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者:七哥有酒窝      更新:2023-06-21 17:04      字数:4746
  不会。没有感情的回答让何似的愤怒彻底爆发。何似拖着无力的身体站起来,一步一步,以极慢的速度靠近吕廷昕,吕廷昕,小叶子什么坏事都没做,你害得她从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变成人人唾弃的罪人,我什么坏事都没做,你害得我失去温暖,失去感情,失去所有可以支撑的东西!何似的语速很慢,每说一个字身体的痛就会加剧,心口从没有愈合的伤一点一点被撕裂。恨在发酵,和她的痛苦一起被丢进名为愤怒的大火里焚烧。何似绕到吕廷昕身后,将攥在手里的刀贴在她的脖子上。从何似站起来,吕廷昕就看到了她手里的刀,可她只是看着,平静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现在刀架在吕廷昕的脖子上,她依然无动于衷,好像生死在她这里只是两个字,无论接下来会走到哪一步,她都会欣然接受。何似弯下腰,手捏在吕廷昕肩头,比地狱厉鬼还阴冷的声音近在咫尺。名利就那么重要?啊?重要到你连做人最起码得良心和感情都可以欺骗?可你不都在把我赶回叔叔家以后,踩着她的肩膀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吗?为什么你不安安心心地在那条路上继续往上爬?为什么你要再次出现,还是我喜欢她喜欢得什么都可以不要的时候?手术刀冰凉的触感就在颈侧,只要何似稍稍一动,吕廷昕的性命就会葬送在她手上。害怕吗?吕廷昕感觉不到,只有一幕幕往事在她心口凌迟。伴随着能将人逼疯的疼痛。吕廷昕,你究竟知不知道为了和她在一起,我背负了什么?何似的声音非常压抑,像是痛苦到至极时想和谁同归于尽的绝望。吕廷昕听出了异常,本能反问,你背负什么?她忘了,何似听不见。何似将手术刀放平,紧贴着吕廷昕的脖子,喉间阴冷的声音和她朝气阳光的外形大相径庭。本来我是想看看枪口对准你的额头时,你会不会害怕,可惜军医不配枪,那我就勉为其难让你尝尝手术刀的滋味好了。何似露出灿烂笑容,眼底黑暗肆虐,老实说,杀人我见得多,真正做还是头一次,感觉挺刺激。你不是医生吗,教教我从哪里划下去最爽呗?要感官上的爽。看着血一点一点流出来偏偏就是死不了,这才最适合你。吕廷昕不语,或者说,即使她开口,何似也听不见。死寂的房间里,除了何似时而兴奋,时而阴郁的声音别无其他。吕廷昕坐着,疼到麻木的心静如止水。砰!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走廊里燥热的风涌了进来,温度高得吓人,何似却在阵阵燥热里打了个寒颤。手控制不住,锋利的刀刃随着何似的颤抖在吕廷昕脖子里游走。阿似!把刀放下!裴俊大喊,因为太过震惊,他忘记何似已经听不见声音这个事实。何似却在恍惚之中猛然清醒,触电似的扔开手术刀。水泥地面上,泛着冷光的刀刃上有血迹残留。裴俊大步走过来,挡在何似身前,密不透风。前方,吕廷昕刚好转身,脖子上的血沾满了那一处衣领。你不会告发何似!疑问句被裴俊说成了祈使句。吕廷昕寡淡的眼神动了动,一开口,声音依然生硬得分辨不出情绪起伏,不会。紧绷的弦松开,下一秒再次被拉紧。吕廷昕冷淡的目光从裴俊肩头扫过,察觉不到任何紧张,不过,她的伤口再不重新处理恐怕会留下一身疤痕。裴俊立刻回头,这才注意到何似一直在抖,像是疼的,又像是吓的。裴俊转身,压低身体和何似没有焦距的眼睛对视,阿似?何似没有反应,惨白的脸和嘴角扎眼的红形成鲜明对比。裴俊看着,胸口涨疼得快要炸裂。这么咬自己不疼吗?阿似,张嘴!裴俊使劲儿捏着何似的下巴,迫使她放开被虐待的嘴唇。没了东西能咬,何似的精神瞬间崩溃,抓着裴俊的衣服放声大哭,师傅,她把小叶子害得那么惨,把我害得那么惨,她明明那么坏,为什么我还是不敢杀她?!就因为她穿军装?就因为她治病救人?我没那么伟大的,你让我再试一次,就一次,我一定可以做到......何似!裴俊大吼,声音大得燥热空气不敢随意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流动。