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被赐婚给死对头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0
作者:米酒圆子      更新:2023-06-21 22:20      字数:9830
  曹皇后虽然已经当了皇后,说起话来还跟当淑妃时一样和善,她柔声对崔永福说:“崔公公伺候陛下这么多年,陛下怎不知你一心都是向着他的,定然不会怪罪你。”说罢她望向乔琬跟骆凤心,微微点了下头:“既然如此,本宫就不打扰你们兄妹叙旧了,晚些时候宴会上再见。”崔永福保持着微笑直到曹皇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然后才转身吩咐守殿门的侍卫开门。“快快!”他心里焦急,这时候也顾不得礼仪了,先乔琬她们一步迈过门槛,又回身催促窦太医。窦太医不敢耽误,进殿之后直奔骆瑾和休息的软塌而去。骆瑾和仰面躺在榻上,身上搭了一床被子,露在外面的脸庞颜色晦暗,嘴角还有一丝血迹。“今日又咳血了?”窦太医放下药箱的功夫已经有小太监搬了凳子来放到塌边,他坐了上去,将骆瑾和的袖子稍稍翻上去一些,伸出三只手指斜搭在骆瑾和的腕上。“是,还咳了不少,可吓人了!”崔永福说着去取了骆瑾和常用的手帕来,上面殷红一片,中间那块几乎全让血点覆盖了。窦太医瞥了一眼,没有说话,只略微颔首示意知道了。片刻后,他收回手,挽起骆瑾和另一边的袖子,搭上手指继续诊脉。“窦太医,皇兄情况如何了?”骆凤心蹙眉问道。窦太医解释了一长串话,乔琬不是很懂中医,听得云里雾里,只听明白了最后几句话。“性命暂且无碍,待微臣施过针之后便可醒来,只是……”“只是什么?”骆凤心追问。窦太医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道:“还是等微臣施过针之后再请示陛下吧。”怕打扰到窦太医施针,乔琬跟骆凤心坐去了一边,崔永福吩咐宫女上茶,乔琬摆了下手:“不用了,这会儿也没心思喝茶。陛下最近还是吃不好睡不好吗?”崔永福苦着一张脸道:“可不是!夜间睡觉大约只能睡着两个时辰左右,日间饮食也日益清减,今日中午就只喝了一碗清粥,送来的菜还原封不动搁在那儿呢!”骆凤心瞧了瞧送来的饭菜,骆瑾和病成这样,油腻的估计都反胃,御膳房送来的菜已经够清淡了,模样和颜色瞧着都很鲜嫩,要是这样还吃不下,那真是没什么办法了……睡不着吃不好,就算是一个身体健壮的人也撑不住,何况骆瑾和从前身子骨就一般。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窦太医说是常年体虚又积劳成疾,可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皇兄的饮食都是谁在负责,可有仔细检查过?”骆凤心疑道。崔永福如何不知道公主殿下在想什么。他们这些当差伺候皇上的哪个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尤其自去年禁军统领的事闹完之后,陈太后在皇上身边的眼线被拔除了一多半,现在在这乾坤宫里伺候的全是皇上的心腹,各个儿都是忠心耿耿的。“哎哟我的殿下哎,别说是饮食了,陛下用的香料、衣物,凡是能接触到的东西咱们都查了个遍,到现在每日也都小心着!”骆凤心听后犹不死心,又亲自把这乾坤宫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乔琬看看骆凤心,又看看昏迷不醒的骆瑾和,心里很不好受。“小白,骆瑾和的命真的没法改了么?”她早就从小白这里得知过骆瑾和会有今日,不是中毒,就是病情逐渐恶化,直至病逝。