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作者:素光同      更新:2023-06-21 16:45      字数:4182
  正是方才领舞的那名舞姬。她说:公子息怒我,我只是不认路。作者有话说:大家好呀,不知不觉冬天过了,夏天来了,时间真快啊☆、惊闻靖泽身为谭百清的大弟子, 行事作风自当谨慎。方才他一眼瞧见假山边的人影, 心中有了计较,手中拔剑出鞘,剑刃十分锋利, 差一点就划破了舞姬的脖子。他愤怒地质问她:你不认路, 为何要在园子里乱走?你可知四处都是宾客, 倘若冲撞了客人,你如何担当得起?难道大名鼎鼎的广坤宫没教过你们无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舞姬低头, 不敢做声。靖泽看她躲闪得笨拙, 不由得收剑回鞘, 训斥道:我们流光派是江湖八大派之首, 凡事都必须审慎,必须做好表率!莫叫五湖四海的侠客们笑话!舞姬勾起了唇角,大有嘲讽之意。树叶在晚风中微微摇影,落影一时摇曳,遮挡了她状似嘲弄的表情。她伸出两根手指,拈在一起, 刚要使力, 忽然, 靖泽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抬起头, 与他目光相接, 却是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她听到有人内功传音, 唤她:云棠。这声音使她浑身一震。云棠不由得屏住呼吸, 侧耳细听周遭的一切响动很快, 她发现,程雪落抱剑躲在附近的一棵树上。他罔顾她的命令,仍像平时一样跟着她,甚至,他旁观靖泽与她稍有接触,就对她直呼其名了。程雪落和云棠青梅竹马,少时一同长大。他叫她云棠是很多年前的事,久远到她都有些记不清了。她回过神来,面对着靖泽,温声软语道:公子靖泽却说:不对。靖泽左手牵着云棠,右手握着一柄利剑,剑鞘上刻着流光派独有的花纹。流光派弟子所持之剑,皆是由一种罕见的玄铁锻造而成,剑身轻薄,寒光凛凛,映着朦胧月色,照亮云棠的眉眼。靖泽环视四周,猛然警觉道:这座花园的守卫呢?云棠垂眸敛眉:我来时不曾见过守卫。靖泽又问:你几时来的?云棠犹疑:大约是巳时。靖泽察觉到事态不妙。今夜流光派大宴宾客,守卫们都集中在地牢和厢房附近。此刻他身处于东南花园,竟然连一丝人声都听不到。这怎么可能呢?靖泽心想,自己不仅是师父的嫡传弟子,更是流光派一众同门的表率,内功心法早已修炼至炉火纯青。他能听见十米之内任何一个活人的吐息想到这里,靖泽呼吸一顿。他反扣云棠的手腕,将她按在假山上,恶狠狠质问道:方才我一进花园,我便觉得你身上透着古怪。你是广坤宫进献的舞姬,已在我们流光派待了一个月,为何还不识得路?独自一人在花园里鬼鬼祟祟!这是其一。其二,我握着你的腕骨,竟摸不到你的脉搏,你到底是什么来头?难不成是广坤宫派来的奸细?夜空中云翳散开,清朗月色撩人。借着这一抹月光,云棠和靖泽对视,她的瞳孔像在逐渐消散,晕染一片,显得十分阴森诡异。这是什么邪术?靖泽想躲已是来不及,想拔剑,手却不受控制。初时,他仗着自己内功深厚,剑法精湛,压根没将这个女人放在眼里。而现在,他的头皮开始发麻,仿佛有无数只虱蝇爬进了他的头发里。他蓦地生出一种错觉,觉得有一群虱蝇在他头顶上产卵,幼虫破开了他的脑壳,成群结队地敲骨吸髓,又有无数只虫子紧紧粘绕他的发丝,使他中毒至深。他的眸色变淡,脸色变白,满身内力被抽光,呼吸都成了一件费力的事。