何似隐约听见裴俊在叫她,愣了下,用仍然在恨里打滚的目光看过去。所有疯狂的激动在看到裴俊眼里的苛责时被打回原形。对不起。道歉委屈至极。裴俊心疼地摸摸何似低垂的脑袋,不知道怎么安慰。何似说的一点都没错,就是因为吕廷昕身份特殊,她才下不了狠心。她的爷爷,她的父母,她曾经的爱人,包括她自己对这个职业都心怀敬畏,如果不是这样,她和叶以疏也不会因为一枚领花结缘,更不会有这往后的种种酸甜苦辣。何似的善良,天生就有,生在骨子里,生在灵魂里。叩叩!敲门声适时响起,和吕廷昕一起帮何似治伤的那名年轻军医走了进来,师傅,来接他们的人已经到了,催着出发。吕廷昕几不可察地点点头,声音听不出来一丝异常,再给她打一针镇定剂,路上时间长,她忍不了疼。年轻军医看了眼何似,诧异,她的伤口怎么又裂了?!吕廷昕往水池边走,马上给她打针,我重新处理。年轻军医忙不迭失地跑过去准备。何似已经平静下来,裴俊一推,她就跟着裴俊手上的力道走到了手术台前乖巧地趴下。视线在地面的手术刀上停驻,声音飘着飘着飘进了吕廷昕耳朵里。吕廷昕,你该兴庆自己当初为了达到目的辅修了药理,也该兴庆她不厌其烦的教你,把你教成了一个真正的医生,更应该庆幸她让军人和医生这两个职业在我脑子里扎了根。这些年,从你手里诞生的药品专利、第一例成功案例我都记着,如果没有这些,如果你没有救下战场上那些为了和平不顾性命的英雄,如果你没有一次又一次改变那些因为生病造成的操蛋分别,刚才那一刀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划下去。何似接近自言自语的平淡陈述让吕廷昕失去方寸。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吕廷昕死水一样的眸子生出了普通人才会有的复杂感情。感激,后悔,还有喜欢。过去的她,亲手毁了一份可以媲美所有荣耀的喜欢。现在,她只能尽力偿还。吕廷昕再次提笔。用了两页纸。盖上笔帽,吕廷昕将第一页纸拿给何似看。【伤害她我很抱歉,伤害你我也很抱歉,为此我付出的代价是永远不结婚生子,不退二线享受风光厚待,后半生,我会拼尽全力活着,用活着的每一天替我做过的那些事忏悔。】哈哈哈!何似笑出了眼泪,好啊,我祝你每天都活在愧疚里受尽煎熬!吕廷昕收回纸攥着手里,习惯冷淡的眼睛里隐隐浮出笑意。欠下的,她终于可以开始偿还。针头刺进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何似的意识随着镇定剂的推入慢慢模糊,委屈和不甘责趁机放任,吕廷昕,你为什么不是个普通人?隔着一身军装,隔着一身白大褂,她怎么心安理得找她报仇?吕廷昕回答不了,只是在何似马上要跌入黑暗时,把下一页纸亮给她看,同时念给她听。何似听不到,可她从那张纸上看到了光,万里晴空下最亮的阳光。第30章来接的人催得紧,吕廷昕帮何似简单处理后就把她交给了裴俊。车外, 吕廷昕在和裴俊交代注意事项。很多, 裴俊一一记下。结束以后, 一直不知道什么是拐弯抹角的吕廷昕难得吞吐, 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我们不能带私人电话。裴俊诧异于吕廷昕的态度, 不过只是一瞬间便恢复正常,我的手机在带欣姐走的时候丢了, 阿似的可以吗?吕廷昕平静的眼底惊讶翻腾,你说的这个欣姐左手腕上是不是有个牙印?你怎么知道?!裴俊难以置信, 失态地抓住吕廷昕的胳膊, 你认识欣姐?不可能啊!欣姐十几年没回国,而你出国的机会屈指可数, 即使出来也有任务在身,怎么可能有机会认识欣姐?!吕廷昕低下头,手腕一转, 挣脱了裴俊的束缚。不认识。语气闪躲。裴俊忽略吕廷昕的异样,追问,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欣姐手腕上有牙印?!这个细节裴俊自己都是前不久才知道的!吕廷昕动荡的目光平息, 说话声音淡淡的,听人提起过。谁?不记得。吕廷昕的回答明显是推托之词, 语气里的不耐若隐若现。裴俊察觉得到,不得不就此放弃,转而继续刚才的问题,给你阿似的手机可以吗?吕廷昕迟疑片刻, ......可以。稍等。裴俊回去车上找手机。再回来时,吕廷昕背对他站在远处,腰背不似往常挺直,远远看起来有股子说不清楚的孤单。