她不至于把责任都推到太医头上,对太医说什么无能废物治不好提头来见之类的蠢话。医学发展到她生活的那个年代尚还有很多绝症治不了,更别说是古代社会。可就让她们这样眼睁睁看着骆瑾和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也太残酷了些。“要是有办法我又何必非得把你留下。”小白的声音听起来也很低落,“我是请你来这个世界帮忙的,不是想故意坑你的。如果没有你,骆瑾和应该在两年前的皇位斗争中就死了……都怪我没有及时察觉,要是一早发现,不让你跟他走得这么近,现在也许就不会这么难过了。”这大约就是蝴蝶效应,乔琬心想。命运的轨迹在改变之前,谁也不知道改变后会变成什么样,以为是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了,可老天偏偏就会跳出来给你开个玩笑。她不出现,骆瑾和就会在皇位斗争中失败,她帮骆瑾和取得了皇位,却又暴露出了另一个问题——骆瑾和在政事上几乎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哪怕很多事掌控在陈家手上他做不了主,也要看过一遍以后才能放心。从前老皇帝还在位时骆瑾和很多时候需要避嫌、需要韬光养晦,所以这个问题还没有那么明显,等老皇帝死了以后这个问题才逐渐显现出来。他身边不是没有其他可以分担烦忧的心腹,可这就是他的性格,长此以往身体怎么可能吃得消?即便原先只有些小毛病,在日复一日的高压工作下也变成了大毛病。“结束了吗?陛下怎么样了?”乔琬正出神,忽见窦太医起身开始收针了,忙跟着站起来问道。“再过一会儿就能醒了。”窦太医把针收回药箱里,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大冬天的,他的头上颈下硬是紧张出了一身汗来。骆凤心上前弯腰打量骆瑾和,他的脸色比她刚进门时看起来好了一些,呼吸也变得平缓了,只是跟寻常人比起来还是略显微弱。她探查完骆瑾和,将窦太医拉到一边小声问道:“窦太医,你老实跟本宫说,皇兄这病到底到什么程度了?”窦太医瞧了一眼崔永福,崔永福点了点头,窦太医这才开口说道:“实话告诉殿下,以陛下现在的情况如果能每日心平气和好生将养,或许还有个三年五载的寿命。可陛下的性子殿下也是明白的,这一年多来咱们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对陛下说过了,陛下哪一次肯听了?每回都道他既然在这个位子上就要做一个皇帝该做的事,唉……”骆凤心听懂了窦太医的话外之音,问道:“那如果继续照这样下去呢?”“继续这样下去,短则三五个月,长也长不过一年了!”窦太医话音刚落,从骆瑾和躺着的方向传来一声沙哑的呻|吟。听见声音,乔琬并骆凤心、崔永福全都凑了上去。“陛下!”“皇兄?”三人中骆凤心更冷静一点,只确认了一下骆瑾和的状态便让开路,对窦太医说:“皇兄好像醒了,还麻烦窦太医再过来看看。”窦太医道了声“不敢”,上前检视了一番,对骆凤心躬身道:“目前无碍了。”“你之前说等皇兄醒来……”骆凤心话还没说完,就听骆瑾和虚弱地问道:“是乐平来了吗?”“是我,我跟乔琬来看看你。”骆凤心在原先窦太医诊病的凳子上坐下,崔永福很有眼见力地又让人搬了个凳子来给乔琬,好让她挨着骆凤心一块儿坐到陛下跟前。骆瑾和抬起手遮住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移开,眼中的神色渐渐清明起来。“朕刚才是睡着了?”“是呀,陛下您看折子看累了,忽然就睡着了。咱家怕您着凉,就自个儿做主把您挪到这儿来了。”崔永福说话的声音还像往常一样带着笑意,只是比往常更轻,音色更尖,仔细听还带着点儿颤抖。