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作者:七哥有酒窝      更新:2023-06-21 17:08      字数:4793
  一直没说话的叶父见状,赶忙扶着叶母坐下安抚道,别激动,先听孩子解释,阿似这孩子是什么心性,我们比谁都清楚,你要给她解释的机会啊。叶母一手捂着胸口,呼吸困难,一口指向何似,说,你说!何似眼睛发红,白净的脸没有一点血色。阿似,说。叶以疏坐在叶母旁边,紧张得嘴唇发青,说你以前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只是舍不得七七。何似张开嘴,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我,我不舍得她离开我。那你就忍心看我们在失去女儿后,对自己有个外孙女的事实一无所知?!还有,还有......还有什么?!何似不敢说,说了,她没办法和叶以疏交代。等不到答案,叶母指着门口,不容置疑地大喊,你滚!马上滚!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何似本能拉紧何七七塞进自己手心里的小手。叶母看到,怒气更盛,咬着牙挤出了两个字,你敢!何似受惊似地放开了何七七。何七七哭着去拉何似,每一次都无功而返,何似一直后退,通红的眼睛不敢和何七七对视。叶母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怒气低吼,你马上滚出我家!何似不知所措地看向叶以疏,后者焦急地站起来往她这边走,叶母在身后大喊,你要是敢和她一起走就不要再叫我妈!叶以疏的步子没有丝毫犹豫,快步走到何似面前,和她并肩而立。何似很少从叶以疏脸上看到如此坚定的表情,心跳一窒,惊叫,小叶子!叶以疏闭着眼睛,慢慢点了下头,别怕,有我。话落,叶以疏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牵起了何似的手,爸,妈,我爱她,很爱。叶母睁大眼睛,眼里恐惧,恶心,失望,怨恨,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把把刀,把叶以疏和何似伤得体无完肤。叶以疏握紧何似的手,努力无视来自父母无声地控诉,六年前,我以分手为由让她伤心难过,一个人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过着无依无靠,担惊受怕的日子。妈,我很怕,很怕她再也回不来。我不能忍受后半生一个人,靠与她有关的记忆活着,所以,我找到了姐姐。姐姐把阿似带在自己身边,保护她,把七七交给她,让她有回归正常人生活的机会。是我,您怨的,恨的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和阿似没有一点关系。她就是个在我这里伤了心,却还在拼命活得耀眼的小孩子,请您不要责怪她。叶以疏自责却坚定的一番话让何似的眼泪掉了下来,无声的,又好像每一滴落下都重如惊雷。小叶子,你干嘛要在这种时候说?何似控制不住哽咽。以前的事,说她们谁错都不公平,可说没错,她们也确实因为不成熟,或是私心的做法推动了结果的发展。到如今,她们真的要接受审判了。叶以疏握着何似的手垂下来,脸上还是何似记忆里最温软的笑,瞒不住了。她刚才捡起来的何七七的手机,只要再往下翻几页就是她们睡在一起的照片。粗看没有异常,她们同床共枕不是第一天,叶父和叶母也都知道,可这是她们在1301的同床共枕。穿着睡衣,小小的何似背对叶以疏,被她紧抱在怀里,那绝对不是普通小姐妹该有的拥抱。等叶父和叶母从何七七身份的愤怒里反应过来,发现她们的关系,迎接她们的肯定是比现在重数倍的责难。叶以疏一直都知道她和何似的关系不可能永远安全,她也一直在考虑什么才是最合适的坦白时机和方式,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岌岌可危的这一步。既然瞒不住,不如,说了吧。她们之间,不管最初是谁先动的心,到如今相爱,她作为年长的一方就有理由承担这个事实带来的全部后果。叶以疏转过来,稍稍往旁边侧了一步挡住何似,不让她承受父母怨愤的眼神,妈,我们是怎么开始的您不用追究,您只需要知道,我年长,还是那个救过她的姐姐,我说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相信,我说试试,说喜欢,说在一起,她都会答应,那些答应是她出于对我信任的本能。