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身上的人情味道才能在不经意间被人发现。裴俊走过去,刻意加重脚步让吕廷昕听见。现在不适合打扰,更不适合不打扰,那不如就在暴露之前,让吕廷昕自己将那些不想为人知晓的情绪藏起来。两人距离不到五米时,吕廷昕转过来,神色平淡,谢谢。不客气。裴俊将手机递过去,随后走远。吕廷昕拿着手机看了很久。在屏幕第五次黑下去又被点亮时,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却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的号码。号码拨出去了,没有提示空号。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中,吕廷昕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看着前方的路,已经忘记哭笑是什么滋味的她一次同享这两种心情。哭的是酸涩地嫉妒,笑的是无奈地后悔。何似的手机里,叶以疏的号码还在,存的名字还是她习惯叫的那三个字小叶子,不同的是,备注栏多了一句提醒这是你要用一辈子忘记的女人。既然是要用一辈子忘记的女人,何必还要把她的号码留着?下定决心分手的叶以疏呢?一直用着和何似只差一位的手机号码又是为了折磨谁?吕廷昕攥着手机,心口酸疼,那些早就该被遗忘的心情在胸腔横冲直撞,撞得四分五裂之后化为乌有。她曾经不是也把与你有关的事记得清楚?后来忘被得一干二净,与人无尤,于己有悔,所以......嫉妒就算了吧,把她在意得人安全送出去才是当务之急。吕廷昕这样说服自己。喂。电话接通,叶以疏像是久病缠身一样虚浮的声音传了过来,阿似,是你吗?吕廷昕将手机放在耳边,努力压下心底的起伏,是我。空气凝滞,死寂里单薄的呼吸声快速远离听筒。吕廷昕急忙叫住叶以疏,等一下!听筒里一片静默。吕廷昕知道叶以疏还在,咬着牙,快刀转乱麻,何似没事,一会儿会有人带她出境去医院,你帮忙联系一下那边的医生,我的关系在那里走不通。叶以疏一口答应,好!我马上联系!说着,叶以疏就要挂电话。吕廷昕想听这个声音想得发疯,可她更怕说多错多,招来的恨多,再多不舍也只能用一句不敢掺杂感情的提醒结束,做事不要冲动,医院人多口杂,被人发现你和何似还有牵扯会很麻烦。不知道叶以疏有没有听见,吕廷昕的话刚说完听筒里就传来了嘟嘟嘟的提示音。吕廷昕关上手机,紧攥在手里,风雨飘摇的双眼望着一处天空发愣。她脑子里想的东西很多,想抓住某一样时又马上变成虚幻的梦境,一碰即逝。吕医生,再不出发时间要赶不上了。司机催促。吕廷昕快速收敛情绪,短短数十步走回来,脸上的表情已经与往常无异,情况稳定之后马上回来,不要让人发现。司机,明白!走了!小心。车子驶离,吕廷昕站在原地望着尘土滚滚的方向一动不动。一直到夜幕压下来,他们即将出发执行任务,吕廷昕才在同伴的提醒下进了屋。这一去危险重重,吕廷昕不求安然无恙,只希望对得起医生和军人这两个身份。这是吕廷昕拿很多东西换来的,为此,她不止一次犯下了无法挽救的错误,活该得不到原谅。不过,老天其实是有在给她制造机会弥补过错的吧?吕廷昕侥幸地想。如果不是,本该留守国内的她怎么会被临时派来这里,怎么会在出发前鬼使神差地看到何似过检查站时发的微博,怎么会私自离队跑出来找她,怎么会碰到那个小孩,怎么会看到他挂在胸前的记者证。如果这些前提都不成立,她又怎么会在危急关头救何似一命。这可是叶以疏愿意为之受尽委屈的女人。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何似活得太真实,太壮烈,她不该死在这里,不该被尸体掩埋,在意她的了也不该为此伤心难过。何似,我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了,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就此打住,还是找到真相重新开始?距离离开战地已经过去一月,何似的情况不时反复,医生担心出问题一直留她在医院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