乔琬原本还能维持镇定,听了崔永福的话忽然就悲从中来,泪水迅速聚集在了眼眶中。她不敢让骆瑾和瞧见,连忙低了头,飞速抹了一下眼角。“啊……朕睡觉的时候好看吗?怎么你们一个二个都围着朕瞧?”骆瑾和语速比平时慢多了,可语调还是那个熟悉的戏谑调调。“我、我想着等你醒过来然后吓你一跳!”乔琬不说话的时候还能勉强忍着,一开口眼泪就完全止不住了,趴到骆凤心身上“哇”地一声哭出来。骆凤心拍了拍乔琬的背,看向骆瑾和,眼中满是担心。“好了,不就是昏过去了些许时候吗,你们这一个个的,要是让外面的人瞧见,还道是朕今日就要去了……”乔琬听了骆瑾和的话“刷”地一下从骆凤心身上直起身,红着眼睛瞪道:“大过年的,瞎说什么胡话呢!”骆瑾和笑了起来,呼哧呼哧,像一只漏风的风箱。他费劲地抬起手指了指乔琬,又重重地垂下去,眼睛瞟向骆凤心道:“看看你都把她宠成什么样了,连朕也敢凶。”骆凤心嘴角稍微弯起了一点点弧度,只一瞬,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忧伤。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c瑾念 1个;今天开始到下周没有榜单了,涨收是不可能涨收的,只有靠吸一吸小可爱们的留评才能续命_(:3”∠)_希望大家不要被关评影响了,我每天都会看评论哒,也基本都会回,大家用a的话可在个人中心-发出评论里查看到,c我还没有研究过,应该不是在发出评论就是在收到评论里~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5章药煎好了,崔永福扶着骆瑾和坐起来。骆瑾和接了碗, 握着勺子的右手抖得厉害, 几次从碗里舀起药汁, 抬到一半又跌了回去,最后一次还差点弄洒在衣服上。乔琬别开了眼不忍再看,想像了一下如果病成这样的是她自己, 骤然发现自己连拿勺子都变得这么狼狈了, 多半会气得砸碗。可是骆瑾和没有, 他只是笑了笑, 放下勺子自嘲道:“上次还跟你们说朕这皇帝当的没用, 看来那会儿话还说早了,起码当时手脚都灵便,吃喝还能自己来,再过阵子, 可能就真的彻底没用了。”“陛下这是刚睡醒, 手脚还麻着呢,过会儿就恢复了。”崔永福细着声儿说完,瞧了一眼窦太医问道:“窦太医, 您说是不是呀?”随着他这一声问,骆凤心和乔琬的目光也转向了窦太医。窦太医面对来自崔永福、乐平公主和南康郡主的三重眼刀,腰弯得更低了,平生第一次昧着良心说了声“是”。骆凤心将药碗从骆瑾和手上拿开,拨了拨碗里的汤药,舀起一勺便要喂骆瑾和。“乐平从小到大多蒙皇兄照料, 今日既碰巧撞见了,就让乐平照顾皇兄一次。皇兄这会儿先把药喝了好尽快休息,等一觉醒来力气应当就恢复了。”骆瑾和偏开了头,没有让骆凤心喂他,对她道:“不用劳烦你动手,让永福来吧。”崔永福早就想帮皇上了,就怕贸然说要帮忙会刺痛皇上的自尊心,这会儿终于听见了皇上的吩咐,忙不迭地伸出手。骆凤心将药碗交给崔永福,乔琬要把位子让出来,骆凤心按了她一下,自己起了身,站在她身后对骆瑾和道:“太医说你需要静养,你要不就修养一段时候吧,朝中的事交给大臣们去做,咱们也没到一刻不能停歇的地步,即便有事我们也可以帮你分担一些。”“别急。”骆瑾和喝完药仰着头靠在靠垫上,半眯着眼睛望着虚空懒洋洋道,“将来这大渝的江山社稷还有的是要你操劳的时候。”骆瑾和此言一出,在场诸人均变了脸色。饶是他们知道皇上跟乐平公主的实际关系根本不是像外面传言的那样,也被这突然的一句话惊到了。他这句话说得并不绝对,既可以理解为他有意传位给乐平公主,也可以理解为待他逝去后,年幼的皇子需要乐平公主悉心辅佐。