在这段感情里里,如果她有错,也只错在我对她太好,让她找不到拒绝我的理由。不是的,不是这样!何似抓着叶以疏的衣服语无伦次,阿姨,是我逼她的,不是她说的这样!叶以疏回头,温婉的笑比平常更窝心,阿似,我对你好不好?何似哭得只剩本能,好。那我说的话,你要不要听?要。叶以疏弯下腰,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吻那双总藏着笑,如今哭得红肿的眼睛,那这次还是我说了算,嗯?小叶子......何似无助地低下头,又马上抬起来,滚落的眼泪砸在叶以疏心头。听话,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叶以疏柔软的声音似一剂良药,让何似仓皇无措的心找到了落脚点。点点头,何似慢慢开口,好。叶以疏和何似旁若无人的动作让叶母心灰意冷。叶母无力的靠在沙发上,苍老的目光聚焦不到一处,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啊?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要生下你们三个!大儿子死不瞑目,二女儿为了理想十几年不回家,小女儿,呵,小女儿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叶母凄凉的笑让人无法直视,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的亲姐姐推出去当靶子?叶以疏!我们才是你的亲人!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这么对我们?!叶以疏心痛得无法呼吸,眼前这两个人的确是她到死都无法割舍的亲人,可何似......妈,她是我的爱人。第96章小叶子,你走慢点, 我喘不上气。何似趴在叶以疏背上, 小声说。叶以疏顿了下, 莞儿, 第一次被人这么骂?难受的?何似抱紧叶以疏的脖子, 脑袋垂在她脸侧,不怕挨骂, 也不怕挨打。叶以疏停下,阿似......我怕。叶以疏说出那句妈, 她是我的爱人后, 叶母抄起茶杯就砸了过来。叶以疏没想躲,那是生养她的父母, 她现在却这么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们,理应受到任何形式的惩罚,但何似不行, 她不接受叶以疏在她面前受一丁点伤。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儿,何似从叶以疏身后跑出来, 挡在了她前面, 那个本该砸在叶以疏肩头的杯子砸在了何似脑门上。血很快流下来,流进眼睛里, 很难受。何似不停眨眼,她眼前的世界一会儿是黑的,一会儿是红的,快速变换的刺目颜色让她的视线不再清晰, 相反的,耳边何七七的哭声和叶以疏的担心被无限放大,大得她不得不摘了助听器才能忍住不尖叫。后来......后来怎么了?小叶子,你刚才是不是和你爸妈吵架了?何似问她。没了助听器的何似听不太清楚叶以疏和他们的争吵,但从两方谁也不肯退让的表情里,何似能体会到叶以疏心疼她的心情。同样的,何似也心疼叶以疏。说话和蚊子嗡嗡似的叶以疏不可以为了她和父母吵架,所以,何似丢下何七七,拉走了叶以疏。家属区门口,叶以疏掰开何似的手,把助听器重新帮她戴上,然后勾着她的后颈,用自己的额头碰碰她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笑着说:破相了,这下怎么办?何似脑子乱作一团,怔愣地拉着叶以疏的手说:小叶子,走不动了,你背我好不好?叶以疏没有丝毫犹豫,一转身就背起来何似。两人盲目的走着,一路走一路停,再抬头时恰好停在那个已经不知道翻新了多少次的公交站牌下。当年,小何似就是从这里离开的。一别,十四年。小叶子,放我下来。何似拍拍叶以疏的肩膀,示意她停下。叶以疏迟疑,站得住?何似勉强笑了下,额头的伤口隐隐作痛,嗯。叶以疏放下何似,后者佝偻着身体,一步一步走去站牌下坐着。何似看着没有终点的马路,平静地问叶以疏,小叶子,你说,我上了那辆车是不是不该再惦记着这里?站在一旁的叶以疏慌了下,很快恢复如常,不惦记这里?那你想惦记哪儿?惦记谁?何似没回答,继续说:惦记了,回来了,是不是也不该掰弯你?......我没人管,自己心里的坎儿过去了,和女人谈恋爱就不是什么大事,你不一样,你还有爸妈,还要工作,身边放个我,随时都要担心被人戳穿丢了这些好东西。小叶子,我在拖累你。