而云棠这个歪魔邪道的妖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笑问:谭百清死到哪里去了?靖泽不想说实话,但他无法自控地回答:去了地牢。云棠微微点了一下头,像是对他的回答感到满意。随即,她又问:卫凌风被你们关在哪里?靖泽胸腔一阵巨痛。这种痛楚来得狂猛而热烈,他难以承受,头脑越发空白,只能如实作答:关关在密室。云棠仍然穿着舞姬的衣裳。她不急不缓地理了理袖口,好整以暇道:你们流光派共有七十二间密室,我问你,他被关在哪一间房子里?靖泽唇边隐有鲜血渗出。他惊觉自己的左手食指可以活动,于是,他将指甲掐进皮肉,力度之大,几乎见骨。残存的意识告诉他,他中了妖女的摄魂术。哪怕他今夜死在这里,死在这来路不明的妖女手上,江湖同道们谈起他的大名,也会为他感叹一声:可惜了。但是,倘若他泄露了流光派的机密,泄露了卫凌风的所在之地,引来一帮魔教恶徒为非作歹,那他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短暂思绪中,他指尖更用了几分力,左手疼得麻木,疼得他打了个寒颤,趁此机会,他拼尽全力往前冲,一头撞在了假山上。他的额头即将碰到山石的那一瞬,云棠拽住他的衣衫往后一扯,只听哗啦一声,他的罩袍被撕成了两块。云棠发现他要寻死,忍不住奚落道: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让你死得痛快。他果然无法再挣扎,像一只被野猫逮住的老鼠,战战栗栗道:三十七号房,卫凌风在三十七号房。*三十七号密室内,卫凌风戴着脚链和手铐,静坐在一方软榻之上。卫凌风盘着腿,弓着背,目光朝下,这一副模样极其恭顺谦卑,也让谭百清对他刮目相看。想当年,谭百清亲手抓住了澹台彻,澹台彻嘴里喊的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而今,卫凌风却说:你们需要我做什么,才能饶我一条命?☆、生杀予夺密室四周没有窗户, 仅靠一盏油灯照明。灯光渺渺, 飘落在地。谭百清站在一片虚影中,双手背后,不无感慨道:你是那个老匹夫的儿子, 怎的没有他宁折不弯的气度?宁折不弯?卫凌风轻轻抬手, 衣袖搭住了膝盖。他坐直身体, 迎上谭百清的目光:谭掌门谬赞。我是天生贱命。谭百清听到贱命二字,脸上笑容微露:想来是这间密室足够幽静雅致, 令你得以躬身自省。你若是能早些醒悟, 我又何必大费周章, 将你捉回流光派?他弹指一敲, 敲在玄铁制成的栏杆上:当年之事,我略有耳闻。我听说啊,你曾被人送进药王谷,谷主拿你试药,喂了上百种毒物。你怎的还能白捡一条命,苟活至今?卫凌风偏过头, 看向密室的一道暗门。须臾后, 他回话道:只怪老天爷不长眼, 没收走我这个余孽。谭百清浅笑一声, 缓慢踱步, 复又站定:药王谷的谷主手段了得, 你能从他那儿逃命, 躲过江湖八大派的搜捕, 还练得一身好武艺谭百清尚未说完,卫凌风自贬道:不敢当。在谭掌门面前,我不过是有些雕虫小技,班门弄斧罢了。卫凌风被封了奇经八脉,腿脚不便,双手发软。饶是如此,他也催动内力,两指按上玄铁栏杆,于是一根栏杆弯曲了片刻。他恭恭敬敬地问道:这是扶华教密不外传的无量神功,不知可否向谭掌门讨教一二?谭百清收剑入怀,朗声大笑:你倒是个厉害角色。卫凌风摇头:无名之辈,不足挂齿。谭百清好像真的把卫凌风当做了一个无名之辈。他上前一步,悠然侧身,面朝着一盏油灯,不拿正眼看卫凌风。那一盏油灯的灯芯快要倒了。谭百清伸出左手,直接用手指将一枚灯芯挑起来:你是个少年人,自古少年多轻狂,我还以为你要如何嘴硬。不成想,三言两语之间,你便和我兜了底。