陛下倘若真到了撑不下去的那一天,无论选择了这两种之中的哪一种对于他们这些知情的人来说都不算很意外,可真听这句话从陛下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皇兄!”骆凤心脸色严肃起来,骆瑾和却不让她说下去,截断她的话问窦太医道:“窦太医,朕这会儿感觉四肢发软疲惫无力,身上如有千斤重,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多久,会影响到晚上参加宴会么?”窦太医躬身禀道:“臣正要跟陛下秉明此事。从医者的角度,臣不建议陛下参加今晚的宴会,您的身体需要卧床静养,最好服完药后能安心睡上几个时辰,之后再慢慢调理……”“你也说了,医者的角度,可朕不仅仅是患者,还是一国之君呐……”骆瑾和长叹一声,视线从虚空转向拱手站在他塌前的人:“窦太医可有什么法子能让朕今晚看起来好一些吗?”窦太医听了骆瑾和的话“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伏地谏道:“陛下,虎狼之药必然伤身呐。臣不妨直说了,以您现在的身体情况,如果非要强行硬撑,今晚药效一过反噬之力定会伤及根本,这是拿命在换啊!望陛下三思!”相比窦太医的激动,骆瑾和显得更加淡然:“是否即刻便会有性命之忧?”“那倒不会……”“既然不会就照朕说的去做吧。”“陛下!”窦太医跟乔琬同时开口。乔琬从私人感情上想让骆瑾和别去了,可理智却让她说不下去。今夜这么多大臣,还有远道而来的平襄王,另外征西王跟定南王虽没应召进京,但他们俩在京城当官的儿子也都收到了邀请代父出席。如果骆瑾和不露面,或者在这些人面前露出了油灯枯竭的征兆,局面就会陷入对她们非常不利的状态。“要不……让我再想想办法吧,现在离晚宴还有几个时辰,说不定……”“哪有那么多办法可想?”骆瑾和咳嗽了几声,勉强抬了下手,打断了乔琬的话。他收起之前开玩笑时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目光坚定道:“不用再说了,朕主意已定,窦太医去准备吧。”平日骆瑾和在私底下跟乔琬这些心腹们谈话的时候通常都是温和的,可他终究是一个君王,当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哪怕此时浑身上下都透露出虚弱不堪,亦有一个君王所特有的不可反驳的威严气势。“还有你们两个。”骆瑾和吩咐完窦太医又转向乔琬跟骆凤心。“你们也走吧,一直在我这里待着恐引起别人的怀疑。你俩要是不愿往人堆里去,就去明镜湖上湖心亭坐坐,朕让人给你们把暖炉拿去,再安排几个人去帮你们守着,不叫旁人打扰你们。今年朕就不留你们过十五了,今夜过完,你们挑个日子早些回去做准备,正月一过朕就会给征西王下令裁军。待来年……咳咳,来年天下安定了……朕再留你们好好聚一聚……”骆瑾和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忽又咳嗽起来,崔永福去给他拿了新的手帕,刚递到他跟前,他就一口血点咳在了上面。“陛下!”乔琬急得叫出了声。窦太医连忙又给骆瑾和检查了一遍,然后转身对骆凤心和乔琬道:“殿下、郡主,陛下刚醒,身体还很虚弱,一直这样说话受不了的。你们要不然就听陛下的吩咐,先出去吧,让陛下好好休息。”太医都这样说了,乔琬也不好再强留在这里。骆瑾和铁了心要这么做,她们这么劝下去只是白白在累骆瑾和多费口舌与她们辩驳,扰得骆瑾和心情烦躁不得安生。骆瑾和在他们三个说话的时候已经在崔永福的服侍下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乔琬见状拉了拉骆凤心的手。骆凤心盯着骆瑾和那微微颤动的眼睫瞧了片刻,回过头对窦太医说:“那么我们就先走了,皇兄这边还劳烦窦太医多用费点心,尽量别让他损耗太过。”