何似的声音太飘,太远,拉扯得叶以疏的心也开始起伏动荡。很慌。叶以疏走过去,蹲在何似面前,紧握着她的双手,僵直着身体说:你后悔了?何似转过头,眼神茫然,后,悔......何似的反应让叶以疏的心悬在了半空。如果何似后悔了,她要怎么办?叶以疏喉头发紧,却张不开嘴为自己争取什么。忽然,何似放声大笑,哈哈哈!后悔什么后悔,你看我像是那种人没定力的人?!我吧,就是觉得对不起你爸妈,他们对我多好的,我却一门心思要把他们小女儿勾搭走,这么一想,我忒不是东西了。叶以疏笑不出来。何似的心情好不好全凭一张脸,现在,她笑得比哭还难看。阿似,你后悔什么都不能后悔跟我在一起。叶以疏看着何似的眼睛,不让她逃避,决定跟你谈恋爱那天起,我就做好了和父母坦白的准备,他们不接受,甚至雷霆大怒都在意料之中,毕竟......我哥的死,我从优等生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都和同性恋有关,他们应该生气,但是阿似,懂事以后,路就是我一个人走出来的,他们只能提建议,不能强行要求我做什么,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打算,好不好,身在其中的我是唯一有发言权的人。何似淡了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后悔不后悔?阿姨说,你跟我走了就不能再回去了,你们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的,这么一闹肯定又要僵很多年。何似懊恼,大爷的!我刚才拉你走,应该过下脑子的!叶以疏低了下头,再抬起来时笑得那么坦然,没什么,失去亲情固然可怕,但比起失去你,我宁愿失去前者。那是你爸妈,看他们生气,你不难受?难受,也愧疚。他们生养了我那么多年,我却因为私心走上了和姐姐一样叛逆的路。我们现在怎么办?有机会了弥补,没机会了交给时间平复。叶以疏坐在何似身边,伸直腿,捶打着有些麻木的膝盖,我们家的教育很开放,从小,爸妈就教我们自己为自己做决定,自己为自己负责,他们总说成年后我们就会是独立的个体,谁都没义务陪谁一辈子,甚至,早在哥哥姐姐还在家的时候,他们就明确表示过,年老以后不需要我们为他们养老,他们有积蓄,可以为自己负责到底,我们只需要在他们百年之后,为他们送终。何似惊讶,那个年代就有这种想法,叔叔阿姨好潮。潮?叶以疏失笑,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相当于无情。胡说!何似不满,人家明明是看得透彻,说白了就是不想拖累你们,你们这些小朋友没良心了。是,是,我们没良心,但是如果不是从小被灌输这种强烈的独立意识,哥哥不会坚持留在边疆,把使命当成第一要务,姐姐不会为了做战地记者,在哥哥出事后不久就离开家,我也不会数年如一日和他们保持疏离关系。我们家的人看似温和,其实心都很硬,以前,石伯伯,就是隔壁那个老医生,你小时候见过,还记不记得?何似想了下,忽然脸红,就那个老爱说我是你童养媳的伯伯?叶以疏忍俊不禁,侧过头饶头性质地瞧着何似,以前不是挺为这个身份骄傲吗?每次一说下巴都能扬到天上去,现在怎么害羞了?何似别过头,崩溃地在心里小声逼逼自己小时候干得那些蠢事,年少不懂事,不提也罢。叶以疏忍着继续逗她的冲动,移开视线,看着路边的野草继续说话。石伯伯总开玩笑说我们家人学历太高,眼界太广,以至于把什么都看得过分透彻,和你的想法一样。我以前想不明白,后来经历了才慢慢发现,透彻的另一层含义就是无情。不可否认,他们很好,比任何一对父母都好,他们不吵架,不死板,不约束子女,给我们最大限度的容忍,但遇到事了,他们又理智得可怕。理智吗?何似翻着眼睛看自己额头上的伤,叶母扔杯子的时候,她可没发现半点理智。叶以疏哭笑不得,你干什么呢?何似立刻坐端正,摆手,没事,没事,你继续。叶以疏回忆了下先前的话,继续说道,就像姐姐走了,他们就不再打扰她,让她没有负担地为理想工作;就像哥哥没了,我的名声坏了,他们第一时间选择帮还有机会的吕廷昕撇清谣言。这些是你知道的,你不知道还有很多。这种理智,我始终一知半解,到现在唯一能完全确定的也不过是如果要做选择,我选的肯定是你。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你的父母,我们不能做得太过。是。叶以疏坚定,所以,在感情这件事上,以我们不分开为前提,他们做什么我都会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