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作者:七哥有酒窝      更新:2023-06-21 17:08      字数:4721
  叶以疏悄声走过去,对蹲在一旁挤眉弄眼的何七七笑了笑,指着何似无声地说:能不能把她让给我一会儿?何七七半捂着眼睛疯狂点头,整个一副小人得志的坏蛋模样。叶以疏缓步上前,手里捏着一根狗尾巴草。毛茸茸的穗子碰到何似脖子时,何似没好气地动了动肩膀,何七七,你不想活了?!何七七立刻答话,想活,还想长命百岁!那就滚去一边呆着,烦!......没人应声。话到嘴边的何七七被叶以疏制止了。不久之后,叶以疏温热的胸膛贴上了何似后背,还有她停在耳边笑意盈盈地诉说。大树啊大树,你既有春风雨露,又有艳阳皎月,还有广阔土地和万千养分,而我,只有阿似。请你把她还给我啊。第86章请你把她还给我啊。叶以疏玩笑似的话让本就恼火的何似更加郁闷,烦躁地拧着身体推搡身后的人。叶以疏则是打定主意要哄自家打翻醋坛子的小姑娘, 何似越是推得厉害, 她越是抱得紧, 到最后, 何七七肉呼呼的两只手死死按着眼睛, 都没眼看两人羞羞的姿势。何似又气又恼,白净的脸逐渐涨红。没办法, 只得妥协。你快放开,这里是墓地, 严肃点。何似别扭地说。叶以疏不放, 言语之间竟有点耍无赖的成分,除非你不生气。何似冷笑, 你还知道我生气?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生气。嗯......叶以疏故意拖长音,抑扬顿挫的调调勾得何似心肝乱颤。不说就滚!何似这回真火了。叶以疏哑然失笑, 你生起气来怎么谁都骂?何似理直气壮,骂你是给你面子, 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要真他妈逗火我了, 我连白眼都懒得赏他。好好好,我的错, 对不起。叶以疏毫无诚意地道歉。原因呢?何似皮笑肉不笑,依然纠结叶以疏不肯明说的态度。叶以疏放开何似,转了个圈靠在树干上,阿似, 我们之间没什么。我信!何似不假思索。叶以疏笑了下,转过头,清明的眼睛在看到跪坐在墓碑前一动不动的吕廷昕时沉了下来,吕廷昕不是坏人,即使她曾经想当坏人,也在遇到我哥之后放弃了。但她做过的那些错事没办法弥补。嗯。叶以疏不予置否,我明白,也知道她那么做的原因。何似嗤笑,坏就是坏,哪来的原因。阿似,你不懂。我干嘛要懂?嫌她做的事儿不够糟心?叶以疏摇摇头,欲言又止的表情像有说不完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沉默了一会儿,叶以疏重新开口,话题被扯得很远。吕廷昕是山里出来的,那里几十年可能都出不了一个大学生,而吕廷昕出来了,还进了名校,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她的母亲,一个悲剧但对她尽心尽力的女人。何似蹙眉,直觉叶以疏接下来的话不会太轻松。果然,短暂停顿之后,叶以疏说出了一个何似曾经见过,却无力改变的现状。吕廷昕的母亲原本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样貌,学识都不差,考上研究生的那年暑假,她和几个同学一起去山里支教,那一去就再也没能走出来。被人拐了?何似几乎肯定。叶以疏没回答,而是走到何七七身边,拍拍她的脑袋说:我和你的何似有话说,你能不能去前面等她?何七七扭头看了眼前面的小房子,不情愿地薅起一把草走开。确定何七七听不见她们说话,叶以疏才肯定了何似的猜测,是。吕廷昕的母亲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屈服于现状她做不到,只能不断逃跑,再不断被抓回去,经历了很多非人的折磨。有了吕廷昕之后她想要逃离的愿望更加迫切,相对的,被抓回去以后受到的惩罚也就更严重。吕廷昕高一那年,她母亲意识到山里的教育现状根本满足不了自己女儿,她自己能力有限,也只能教她到这一步,为了让女儿不步自己的后尘,她再次带着吕廷昕逃跑。没跑出去?何似下意识问。问完自己先否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太明显。差一点。