“臣自当竭尽全力……”窦太医话说了一半,后半段到底没有说出来,毕竟以骆瑾和现在的身体情况,就算他竭尽全力也没法保证什么。从乾坤殿出来,乔琬一言不发,拉着骆凤心快速朝明镜湖走去。天冷,加上宴会也不是定在御花园,这边确如骆瑾和所说没什么人。乔琬终于走到了看不见人的地方,回身抱住骆凤心,头埋在骆凤心肩上哭得稀里哗啦。什么来年再一起聚一聚,要是能有来年,他骆瑾和还至于正月一过就要急匆匆下裁军令吗?他明知道自己活不到那时候,还说这种话,骗人都不用点心,真是太过分了!骆凤心揽住乔琬的肩,她刚才一路走过来心里也很难受,可大约是乔琬哭得太激烈了些,像是把她的那份悲痛也一并哭了出来,反倒冲淡了一点她心中的苦涩。她抚着乔琬的后颈,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乔琬,忽听得远处斜前方假山边的树后有动静。“谁在那里?”骆凤心喝问的同时袖中飞镖滑落到手上,只等那人露面便可决定是否动手。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太困了_(:3”∠)_,就先短小一点,下章争取写粗长一些。以及昨天求了一波评论以后收到了好多小可爱的留言,超开心,谢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有扶苏、lc瑾念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ynn 1瓶;第76章随着骆凤心的喝问, 树后一人缓缓走出, 那人面色惨白, 清丽的面庞上满是湿痕。来人正是她们刚刚在乾坤殿见过的曹皇后, 她梳着宫女们常梳的云髻,身上穿着月白色的宫女衣裙, 妆容跟先前相比也有些微变化。没人会想到堂堂一个皇后会做这身打扮,乍看之下发现不了,只会当她是跟皇后长得有几分像的宫女罢了。乔琬之前见曹皇后那么轻易地被崔永福打发了,就想到曹皇后可能猜到了这次窦太医去乾坤殿绝不是寻常问诊请平安脉那么简单。她心里有过出来以后会再遇见曹皇后的猜测,此时到眼前这人自然不会认错。“陛下……是不是不太好了?”只听曹皇后颤声问道。乔琬在向曹皇后坦白和隐瞒之间犹豫了片刻。曹皇后这身打扮,明显是从自己宫里偷跑出来的。她若是有意把自己的猜想透露给陈太后,刚才就该趁大家都在乾坤殿里的时候去请了太后来抓现行。她穿成这样出现孤身在这里,骆凤心完全可以一刀杀了她再说是把她误当成了刺客。一个皇后不戴凤冠穿凤袍, 鬼鬼祟祟乔装易容出现在别人面前, 简直是把自己的命往别人手上送。最终, 乔琬还是选择了沉默,既不承认, 也不反驳。反正骆瑾和现在也醒了, 曹皇后再去探也探不出什么,且看她接下来会如何说。在这种情况下, 乔琬的沉默就等于是默认。曹皇后的身形微晃, 继而蹲下了身。不同于乔琬先前呜呜呜地哭,曹皇后紧咬着手指,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一小片空地, 泪水不停地从眼眶中流出来。她一只手抱紧膝盖,身子因为绷得太紧有些抽搐,除了偶尔一声细碎的抽气,多数时候都安静到没有声音。这大约就是曹皇后的处境,乔琬在心里叹气。曹皇后的出身决定了她和陈家的关系一辈子都难以撇清,陈家把她一点点扶到今天的位置,又怎么可能放任她与皇帝相爱,投向皇帝的阵营。她身上贴着陈家的标签,身边伺候的也俱是跟陈家一条船上的人,能在陈家眼皮子底下培养出几个自己的心腹已属不易。且不说骆瑾和心里一直住着故太子妃,就算能感她情深愿意信任她,由于她身边眼线太多,很多事情也不会告诉她。把自己当做一个单纯的工具、好好地心向太后于她而言能轻松很多。