近,看得清楚,似乎并不是毒虫叮咬所致沈尧打断道:我睡觉不老实,兴许撞到了哪里。许兴修没接话。沈尧稍稍侧过脸,发现许兴修正在观察卫凌风,是了,这位许师兄呢,非常推崇卫凌风的针法。师父的绝学鬼门十三针,都只传给了卫凌风一人。卫凌风掰正沈尧的脸,叮嘱道:别乱动了。他落针极快,沈尧几乎没有痛感。他又拿来一块布条,贴在沈尧的唇角,那玩意儿好凉啊,像冰块一样,半盏茶的功夫,沈尧就消肿了。许兴修感叹道:你整治小病小痛,似乎都颇有一手。卫凌风摸了一下沈尧的脑袋,应道: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沈尧向他卖乖:谢谢师兄。他们没做什么准备,直接上门拜访段夫人。通向段夫人宅邸的长廊十分古怪,阡陌蜿蜒,如有九曲十八弯,庭前皆是纷繁交错的奇花异木,稍不留神就会迷路。带路的侍女介绍道:我家夫人粗通五行八卦。这个粗通,想必是精通的意思。沈尧凑过去问:这位姐姐,五行八卦能算命吗?因他的骤然靠近,侍女退离了一寸,再一抬头,她面生霞云,温言软语道:我家夫人不常替人算命。沈尧道:嗯,天机不可泄露。他还借用了一句许兴修曾经告诉他的话: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侍女欣然道:沈公子是有缘人。她和沈尧一路聊天,意气相投,隐有欢声笑语。许兴修走在后面,正与卫凌风说话,卫凌风走神了好多次,许兴修忍不住问:你你没睡醒吗?卫凌风反问道:我看起来像是精力不济?许兴修摇头:恕我直言,卫师兄,你有点魂不守舍。卫凌风找了个借口:昨晚的蛇蝎和毒虫,将我吓得不轻。我吓得一夜没睡好,整夜都在榻上辗转不能眠。许兴修道:当真?我以为你不怕那些东西。卫凌风看向前方:我也以为我不怕。那是因为没有遇见过,我遇见了,才知道怕。许兴修忽地轻笑:卫师兄,恕我再次直言,你和我不像是在谈论同一件事。卫凌风并未反驳他。几人走到了某一条长廊的尽头。侍女进门通报,时下正值秋季,院中竟有百花盛放,牡丹、白菊、深红海棠,让人眼花缭乱。段夫人和楚夫人都不在室内。她们坐在一方凉亭中,案台上摆着一张琴、一壶茶、一盘棋局,身侧还有袅袅如雾霭的香烟。楚开容手持折扇,正在观战。他说:段夫人是我生平见过的棋艺最好的人。楚夫人笑道:开容都这么说,我甘拜下风。段夫人为她斟茶:这盘棋尚未结束,谁胜谁负,还没定局呢。她握着白色棋子,遥望卫凌风、沈尧和许兴修,笑说:卫大夫没到而立之年,医术近乎卓绝,超过了段家的医师。我想,即便把他放在药王谷,凭他的能力,也能脱颖而出。楚开容折扇一扣,扣在了另一只手的掌心:是的,卫兄才思敏捷。他的目光扫过沈尧,又补充道:沈兄和许兄也是人中龙凤。段夫人顺水推舟道: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我今天请各位过来,是因为我有个不情之请楚开容和楚夫人都是早有预料。果然,段夫人接下来就说:听闻,丹医派这三位弟子,都要随你们前往天下第一庄,为庄主看病诊脉。庄主是楚夫人的哥哥此话我本不该说,但是,看在段家和楚家交情的面子上,楚夫人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