被追上的时候她们已经能看到公路了,不过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十几年的煎熬几乎磨平了吕廷昕母亲的希望,那一次,她只是想替女儿找条出路,谁知道,希望明明已经近在咫尺最后却突然破灭。受不了那种落差,她当着吕廷昕的面从山崖上跳了下去。那之后,吕廷昕接替了她母亲的角色。日复一日的暴力生活逼她走出了那里,同样的,想摆脱那种生活的执念也被迫根深蒂固。所以,你觉得吕廷昕以前做的那些缺德事都情有可原喽?何似冷嘲热情。叶以疏摇头,不能原谅,至少在她故意拿走我留下的纸条,导致你受伤,之后还被迫回到叔叔家这件事上,我绝对不会原谅。那其他事呢?其他?叶以疏转过来,沉静目光里清风徐徐,没有其他。阿似,我说过,她只做过这一件错事,这不是在替她开脱。是吗?何似撇开目光,敷衍道,那你就当我的耳朵是真聋,眼睛也差不多快瞎了。她亲眼见过吕廷昕和戚昂在一起,也亲耳听到她在吵架时承认欺骗叶以疏,甚至为了北上的名额对她落井下石,如果那些都是假的,那她可能真是又聋又瞎,白活了那么多年。不许胡说!叶以疏难得加重语气。何似没吭声,无所谓地耸耸肩,两腿一弯,坐在了路沿。叶以疏上前,站在何似身后,手掌轻揉着她头顶的发丝,阿似,赴边疆的那次慰问,吕廷昕用了心,也把它当成了自己人生的重要转折点,可是为了把哥哥带出雪山,吕廷昕放弃了所有努力,甚至因为主持人不出现差点搞砸演出被记过。何似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吕廷昕的野心太大,她绝对不会那么做?不管你信不信,她确实这么做了。叶以疏低着头,声音模糊,慰问结束,我们准备离开那天吕廷昕醒了,但身体还没恢复,不能跟我们一起回。哥哥陪着她来送我们,上车之前,哥哥送了我和吕廷昕一人一枚子弹,那是他的人生也曾经辉煌灿烂的证明。哥哥把它们送给了我和吕廷昕。当着吕廷昕的面儿,哥哥说以疏,哥突然想好好生活了,不是单纯为了守着祖国的疆土而活,哥想为自己活一次。叶以疏收回手,坐在何似身边,挺直的脊背和席地而坐的随性格格不入,阿似,哥哥说他喜欢吕廷昕。喜欢......何似想不明白,就是因为吕廷昕救了他?不全是。阿似,你经历过生死一线,应该能明白在那种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天太阳的情况下,如果有人不放弃你,寸步不离地守着你,鼓励你,甚至为了带你走出困境不顾自身安危是多难能可贵的一件事,尤其是当死亡来得缓慢却必定会来。等待死亡往往才最折磨人心。何似弯下腰,双臂环着膝盖,下巴轻轻搭在上面,你是想跟我说患难见真情么?我怎么觉得那只是一时感动,未必是真感情。患难感情肯定有,但不止是这样。在失联的那几十个小时里,他们之间有过很多外人永远也不会知道的秘密。吕廷昕说那是哥哥留给她最珍贵的礼物,她不想说给任何人听,只想把它们藏起来,藏到下辈子再次遇见讲给哥哥听,让他第一眼就喜欢上她。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要招惹你,陷害你?为什么会在多年以后和戚昂定下婚约?何似执拗地反问。叶以疏看着前方的路,眼神放空,这个说起来话长,但有一点,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我的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既然这么你这么笃定就告诉我一个理由,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叶以疏转过头,看向远处。原本跪坐在墓碑前的吕廷昕此刻正靠在墓碑旁,笑得简单热烈。关于我的谣言是戚昂散播的,吕廷昕和我一样,是那件事的受害者。什么?!何似震惊,怎么会是他?他和你们根本没有牵扯啊!他有。叶以疏敛起眸子,身上的戾气清晰可辨,他喜欢吕廷昕,从小就喜欢。喜欢就去追啊!为什么要往你身上泼脏水?!因为他知道自己比不上我哥,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挽回不了心从来就不在他身上的吕廷昕。吕廷昕和哥哥在一起以后,我们全家人都很开心,哥哥的身体有残疾,又打算在那种地方待一辈子,没有哪个有大好前途的女人会心甘情愿放弃舒适的生活跟他去那里生活,所以,我们想方设法替哥哥对她好。何似脑子里闪过什么,疑惑脱口而出,你手把手把她从及格线教成优等生只是因为感激她喜欢你哥?!