然而她却走了一条不能宣之于口的路,只能隐忍着、小心着,连关心自己的夫君都不敢光明正大,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摸摸躲在树后打量别人的脸色,从别人的态度中揣摩自己夫君的真实情况。这又是何苦呢?乔琬想对曹皇后如此说,可这个问题去年她就问过骆凤心了。阿凤告诉她情之一字外人哪里说得清,这份爱恋是苦是甜,也就只有曹皇后自己知道。“你都冒了风险出来,与其在这里蹲我们,不如亲自去看看。”骆凤心看着曹皇后道。她确定自己和乔琬来的路上没有被人跟着,曹皇后应当是见了宫人搬东西去湖心亭,猜到她俩大概会从这里路过,所以才提前来蹲守。曹皇后擦了把眼泪静了片刻,再说话时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我就不去了。”她站起来,表情十分冷静,若不是眼睛还稍有些红肿,乔琬几乎要以为刚刚那一幕是她的幻觉。“以陛下的性子,晚上的宴会定是会照常去的。他能休息的时间不多,我就不去打扰他了。多谢两位实言相告,告辞。”她的身份尴尬,乔琬方才不否认就算是实言了。至于骆瑾和到底病到了什么程度,还有多少日子这种话必然不可能跟她说,她也没有为难乔琬非要问个明白。兰心蕙质又进退有度。乔琬瞧着曹皇后远去的背影对骆凤心感叹道:“她若不是为情所困,作为对手只怕会相当难缠。”“这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似你我这般已是很幸运的了。”骆凤心牵着乔琬的手,乔琬回握回去。曹皇后走后,周围再无旁人相扰,乔琬拥抱着骆凤心,心中五味陈杂。也不知道窦太医用了什么法子,晚宴的时候骆瑾和看起来果真比中午那会儿好了许多,脸颊红润,目有精光,虽然时不时还会咳嗽,但常进宫面圣的朝臣们都知道,皇上这咳嗽就跟他的头疼病一样,老毛病而已,一到天寒就犯,等天气暖和了就会好起来,无需大惊小怪。太庙今早已经去祭过了,待到晚间宴前只简单地祭了一下先祖。由骆瑾和率领百官去往挂有渝朝历代帝王画像的凌霄阁敬拜过之后,众人便来回到了含元殿上。殿中座次已摆放好。渝朝重孝道,骆瑾和先请陈太后落座,而后与曹皇后携手在阶上帝位与后位坐下,待他们三人都到位后,余下诸人才各自按爵位及官品依次入席。渝朝处于一个凳子和椅子投入日常使用没多久的时期,平日居家还能有凳子坐,到了这种特别正式的大宴场合,大家还是遵古礼跪坐在垫子上。正因这个缘故,乔琬来了这个世界五年了依然习惯不了这个坐姿,每次需要跪坐的时候就格外难受,而且这些垫子通常也不会是毛绒垫,她想揪毛都没得揪,转移注意力都不行,特别熬人。好在这次虽然没有毛揪,但她边上还有骆凤心。像她跟骆凤心这样的都是两人共一张长桌,坐得特别近,垂下手来就能碰到另一个人的袖子。乔琬充分利用了这个距离,垂下袖子将自己跟骆凤心的手都遮掩住,在袖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骆凤心的指骨。这一招非常管用,起码乔琬自己觉得这一次比之前跪坐的时候好过多了,反倒是骆凤心此时心情很复杂。在骆凤心自幼年以来受过的教育里,像这样隆重的宴会,每个人都该是庄重的,即便是说笑,言谈举止也不能轻浮孟浪。而乔琬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摸她的手,就算有袖子遮着也太浪了一些!她试了下抽回手,想提醒乔琬注一下场合,结果乔琬不但不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生怕她跑了一样。骆凤心纠结了片刻,放松了力道由着乔琬摸去了。皇兄说的没错,自己都把人宠成这样了,除了继续宠着还能怎么办?乔琬不知道自己就是捏个人形解压器还能被打上了浪的评语,她的心思这会儿都没在骆凤心身上。