只可怜你那一派天真的小师弟话音未落,锁链发出一阵砰然重响,卫凌风戴着镣铐,迎面撞上玄铁栏杆:你对他做了什么?火光灼热,跳跃燃动,仍然烧不到谭百清的手指。谭百清仿佛不是在玩火,而是在戏水,始终作壁上观,从容自若。反观卫凌风呢?却是气息紊乱,杀意骤起:你对他做了什么?卫凌风一连两次发问,忽地就没了刚才那伏低做小的恭顺姿态。谭百清颇感惋惜,叹了口气:你啊,到底还是少年人的心性,遇事沉不住气。就算我杀了你的小师弟,你有本事报仇吗?他端起一盏油灯,走向卫凌风。他半蹲下来,灯火照亮卫凌风的脸。好像颇有什么趣味似的,他再一次重复道:就算我杀了你的小师弟,你有本事报仇吗?我把他剥皮抽筋,千刀万剐,悬于菜市街口,你又能奈我何?他没听到卫凌风的回音。他只感到一阵罡风直劈面门而来,势头刚劲而急迫,却是强弩之末。谭百清挥袖横立一把剑,剑锋甚至没出鞘,分毫不差地挡住了攻势,轻松化解卫凌风的杀招。他左手提灯,右手仗剑,灯盏内火苗伫立,纹丝未动。而卫凌风衣袖染尘,显得狼狈。他死死抓住谭百清的衣角,引得谭百清微微低头谭百清看见,一滴一滴的血水顺着卫凌风的下巴滑落,落到了自己的衣袍上。卫凌风戴着镣铐,又被封闭了经脉,方才强行催动内力,当然很伤身了。倘若他一再动武,怕是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谭百清转口道:我初时见你,还以为你性子沉稳,不会轻易动怒,不曾想你也是个急躁冒进的。我还没杀你小师弟,你便急着送命,要同他阴阳两隔了。谈话间,血水染红一方衣角。谭百清挪开一步,又抬起脚,踩住了卫凌风的手背。他逐渐使力,到了最后,几乎是站在卫凌风的手上。卫凌风不抬头,也不呼痛,只说:我自幼学习《无量神功》、《辟寒剑谱》、《天霄金刚诀》、《昭武十八式》,谭掌门若是想了解这些独门秘笈,我可以将心法拱手相送。在此之前,还请谭掌门网开一面,放过我师弟。他不过是个草莽匹夫,年轻不懂事,不值得谭掌门谭百清重新把灯座搁在了桌上。他一身华贵衣袍,闭目合掌,更具庄严法相:卫凌风,你出身魔教,又是一介阶下囚,竟妄图与我做买卖?我知道你武功高深,通晓魔教的功夫,是块练武的好料子。可是,你也不想想,我谭某人怎么瞧得上区区魔教的阴毒功夫?无量神功能在江湖上浪得虚名,想来是云棠那妖女敢于滥杀无辜的缘故吧。他身体前倾,鞋尖一点,只听一声闷响,卫凌风的左手指骨断裂。奇痛钻心,已然彻骨,卫凌风却像是受惯了这种折辱,没有做出谭百清所期待的反应。谭百清再次惋惜道:段无痕那小子会被你蒙蔽,实在是因为他学得不到家,看不出你的内力深浅,也听不懂你的脉息强弱。你掩藏自己的武功,你以为普通人看不出来,我和段永玄也看不出来吗?卫凌风喃喃自语:段永玄?段家家主,段永玄啊,谭百清松开脚,鞋尖轻轻蹭地,擦拭沾染的血迹,我说你啊,身为魔教教主的儿子,应当是个聪明伶俐的。怎么还要我提醒你,你才能想到段永玄呢?谭百清这番话说得十分温柔。就好像,他是长辈,卫凌风是晚辈。他作为长辈,正在耐心地教导晚辈,教导晚辈看清江湖险恶,看清尔虞我诈。谭百清继续回忆道:想当年啊,武林世家的一帮高手潜伏在魔教老巢,将你捉住了,你爹可不是个善茬,抢不回你,就抢了段永玄的一个儿子。段永玄原本和你爹商量好了,用你换回程雪落,谁知道呢?段永玄突然反悔,把你送进了药王谷。想来是因为段永玄光明磊落,深晓江湖大义,宁愿放弃一个儿子,也要震慑妖魔歹徒。卫凌风缓慢抽回左手,按住穴道止血,同时恭维道:谭掌门消息灵通,无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