药理!阿姨是药理学的专家,她给吕廷昕开后门也是因为这个?!是。叶以疏眼底浮起内疚,我们对她太好了,她也太努力了,以至于走得太快,在戚昂想成为她期待的那种人之前,她自己先具备了那样的机会。一边是戚昂永远比不过的男人,一边是他再也追不上的女人,戚昂清楚知道自己想得到吕廷昕的喜欢绝无可能,但谁能甘心?同样都是山里走出来的人,凭什么他优秀的时候吕廷昕看不上他,他拼死拼活努力的时候,吕廷昕却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捷径?阿似,人变坏只需要一个瞬间。何似以为愤怒浑身发抖,有病!叶以疏比她坦然得多,这些事,我们是在很多年以后才知道的。时隔多年,叶以疏突然回忆,还是觉得自己看不懂人心,戚昂和吕廷昕的家境比电视里演得那些山村孩子更让人无法想象,要在匮乏的教育资源下走出那个地方,他们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在长时间的共同成长,惺惺相惜下产生异样感情很正常,尤其,军医大还是个人才济济的地方,戚昂即使表现得再自信,也还是会在某些时候产生与眼前那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所以,即使没有那层喜欢,吕廷昕的存在在那种时候依然对他很重要。毕竟,跟那些人比起来,他们最亲,他不能失去。不能失去是他的事?凭什么赖在你身上?!凭吕廷昕绝对不会喜欢他,凭他不甘心就此放弃,凭我对吕廷昕太好,他的谣言一说出来就会有人相信,还凭他因为喜欢不舍得伤害吕廷昕,只能把所有矛头都指到我身上。这个人渣!何似愤怒。好!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吕廷昕害我受伤这件事也永远改变不了!何似退而求其次,打从心底里不愿意原谅吕廷昕。叶以疏没有反驳,而是顺着何似地话继续说:吕廷昕扔掉我留的纸条仅仅是想让我食言,让你生气,她一整晚都跟我待在一起,拖延我回家的时间,根本没有机会把饭卡拿出去给凶手。阿似,戚昂才是拿走我的饭卡,害你陷入危险的罪魁祸首。何似打死也不相信,你们之间又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她为什么要拖住你......她在打你的主意!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何似对吕廷昕的态度再次激烈,你看!吕廷昕自始至终就是个坏人!所以,我一再重复,在这件事上,我绝对不会原谅她。就算你的意外只是她的无心之失,也确实是她间接导致,况且,她那时的心思太不干净了。叶以疏说。何似忽然委屈,觉得自己受伤,被迫回家没有一点意义,那你刚才为什么还对她那么好?......因为哥哥死后,只有我们相依为命。......阿似,你坐起来让我靠一下。叶以疏低沉的声音让她看起来格外疲惫。何似立刻坐直身体,拍拍肩膀说:来吧!叶以疏笑着靠过去。风吹动发丝,打在何似脸上,痒痒的,很香。同性恋的谣言,我爸妈一直不信,却也没有明确帮我和吕廷昕说过话,我能理解他们心情,一个是女儿,一个是认定的儿媳妇,突然被人传出来那种荒唐的谣言谁都无法接受,我不怪他们沉默。过去那些年,我一直不和他们联系的根本原因在于,在我的名声无法挽救之后,他们求吕廷昕顶上我的位置分去了最好的地方。所谓能保一个是一个其实很伤人,毫不犹豫地把我送去支边更伤人。小叶子......何似心疼,我以为他们是想保护你,让你远离是非才把你送去支边的。的确,不过,在此之前他们优先选择了儿子的幸福。他们,他们可能是心疼你哥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太辛苦。何似毫无底气地假设。叶以疏却没有反驳,是,我能明白。那你为什么还怪他们?与其说怪他们,不如说是怪我自己。叶以疏动了动脑袋,在何似肩头靠得更加踏实,哥是最先知道吕廷昕顶替我北上这个消息的,他怕我一连受到两次打击撑不住才不管不顾地往回跑,然后在途中发生意外,我一直在意的其实是父母本能的做法让我成了害死哥哥的凶手。小叶子!何似抓紧叶以疏的手,试图用言语减轻她心里的罪恶感,不是你,是意外,是吕,不是,是意外,就是意外!嗯,是意外。叶以疏努力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