在她跟骆凤心的对面坐着的正是陈太后的哥哥平襄王,她一边捏着骆凤心的手一边打量着这位陈家的顶梁柱。陈家之所以敢在朝中这么肆无忌惮,内中倚仗的是陈太后的谋划,外面则倚仗这位平襄王的兵力威胁,看似位高权重的陈太师其实只是这二位的代言人罢了。平襄王今年六十有二,真担得起一句老当益壮。乔琬曾在四年前见过他一面,去年又在骆瑾和登基大典见过他,如今是第三次。四年过去了,平襄王看起来几乎一点变化都没有,而这一年里陈太后却衰老了很多,两人放在一起对比着看,还真看不出来谁更年长一些。平襄王口才还行,他那位夫人却是个棒槌,偏生话还多。夫妇两人举杯敬骆瑾和的时候,平襄王已经说好了祝词,那位夫人不会说话大可以不说了,谁知她思索了片刻,竟说了句“祝陛下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此话一落,殿上明显安静了一下。骆瑾和才三十岁年纪,这“寿比南山不老松”放到他身上怎么听都不像是个褒义词,尤其是他常年带着病,就更显得别有所指了。对此骆瑾和没表现出怎么样,呵呵一笑饮尽了杯中酒算是揭了过去,神情看着也很放松。殿中重新活跃起来。乔琬的视线从他脸上掠到坐在他边上的曹皇后脸上。曹皇后下午跟她们分别后回宫重新打扮过了,此时穿上了红黄相间的凤袍,衣袖宽大,衣摆也很长,脸上少有地化了浓艳的妆,比她们午间看到时少了几分温婉,多了一些庄严的气势。她看向平襄王妃的表情还端着得体的笑容,握着杯子的手却因为用力过猛指节都泛白了。乔琬收回视线,低声对骆凤心道:“你说她这会儿是不是很想把杯子扔到那个棒槌的脸上?”骆凤心顺着乔琬的视线望向曹皇后。曹皇后既已知晓骆瑾和病得很重,再听这话当然会觉得刺耳。也难为她忍得滴水不漏,只放下了杯子淡淡地对平襄王妃道:“舅母难得来京一趟,今日陛下特命御膳房做了许多化康不常见的美食,舅母待会可以多吃一些。”这便是在嘲平襄王妃话多了,乔琬跟骆凤心知道她对骆瑾和的感情,一下就听出了曹皇后的话外之音。然而曹皇后话说得轻轻巧巧,比起平襄王妃那个硬邦邦的语气更显得宽和体恤,在其他人看来还真摸不清她究竟是嘲讽还是关心。其他人感受不清,平襄王妃就更加察觉不出了,乐呵呵地应承了几句,还想再说时被陈太后瞪了一眼,总算闭上了那张叭叭不停的嘴。在她之下的一张桌子后坐着她和平襄王的两个儿子——长子陈奎,次子陈殷。两个儿子都长得像他们的父亲,虎背熊腰,一看就是练家子的。他俩后面还有许多皇室宗亲,永安王夫妇也受邀前来,乔琬跟他们夫妇二人的视线对上,两边遥遥举杯,也算是阖家团聚共度除夕了。这顿饭从戌时吃到亥时,在乔琬腿都快跪麻了的时候终于结束。宴会从头到尾都欢笑不断,这其中有多少真情,又有多少假意,却是无从细究。但不管如何,旧的一年是平平安安地过了,一切腥风血雨都会在新一年里酝酿。这夜没有宵禁,只增派了巡防的守卫。乔琬跟骆凤心回到府中,跟下人们一起点燃了全府上下每间屋子的灯烛,廊下的小灯笼也都一个个亮了起来,照的府中灯火通明。公主府面积不小,之前布置窗花的时候乔琬主要跟骆凤心一起亲手贴了她们自己住的和另外几间常用的房间,剩下很多房间乔琬也是第一次去。这些房间大多都有一些简单的家具,若是有客人来,打扫打扫便能直接入住。乔琬跟着骆凤心走下来,唯有一间房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这房间是新修的吗?”乔琬好奇地问。骆凤心的这座公主府是在前朝太傅府的基础上翻修的,很多地方都是重新刷的漆,将破败的屋顶更换一下,唯有这一处既没有上新的漆,也没有原来的漆迹残留,看上去就像是未竣工一样。裸露着的木料还算新,像这样没有刷漆做防腐处理的毛坯屋,如果是前朝遗留的,断不可能还这么完好,只能改做公主府后新建的。